魏娆惊道:“祖母,您不是已经给我预备嫁妆?”
嫁妆单子她都看过,并不比堂姐端王妃嫁的候少,承安伯府日子并不富裕,祖母为她准备这么多,魏娆都心疼,怕祖母没有给她自己留下什么。
魏老太太道:“那是明面上的,将来你三姐姐嫁也是一样,这是祖母单独贴你的,你三个姐姐都没有。她们有爹有娘的,轮不到我操心,就你小可怜一个,祖母不偏心你偏心谁?”
魏娆低着头靠到祖母怀里,哽咽道:“祖母比外祖母还坏,故意要弄哭我。”
魏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心疼、不舍、忧虑,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为化解这沉重的情绪,魏老太太抹抹眼睛,拿一个小册子塞到魏娆手中,哭笑不得地道:“寿安君肯定跟你说圆房的事,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预备,这个你拿着……”
“我有!”魏娆羞恼地都忘哭,说什么都不肯再要。
魏老太太扫眼床上,先去摸枕头下面,没有理会低头脸红的魏娆,魏老太太翻翻寿安君送的那本,发现寿安君预备的册子上花样更多、画工更精致,魏老太太哼哼,权衡一番,还是把寿安君的那本留给魏娆。
“候不早,早些睡吧。”魏老太太不能再耽搁,便是冲喜,明日孙女也要以她最美的模样嫁。
魏娆送走两位疼爱她的长辈,回到房中,默默地将外祖母送的小册子、祖母送的几张银票一起收进她放私房钱的箱笼。
碧桃进来熄灯,嘱咐她早睡,这就去。
魏娆一个人躺在床上,大婚在即,她难以避免地想到新郎官陆濯。
那家伙,到底病成什么样,年纪轻轻的,不会真的就要这么去吧?
陆濯若死,魏娆直接按照前两个冲喜条件过日子就行,反而少很多麻烦。
陆濯若活过来,那么清高自傲的一个人,会愿意与她做真夫妻吗?
如果陆濯愿意,魏娆也会配合,毕竟他容貌身世才干都没得挑,又生在一个有无故不许纳妾家风的将族世家,魏娆觉得,她再找也找不到能比陆濯更优秀的夫婿,真做夫妻,她里子面子都捞到。
如果陆濯不愿意……
魏娆抱着被子,发一声冷笑。
陆濯不愿意,说明他瞧不上她,真这样,魏娆除索要自己应得的体面,除在外面与陆濯装恩爱夫妻,私底下她绝不会给陆濯半分好脸色。一个轻视她的男人,身份再高容貌再俊功夫再好,魏娆都不屑巴结讨好。
一夜无梦,翌日便是腊月十三,全京城都等着看热闹的好日子。
承安伯府宾客盈门,魏娆穿着嫁衣盛装打扮过后坐在闺房,只等着英国公府来迎亲。
新郎官陆濯卧病在床人事不知,英国公府派他最小的堂弟陆澈代兄来迎亲。
十二岁的陆澈,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强颜欢笑地坐在马背上。
围观百姓的目光,都落在陆澈的怀里。
那里,有一只金冠红羽黑尾的大公鸡,毛发油亮精神抖擞,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竟颇有几分高位者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势。
这只大公鸡,才是真正象征英国公世子陆濯的“新郎”。
第29章
英国公府是京城顶尖的勋贵之家,为了冲喜冲出更多的喜气,今日的喜宴竟比陆濯出事前预订的还要多出几十张桌,全都摆在英国公府的后街,宴请附近几条街平时并不相熟的人家。
这样高调的做派,与英国公府平时处处遵守礼制的家风判若两家。
越是如此,宾客们就越清楚,世子爷陆濯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否则陆家断不会这般张扬。
迎亲队伍回来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红色的爆竹纸衣在滚滚的烟尘里翻飞,持续不断的震天喧嚣终于让这场喜事显出几分该有的喜庆来。宾客中的大人们明明笑不出来,为了配合陆家,努力挤出笑容,只有小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等着看新娘子下花轿,有那聪明又淘气的,偷偷地跑到墙头,探头探脑。
魏娆蒙着红盖头,除了脚下的那点地方什么都看不到。
头顶御赐的凤冠沉甸甸的,魏娆戴了一路,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由女官扶着来到拜堂的地方,喧哗声终于跌落下来,宾客们笑着说些吉祥话,然而宾主包括魏娆这个新娘子,都知道他们只是随便说说,但凡陆濯还有一点好转的可能,这英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都轮不到声名狼藉的魏娆来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时,魏娆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鸡叫。
魏娆差点笑出来。
陆家的宾客们没说闲话,魏娆在花轿里可听见路边的百姓们议论了,说今日代兄迎亲的是陆家的五公子陆澈,陆澈怀里还抱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
魏娆没觉得同一只公鸡拜堂有什么委屈的,论颜面损失,陆濯比她更大。
拜堂过后,魏娆被女官扶到了新房。
陆濯的院子叫松月堂。
松月堂是三进带跨院的格局,陆濯住在第一进,女主人魏娆住在第二进,新房便设置在此处。
因为陆濯大病,今日的松月堂怕是英国公府内最安静的地方。
繁琐的礼节止步于此,五公子陆澈功成身退了,大公鸡也被人抱走不知安置在了何处。
英国公夫人安排了儿媳四夫人在这边接应魏娆。
“守城抱恙,新房礼咱们暂且都从简了,娆娆先委屈一下,等守城醒了,家里再给你们小夫妻俩补办一场。”看着新娘子搭在膝盖上的白皙漂亮的小手,四夫人歉疚地道。
魏娆轻声道:“虚礼而已,无碍的,侄媳只盼世子爷早日康复。”
清甜软媚的声音,听得四夫人骨头一酥,总算知道外面为何有那么多指责魏四姑娘妖媚惑人的闲言碎语了,光这把嗓音都叫人心神荡漾,就是不知,四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
四夫人鲜少出门,并没有见过魏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