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燕嬷嬷也赫然在此,兰湘月心中感动,知道这是她们怕自己吃亏,所以都要在这里护着。因笑道:“咱们摆出这个架势做什么?倒叫爷看着好像要群起攻之似得,你们去睡吧,爷是讲道理的人,万不会是非不分。我这会儿也不是摆脸色给他看,我只是想起那丫头,心里生气,她这一辈子,只怕就是毁了。”
说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用手擦了擦眼角泪光,又问芙蓉道:“小龙睡下了?叫颖儿和小荷看着些,别让他过来。”
芙蓉忙道:“奴婢都吩咐过了,小荷和颖儿奴婢也让她们不许过来。”
兰湘月点点头,便在这时,就听见屋外脚步声响,守门的婆子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爷”,于是她便知道,池铭终于来了。
待池铭进门,看着他那阴沉面色,丫头婆子们心里不由的就是“咯噔”一下,待要说话,却听兰湘月已经抢着冷笑道:“爷过来了?可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姨娘脸上那红印子真是叫人心疼吧?”
池铭一怔,旋即方明白过来,兰湘月是误会了他,于是连忙道:“我是听说杏儿被打伤了,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请大夫看过了吗?”
兰湘月听着丈夫这说的是人话,可见没有因为萧怜月被打而狂化成驴,心中也暗赞这个男人果然是脱胎换骨,竟没有让心上人的伤给冲昏头脑,她却不知道,池铭此时心中对萧怜月的恨怒也不逊色她多少,竟是根本没有去怜花小筑。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过去看看吧。”兰湘月起身,正要往外走,就见梳风站出来,冷冷道:“奶奶坐着吧,奴婢带爷去看杏儿。我们奴婢天生是卑贱的,又哪里当得起奶奶和爷一起去看,那丫头只怕吓也要吓死了。”
只听这话,不知情的还以为梳风对兰湘月不知有多愤恨呢,然而池铭却听出来了,这丫头明摆着正话反说,暗点萧姨娘不把下人当人待的事。
因也没多说什么,过去和梳风看杏儿的伤。兰湘月便在这里等着,寻思着等下对方回来,这话要怎么说。却不料过了一会儿,只有梳风独自回来,只说池铭看了杏儿的伤,知道她有可能一辈子瘫痪之后,便出门了。只是面容平静的很,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生气。
兰湘月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哀莫大于心死。池铭竟是如此平静,这分明是心死如灰的征兆。只为了杏儿的伤么?还是又有什么事?
心里想着,却也暗叹造化弄人,摇头自思道:果然情爱这个东西,也是有价的,萧姨娘和池铭在青楼里尚能柔情蜜意两三年,因何两人真正费尽心思走到一起,也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归根究底,还是那一位太没有节制,以为进了门,有池铭的宠爱,便可为所欲为。她盼着宠妾灭妻,却又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又自私贪婪狠毒,池铭如今却也不是当日的纨绔子,此长彼消,两人三观本就不合,甚至是背道而驰的。哪里禁得住萧姨娘三天两头这样闹,代沟都让她给拉成鸿沟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有些发愁,暗道上一次我劝池铭,说爱人就要爱她的优点和缺点。但萧怜月这个,很显然不是缺点就能够形容的了,池铭若是对她死了心,日后这日子怎么过?难道要我来履行妻子责任?呸,这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嫁进这么个地方,不必为了尽妻子的义务就勉强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如今却要因为这个而改变?唔,想来池铭那货也没脸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啊,萧怜月已是如此不堪,池铭不爱她,或许她还能收敛些,若是爱了,这府里真别想有安宁日子过。那总不能让池铭这个古代男人独守空房吧?还是说,给他再纳一个妾?或是从红袖翠竹梳风洗雨当中给他挑两个做通房丫头?
最后一个可能让兰湘月浑身都打了个冷颤,这在古代大家族中司空见惯的通房丫头却是令她无法忍受,暗道那四个都是好样儿的,如今年纪大了,正该找个正儿八经的人配,不能给池铭白白糟蹋。罢了,我这里多想也无益,关键是要看池铭怎么想。
不说兰湘月在这里为日后发愁。只说池铭,他此时独自一人走在月光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只觉着一忽似是在油里煎着,一忽又是在冰水里泡着。脑海中一会儿闪现出萧怜月的如花容颜,一会儿却是趴在床上的杏儿,她已经知道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下不来床,只哭着说自己已是个废人了,求池铭让她痛痛快快死了,在那双肿着的眼睛和那张肿着的脸上,池铭不知怎么的就似是看见了萧怜月的面容,那般狰狞,如同要择人而噬的妖魔。
不知不觉中,已是站在了怜花小筑门前,池铭仰天长叹一口气,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暗道若是我进去了,怜月能和我认个错儿,我便严词训斥她一顿,再给个严厉的惩罚,让她明白自己的错处,也许她日后还会醒悟,不然的话……只怕这份情,真是要消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