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有孕,众妃嫔少不得要送贺礼恭贺,为免将来被泼脏水到身上,俞馥仪这次没有随大流的打发人去送药材补品,而是于第二日从坤宁宫请安回来时,拐去了永寿宫。
郑贵妃的贴身宫女沉鱼迎到院子里来,向俞馥仪行礼后,笑道:“到底还是德妃娘娘与我家娘娘亲厚呢,别个都是打发人送点东西便完了,娘娘却亲自过来了。”
俞馥仪笑道:“我忧心贵妃姐姐的身子,不亲来瞧下,总是放心不下的。”
沉鱼上来搀住俞馥仪,引着她往郑贵妃宴息的西次间走。
才刚进门,不等俞馥仪行礼,郑贵妃就笑道:“方才我还跟沉鱼念叨呢,说阖宫上下包括太后都打发人送了东西过来,单落下了妹妹一个,怎么瞧都不是妹妹这么个妥当人能办的事儿,必定是有缘故的,这会子瞧见妹妹,我却是明白了,你这是礼不到人到呢!”
俞馥仪虚虚的点了下膝盖,在沉鱼的搀扶下顺势站起来,坐到罗汉床旁边的一张太师椅里,颇不好意思的说道:“若不是昨个儿我叫人挖桂花酒给姐姐喝,姐姐也不至于这会子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我今个儿是来负荆请罪的,还望姐姐原谅则个。”
郑贵妃歪着脑袋朝俞馥仪背后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打趣道:“说是负荆请罪,那荆呢?”
俞馥仪扭头朝外说道:“谷雨,磨蹭什么呢,还不把荆拿进来?”
谷雨擎着几根含苞欲放的桃花枝走进来,嘟嘴道:“好歹是送礼,用手拿着多跌份呀,奴婢正拜托沉鱼姐姐寻个花瓶来呢,娘娘就紧着催紧着催……”
“这你就错怪你家娘娘了,是本宫紧着催呢。”郑贵妃笑笑,视线落在谷雨手里的桃花枝上,惊呼道:“好鲜亮的桃花!”
惊呼完又好奇的问道:“这时节竟还有桃花?”
俞馥仪故意卖关子道:“一般的地儿自然没了,但不一般的地儿还是有的。”
“不一般的地儿……”郑贵妃摸着下巴,沉吟了一片,随即眼睛一亮:“定是慈安寺里折来的!”
“慈安寺?”沉鱼惊呼一声,啧啧道:“慈安寺的和尚最小气了,从不许人攀折桃花枝,凭是你多高的身份,只一句‘佛祖怪罪’便撅回去了,不想德妃娘娘竟有本事求来。”
俞馥仪笑道:“既要给姐姐请罪,自是要诚心,可姐姐这样的尊贵人儿,等闲不缺什么,送些寻常的补品药材来,姐姐连看都未必看一眼的,说不得只好呕心沥血了。”
旁人求不来,不代表自家兄长俞绍仪求不来,那里几个大和尚都是他的铁杆粉丝,只要送一本他亲笔签名的游记,别说几根桃花枝,就是几颗桃树,他们也会双手奉上的。
“快别一口一个赔罪了,昨个儿是我哭着喊着要酒喝的,与你并无干系,你巴巴的把罪揽到身上,我听了倒没什么,若被有心人听到了,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呢。”郑贵妃没好气的瞪了俞馥仪一眼,哼道:“这桃花枝,若是贺礼,我便欢喜的收下,若是旁的,你便拿回去罢。”
虽说不知者不罪,自己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都猜不到被太医断定绝育的郑贵妃会梅开二度,可到底在自个宫里喝掉了自个酿的一整坛桂花酒,若平安无事还好,万一有个好歹,受牵连是一回事,自个良心上也过不去。可恨的是倘若她怀上的是个皇子,又注定是要夭折的……没奈何,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保佑她平安产女了,托俞绍仪去慈安寺求桃花枝也是这么个意思。
“自然是贺礼。”俞馥仪虽内疚,但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闻言也没再多说。
郑贵妃满意了,见沉鱼捧了只梅瓶进来,便让她将桃花枝插到梅瓶里,放到罗汉床旁边的高几上,扭头赏玩了半晌,这才与俞馥仪磕牙道:“翊坤宫那位可了不得了,跟饿了几辈子的跳蚤一样,上蹿下跳的,只差把紫禁城给翻过来了。”
六月初一是司马睿的生辰,王皇后跟俞馥仪怀着身孕,林昭仪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位妃嫔里只郑贵妃跟安淑妃能挪开身,所以操办万寿节的差事本来是她们两个人的,谁知昨个儿郑贵妃被诊出来有孕,于是变成了安淑妃担纲。
俞馥仪抿嘴笑道:“这样的好事儿,慈宁宫那位怎肯让安淑妃吃独食?好叫姐姐知道,今个儿一早崔嬷嬷就到坤宁宫来传太后懿旨了,说安淑妃虽精明能干但到底年纪轻没经过事儿,为免万寿节出岔子,特命秦才人襄助她。”
郑贵妃“哈”的一声笑出来:“这话说的,秦才人比安淑妃要小十岁呢,到底是谁年纪轻没经过事儿?”
“喂。”郑贵妃跟安淑妃可是死敌,这会子竟然帮死敌说起好话来,俞馥仪颇有些无语。
郑贵妃意识到自己替死敌说了好话,顿时脸色有些扭曲,“呸”一声,骂道:“狗咬狗一嘴毛,叫她们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