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庭君走过去,在徐正清面前停下:“姨父。”
徐正清说:“你还有脸来?”
俞庭君说:“我想见嘉言。”
“见嘉言?”徐正清在原地走了两步,松了松袖口,劈手夺过张嫂手里的扫帚,猛地击在他的脸上。身体失重,他蜷着趴到地上,也不躲闪,就任由他打着。俞梅在楼梯口尖叫,徐珊珊也哭,但是都不敢下来,勤务在一旁也不敢拦。大约打了十几分钟,徐正清才停下来,扔了扫帚,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身蹲下,又问了一句:“你要见嘉言?”
俞庭君爬起来。他的脸上都是血,左眼有些睁不开,但是他和徐正清对视着,虽然是在地上,但是气势半点不弱:“我要见她!”
“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以为我忌惮你大哥、怕你姥爷?你以为我们徐家就任由你们俞家揉扁搓圆?”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见嘉言。”俞说,“我只是想要见她。”
“你有什么脸见她?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她的表哥!你害得她掉过一个孩子,还害得她终身残废。你跟我说你要见她?”徐正清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我之前一直都以为你是真的关心他。你演的挺好啊,朋友、杭州认识的朋友?是朋友?是朋友你把她给睡了,还让他怀了你的孩子!”
“我爱嘉言。”他慢慢的说,很坚定。
徐正清冷笑:“爱她,所以让她流产,让她瘫痪?你的爱还真是伟大。”
俞庭君说:“您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的错。但是您自己呢?嘉言恨您,也许更在恨我之上。您打我,我不会还手,因为您是她父亲。但是,有一点我也要说明白。要是我和嘉言结婚,我绝对不会再外面搞三搞四。我要是不爱一个人,就不会和她结婚。”
“我爱淑慧!”这句话说完,徐正清却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松开了他的领子。
俞梅在上面搂着徐珊珊,眼泪不住地滚下来。这段婚姻,这段她经营了几十年的婚姻,每日都在如履薄冰中度过,原本以为他会念着一点旧情。
窗外有飞鸟掠过。这个季节,是秋收,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严冬来临前的前奏。
两个人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说话了。俞庭君那是那句:“嘉言在哪里?”
徐正清沉默了会儿,说:“我让江玦陪她出国了,去看一个名医。”
俞庭君停顿了会儿:“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他站起来,把外套挽到肘上。徐正清抬头看向他,俞庭君说:“我要去找她。”
这个秋日的午后,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那么在窗边安静地对视。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彼此都看懂了彼此的眼神。
那个秋天,从初秋到深秋,旧金山的气温的转换却不怎么明显。这是美国西海岸的一座城市,在太平洋和圣弗朗西斯科湾之间的半岛北端,四季都能看的白雾,所以外面人也把这地方叫“雾城”。但是,雾气是怎么形成的呢?
嘉言坐在滨海的别墅里,从二楼落地窗望出去时时常拄着脑袋想。是什么原因呢?有一次早上,江玦端着牛奶过来给她,她就问他了。
江玦想了想,笑着说:“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有人说,是由于阿拉斯加暖流和加利福尼亚寒流在此处交汇,导致海平面升降起伏,低层大气水雾凝结,所以形成海雾。寒暖流交汇处,大多是海雾吧。对了,怎么问起这个?”
“好奇嘛。”嘉言说。
江玦又问:“身体好些了吗?”
“嗯。”嘉言笑道,双手撑在轮椅把手上,作势要站起来。江玦忙扶住她,嘉言说“没事”,推开他慢慢地沿着窗沿移动着。
江玦站在原地微笑:“莱福尔医生说,只要你坚持,一定能好的。”
嘉言点头,坐回轮椅中,把手放在腿上,轻轻地抚摸。到旧金山那天,江玦就安排了她在这里住下,说是空气好、安静,有助于疗养,还请来了著名骨科专家莱福尔医师帮她看病。专家先生却告诉她,她的腿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保持好心情和好心态,一定能好的。
嘉言心里却有些不确定,或者说,她仍然处于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中。这段感情,似乎就这样走到了穷途末路。就像秋末冬初,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江玦说:“你要努力地好,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有点不确定,心里还没有想好。”
“你可以好好想想。但是有一点……”
嘉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放心,绝对不会寻死的。我只是要想一想,要想一想,以后的生活。”
江玦说:“你应该好好想想。”
嘉言真的认真地去想了。她驾着轮椅在海边漫步,用白色的自己做的编织袋把一只只漂亮的小贝壳装起来,然后回去钻孔,串成一条条漂亮的项链。她买了毛线和针,给自己织漂亮的毛衣,积累生活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