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外人,我帮娆娆取下盖头,收拾一下吧,凤冠沉甸甸的,你肯定累了。”
魏娆:“那就有劳四婶了。”
四夫人笑了笑,伸手帮魏娆取下盖头,红红的盖头交给碧桃,四夫人再回头,低头一瞧,就对上了一张沉鱼落雁的脸,其明艳动人,连凤冠前端那片红灿灿、蓝汪汪的大颗宝石都被她压过了光芒,就像姹紫千红的百花园中,突然飞来一只鸾鸟展翅,其华贵炽艳,令百花都变得俗不可耐。
四夫人就这么看呆了。
魏娆总不能催长辈,视线一转,那位据说身受重伤已经昏迷十来天的世子爷陆濯突然就闯进了她的眼帘。
魏娆瞳仁陡缩,呼吸都停住了。
她见过陆濯两次,每一次,陆濯都风度翩翩君子如玉,拎着野猪上山都减损不了他的风采。
然而眼前的陆濯,面色蜡黄、骨瘦如柴,连嘴唇都是灰白色。
这样的陆濯,与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浓郁的药味儿被魏娆后知后觉地捕获到了,就在这一刻,魏娆突然明白,昨晚是她胡思乱想了,陆濯不会醒,她注定会在英国公府度过简单的五年守寡生活。
这也就是魏娆,练过武猎过野兽杀过刺客,换个闺秀,任何一个被娘家人如珠似宝娇养着的闺秀,面对这一幕,都会吓得尖叫出声。
魏娆是一直蒙着盖头,陪嫁过来的碧桃、柳芽早瞧见新床上的姑爷了,一个个吓得不敢吭声。
四夫人顺着魏娆的视线看过去,眼睛一酸,心疼道:“守城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四夫人非常年轻,只比陆濯大了五岁而已,陆濯之前一直待在边关,年初陆濯回京,四夫人才真正见到了这位大侄子,那时候,陆濯温润如玉俊美如仙,无论长辈还是小姑娘看到他,都会喜欢,都会被他的风采折服。
但凡见过陆濯的人,看到他变成这样,都会心痛惋惜。
就像好好的一块儿稀世美玉,突然被人砸碎了,谁不心疼?
“四婶不必悲伤,世子会好起来的。”魏娆反过来安慰道。
四夫人马上笑道:“是啊是啊,娆娆这么美,守城醒来见到你,肯定要笑的。”
说着,四夫人上前两步,帮魏娆将凤冠取了下来。
新房这边静悄悄的,稍作休息后,四夫人叫了一位嬷嬷过来,给魏娆介绍道:“这位是苗嬷嬷,老太太身边第一信重的老人,本来给守城换药、擦身的事都是他身边的长随负责,这两日守城住在这边,他们不便过来,老太太就安排了苗嬷嬷伺候守城。”
苗嬷嬷五十多岁,面相和蔼可亲,恭敬地朝魏娆见了礼。
魏娆心疼地看眼陆濯,很是贤淑地对苗嬷嬷道:“世子伤得这么重,我不敢冒然接手,且先跟着嬷嬷学,等我学会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世子吧,免得嬷嬷来回奔波。”
苗嬷嬷笑着点点头,甭管真心假意,这位四姑娘挺会讨人喜欢的。
松月堂暂且就这么点事,四夫人与苗嬷嬷对个眼色,去找婆母回话了。
此时天色已暗,英国公夫人实在无心应酬,早早回房歇息了。
她很累,睡却是睡不着,自打长孙晕倒,英国公夫人就没有睡过一晚好觉,她总是做梦,梦见死去的三个儿子,梦见长孙在战场受伤的画面,梦见家里摆了灵堂,长孙也没了。
光是想想,英国公夫人就忍不住掉眼泪。
“母亲别哭,四姑娘已经嫁过来了,守城很快也会好起来的。”四夫人强打精神,重复她说过不知多少次的话。
英国公夫人擦掉眼泪,看着儿媳问道:“怎么样,娆娆有没有被守城吓到?”
四夫人摇摇头,欣慰道:“母亲看人的眼光向来没错,四姑娘果然胆识过人,不但没吓到,还反过来安慰我呢。她这么懂事,又有苗嬷嬷照看,今晚您就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明早等着喝孙媳妇茶吧。”
听闻此言,英国公夫人稍感欣慰。
松月堂。
四夫人走后不久,苗嬷嬷也去耳房休息了,将上房留给了新夫人。
魏娆瞅瞅病成死人样的陆濯,嫌他身上的药味儿太重,坐到椅子上休息去了。
“姑娘,世子他……”碧桃关上门,与柳芽围住魏娆,小声地道,眼中是藏不住的可惜,替自家姑娘可惜。姑娘刚决定冲喜的时候,她们都盼着冲喜能成功的,可如今,亲眼见过世子爷,无论碧桃还是柳芽,都不敢再做美梦。
魏娆淡淡道:“啰嗦什么,之前都预料到了,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其他什么都不用想,就算想,也千万别说出来,别让人看出来。”
她肯冲喜,英国公府上下不知道她另有目的,此时都是感激她的,若主仆三个露出破绽,让陆家众人看出她们对陆濯的嫌弃,岂不是白白得罪陆氏一族?
碧桃、柳芽都明白。
“行了,把门打开吧。”谨慎起见,魏娆又回到陆濯床边守着了。
今晚并没有陆家什么人再过来了,厨房送了晚饭过来,魏娆闻着一屋子药味吃了七分饱。
饭后,苗嬷嬷过来了,替陆濯换药,顺便给陆濯换个方向侧躺,之前是面朝外,现在改成面朝里了。
苗嬷嬷很是体贴,将陆濯移到了新床里面,免得魏娆躺在里头,对着陆濯的病容害怕。
“夫人早些睡吧,夜里世子可能会溺床,夫人尽管叫老奴就是,老奴进来收拾。”
“辛苦嬷嬷了。”魏娆感激地道,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点嫌弃。
苗嬷嬷告退。
柳芽去送她,碧桃想到苗嬷嬷的话,目瞪口呆地看向床上。
魏娆低声道:“有什么稀奇的,他又不是真的神仙,既然要吃喝,自会排出来。”
碧桃的两条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替自家姑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