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依旧如往年一样,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秦父照例开了瓶白酒,跟周家林两个小酌了几盅,秦青说吃完饭要去楼下放烟花,让周家林快点。w
秦母训她:“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放那个玩意儿,好好吃饭。”
秦青低头不语,心里却揣着兴奋,拿眼去瞄周家林,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打了个突,有点惴惴,默默地咬了口饺子,却是食不知味。
饭毕收拾妥当下楼,周家林走在前头,没拉她的手,也不说话,秦青小跑追上去,碰他:“你怎么了?”
周家林问:“我下午跟你说的事儿,考虑怎么样了?”
秦青微楞,说:“考虑好了,我不想这么快就结婚。”
周家林盯着她的肚子瞅了一眼,说:“这可由不得你,怀上孩子,不结也得结。”
秦青脸一红,瞪他道:“不会怀的,我一直在吃药。”
周家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几步跨过来抓着她的胳膊往死里捏住,疼得她嘶嘶抽气,他压着火气说道:“你这个女人,你为什么要吃药!”
秦青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声音也抖了:“我当然要吃药,不然怀孕了怎么办?”
周家林已然压不住火,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突然甩了她的胳膊径自转身走了,秦青捏着兜了烟花爆竹的袋子,心里莫名地涌上一片慌乱,他好像是生气了,可是气什么呢?他不能想当然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她也得保护好自己才成,她揉了揉被他掐得生疼的胳膊,站在那里等他回来,不想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她有点生气。
烟花到底没放成,秦青逮了个少年,把东西都送给了他,自己站在一旁看着人欢欣鼓舞地点爆竹,声声响亮,震得人耳朵疼,她仰头望了望天,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缩在那人怀里取暖,心入小鹿乱撞。小寒风猛地吹过来,她打了个颤,人也清明了些,忙拢了衣襟上楼,在周家门前站了一会儿,抬手敲门,里头没动静,她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你干嘛呢?”
等了半天,那边没回复,她觉得冷,扭头回家了。外头还在不停地放鞭炮,一会儿一阵闹腾,她看了看手机,还是没动静,不禁感到些微的酸意,这人什么意思呢?
夜里睡得太迟,早上没醒,直到秦母过来喊人才惊坐起来,忙穿了衣裳出去洗漱,别各路亲戚过来拜年的时候,她还蓬头垢面的。
从卫生间出来时,听见秦父跟跟秦母念叨:“……说是去他舅舅那里看看,往年一直跟那边过年,这两年没在了,去走走亲戚。”
秦青急声问道:“你们说谁呢?”
“家林。”秦父回道,“快来吃饭吧,一会儿你表哥他们来了,你好跟着一块儿去拜年。”
秦青有些哽,那人竟然不动声色地丢下她走了,到底是怎么了?她哪儿做得不对了?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话都不说一句的走了,她心里难受地厉害,几欲站不住。
秦母瞧见她神色不大对劲,问她:“你脸色这么差,怎么了?”
秦青哪里敢讲实情,强撑起笑脸,说:“没睡够。”
秦母却紧盯着她,说:“没睡够至于这么哭丧着一张脸?秦青,当着我和你爸的面,你跟我们说句实话,是不是跟家林有什么事?”
秦青听老妈这么问,登时慌了神,捏着豆浆杯的指尖都泛了白色,她这人就这点不好,经不得吓唬,一有点什么事儿,就扛不住了,这会儿却不得不努力压制住慌乱,故作镇定地说:“能有什么事,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说完拿起筷子吃饭,却夹不起咸菜条。她用筷子跟别人姿势不一样,别了个劲儿,小时候被秦母纠正过多回,仍是改不好,夹东西经常夹不住,表哥常笑话她,说得亏她生在这个年代,否则早生个几十年,赶上大灾荒那阵儿,说不定就因为用筷子姿势不对,抢不到吃得给饿死了。
秦母欲要再说话,被秦父伸手挡了,沉声截断话头:“吃饭,别一会儿他们来了还没车桌子。”
秦青没什么胃口,又手软用不了筷子,只抓起小馒头来咬了两口,说吃饱了,回屋去翻看手机,里头都是同学和之前同事的祝福短信,却没有那人的只言片语,她气得把手机砸到床上,转眼瞅见手指上的戒指,撸下来扔进抽屉,坐回床上生闷气。
秦母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把碗往桌子上一顿,说:“我早两天就瞧出他们俩不对劲儿,你瞅瞅,这叫什么事儿,家林走时还跟你说什么了?”
秦父也觉出事态不对,但却没往其他方面想,回忆了一番早上见到周家林的情形,说:“就说去给父母烧点纸,然后去舅舅家走亲戚,我见他没带什么东西,只拎了个纸袋子。”
秦母骂他:“也不知道你们这些老爷们儿都干什么吃的,整个一神经大条,你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问这个做什么?再说他这边开着公司,总不能就出去不回来了吧?你这老太婆吃枪子儿了,大初一的就叨咕叨咕。”秦父把筷子一撂,不吃了。
秦母气得想砸碗,转念又想知道周家林和秦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瞅着那群小辈就要过来拜年,她先收拾了碗筷,堆到厨房水槽里,也没洗,回屋去换了身新衣裳,就听见门铃响了,秦父开了门,小孩子嫩生嫩气地问候秦父过年好,秦父乐得大声喊秦母:“快把压岁钱拿来。”
秦母笑呵呵地迎出来,小辈们一一给她拜年,她把红包塞进孩子们手里,大声叫秦青:“在屋里磨蹭什么呢!”
秦青不想出门,却不敢不出门,跟着表哥表嫂们转了几家亲戚,中午就留在城西的姑姑家吃饭,饭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鸡鸭鱼肉,腻得要命,她只捡了几筷子,就觉得饱了,而且胃里发堵。
小孩子们吃饱了饭,遍地跑着闹,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的一刻也不停闲。秦青嫌烦,很快就下桌去旁边坐着看电视去了,侄女康潆跑过来扯她的胳膊,伏在她耳边说:“姑姑,我偷偷问你一件事儿,你要悄悄地告诉我。”
秦青被她嘴里呼出的气弄得耳朵发痒,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低声问:“什么事儿呀?”
“我妈妈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她说是你让她捡的。”康潆摸了摸她的脸,软乎乎的小手蹭着她,哎叹一声,“姑姑,你怎么不把我捡回家呢,为什么要让我妈妈把我捡回去呢?我妈妈不让我吃薯条和汉堡,我不想跟她过了,姑姑,我能跟你过吗?”
秦青见她小小年纪,还一股子忧愁,心里大乐,捏着她的脸蛋,笑道:“你跟着我过,你妈会心疼的,而且姑姑以后会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没有很多时间照顾你啊。”
康潆嘟着嘴不高兴,那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秦青郑重地叮嘱她:“秦康潆,你妈妈不让吃薯条和汉堡,是因为小孩子不能总吃这个,吃一回两回还可以,总吃就长不高,其他小朋友都长高了,看你还这么矮,都不乐意和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