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想着,便来到萧怜月屋中,只见门外竟还有一个小丫头等在那里,鸡啄米般点着头,显然是困乏之极,大概是忽觉身前有些不对劲儿,一抬头,却见池铭站在那里,小丫头吓了一跳,连忙大声道:“爷……爷过来了。”
“是姨娘让你在这里守着我的?”池铭心下惨笑,暗道都这个时候儿了,自己竟然还有心思自欺欺人,明知道怜月是个什么性子,她便是有错,也绝不会承认的。自己竟然还期望她能醒悟,这可不是笑话呢?
池铭啊池铭,你究竟还要欺骗自己多久?难道要这样自欺一辈子么?可是怜月现在分明是连自欺的机会都不给你了,你竟还要自欺?可笑,真是可笑。
池铭站在门边,只觉心潮起伏,想大笑一场来嘲笑自己的可笑可怜,又想大哭一场祭奠自己用心了这么多年的这段感情。一时间,他只觉连站似乎都站不稳了,因挑了门帘进去,就见萧怜月形单影只站在烛光下,两只眼睛肿的核桃一样,右边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看见池铭,未等说话,眼泪便先掉了下来,泣不成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可总算是过来了,再不过来,我都要被人打死了。”
“芳草呢?香篆病了,怎么芳草也不在你身边?”
却听池铭淡淡问了一句,萧怜月看着丈夫平静的面色,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有些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道:“我让她去睡了,夜这样深,没得叫她在这里陪我熬着,有什么意思?”
“你不用她在这里陪你熬,却又舍得让芬儿在门边站着,等着给我打帘子?”池铭讽刺一笑,他太清楚萧怜月这些手段了,不留丫头在身边,就是为了凸显她自己的可怜,除夕夜那一次不就是这样吗?烟花盛开,繁华深处,只有她孑然一身,在屋里伴着一盏孤灯,显得可怜可叹,自己不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把管家之权从湘月手里要来给她吗?
“我……我不过是让她在门外伺候着,我……我这里难道还能不留服侍的人?”萧怜月张口结舌,她这一天,心里全是怒气怨气,因想要扮可怜,却总是不到一会儿,脸上就又全是恨怒了,这实在是不能长时间扮演哀怨,因生怕被池铭进来看见,这哀兵之策就要打折扣,所以就随便派了个小丫头在门外站着,哪里料到竟一下子就让池铭抓到了这个漏洞。
心下正慌乱,便听池铭淡淡道:“一样的招数,用一次还好,两次就不灵了,若是三次,更让人腻烦。怜月,你没有那份心机,何苦不肯藏拙?定要争锋。”
这话看似关心,却透出一股疏离来,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规劝朋友一般,萧怜月心中越发惊恐,还不等说话,又听池铭道:“长风送我的那幅画呢?你放到哪里去了?叫芬儿去拿给我。”
长风便是陆三公子的字,萧怜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心中“咯噔”一声,强笑道:“爷怎么想起那幅画来了?当日妾身见……见那画也不像话,所以随手放在库房里……”
“拿出来给我。”池铭打断她的话,他已经懒得解释说那幅画是茂城他的朋友每人为他画了一部分上去,以此来表达对他的祝愿。萧怜月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又怎可能懂这份感情?在她眼里,那些旧日朋友,恐怕全是巴结自己的狐朋狗友,还不舍得弄点好东西,只叫花子似得拿一副破画过来,或许她没当场撕了,这就已经该感谢上天了。
是狐朋狗友没错,但谁又规定,狐朋狗友间就没有真感情?在茂城做纨绔那段日子,虽然没有现在这样充实有干劲儿,却也是十分幸福的。那些家伙能想出这个主意,已经是难为他们了。池铭想到这里,就觉着嗓子有些发堵,暗道可惜了,可惜这幅画没在湘月手里,不然或还可和她展卷细看,谈论取笑一下那些家伙们的绘画功底,可惜了……
萧怜月见他今日浑不似往日,无奈之下,只好叫芬儿找芳草去拿,一面又哭道:“你不看看我什么样儿,便只关心那么一副画,池郎,当日你在我面前发下多少誓愿,结果如今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你便要变心了吗?呜呜呜……”
池铭冷冷看着她,忽的道:“你很可怜么?那你可知道杏儿有可能一辈子瘫痪,再也下不来床?和她比,你还觉得自己可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