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恶决不会至此而止。此后则是他和赵敏二人联手所干的了,六大派高手被擒、绿柳山庄下毒等事,他也必有份。现今他又和陈友谅合谋,嘿嘿嘿,当真了不起!成昆这恶贼投效汝阳王,志在灭我明教,决非只为了贪恋一场富贵……”一想到成昆和陈友谅的阴险狠辣,再加上一个赵敏,三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厉害脚色,这三人跟明教作对,自己虽有杨逍、范遥、外公、韦蝠王等好手相助,只怕也不是他们对手。想到这里,不禁额头汗水涔涔。
他越想越惊:“义父和芷若跟我分手只半天,便让丐帮用迷药擒了去。丐帮那些看守的弟子,只怕不是我义父杀的……啊哟,莫非是成昆下的手?那晚从窗中跳出来的,恐怕是成昆而不是义父。一路上我所见的明教联络记号,笔划苍劲有力,显是有极深厚的内力。赵敏手下的好手中,玄冥二老不知我教联络方式,成昆那厮却可能知道。他引我到冀北各地,多半是约好了玄冥二老,要围攻于我,不知如何,他三人竟没能联手。难道是赵姑娘不许他们杀我?义父倘若落入了成昆手里,那可糟糕之极了!”
“成昆和陈友谅擒去义父,该当不是出于少林派之意。他们所以杀史火龙、命人假扮帮主,是为了控制丐帮,继而挟制武当派和明教,若不是汝阳王下的命令,便是出于成昆的私心,那么义父极有可能是给囚禁在大都。我须得赶赴大都,设法联系杨左使等人,共同商议营救义父……”
第三十四回
新妇素手裂红裳
次日一早,张无忌、周芷若、韩林儿三人骑了丐帮那大财主所赠骏马,沿官道西行。
韩林儿对教主十分恭谨,不敢并骑而行,远远跟在后面,沿途倒水奉茶,犹如奴仆般服侍张周二人。张无忌过意不去,说道:“韩大哥,你虽是我教下兄弟,但我敬你为人,在公事上你听我号令,日常相处,咱们平辈论交,便如兄弟朋友一般。”韩林儿甚为惶恐,说道:“属下对教主死心塌地的敬仰,平辈论交,如何克当?平时无缘多亲近教主,今日得以小小尽心,服侍教主,实为属下平生之幸。”
周芷若微笑道:“我不是你教主,你却不必对我这般恭敬。”韩林儿道:“周姑娘犹似天人一般,小人能跟你说几句话,已是前生修来的福气。言语粗鲁,姑娘莫怪。”周芷若听他说得诚恳,眼光中所流露的崇敬,实将自己当作了仙女天神。她自知容色清丽,青年男子遇到自己无不心摇神驰,但如韩林儿这般五体投地的拜倒,却也是生平从所未遇,少女情怀,不禁欣喜。
张无忌问起她当日为丐帮擒获的经过。周芷若言道,那天他出了客店不久,店小二送了茶水进来,她和义父喝了几口,突然觉得头晕,义父说道:“小心,中了迷药!”她想出去找两碗清水来喝了解毒,忽然有六七名丐帮弟子抢进房来,她不及抽剑抵御,便即晕倒在地,和义父二人同时给送到卢龙,分别囚禁。
张无忌道:“我昨夜想了一会,倘若义父当真为成昆所擒,不妨上大都打探一下消息。京师是各路人物会聚之处,离此处又不远,我想韦蝠王手中,多半会有若干线索。”周芷若抿嘴笑道:“你去大都啊,当真是想见韦一笑么?”张无忌明白她言中之意,不禁脸上一红,说道:“也不一定找得到韦蝠王。若能遇上杨左使、范右使、彭和尚他们,也总能帮我出些主意。”周芷若微笑道:“有一位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人儿,你到大都去找她,更能帮你出些好主意。杨左使、范右使、彭和尚他们,万万不及这位姑娘聪明。”
张无忌一直不敢跟她说起与赵敏相遇之事,这时听她宛转提及,不由得神色忸怩,说道:“你总是念念不忘赵姑娘,高兴起来便损我两句。”周芷若笑道:“念念不忘于她的,也不知是我呢,还是另有旁人。你自己作贼心虚,当我瞧不出你心中有鬼么?”
张无忌心想自己与周芷若已有白头之约,此后生死与共,两情不贰,什么都不该瞒她,说道:“芷若,有一件事我该当与你说,请你别生气。”周芷若道:“我该生气便生气,不该生气便不生气。”
张无忌登时话头一窒,暗想自己曾对她发下重誓,决意杀了赵敏,为表妹殷离报仇,但与赵敏相见后非但不杀,反而和她荒郊共宿,连骑并行,这番经过委实难以出口。他不善作伪,自觉羞惭,神色间便尽数显了出来。
他沉吟之间,双骑已奔近一处小镇,眼见天色不早,便找一家小客店投宿。晚饭过后,他又为周芷若在背心穴道上推拿一阵,虽然解穴的法门不合,但点穴后为时已久,推拿后血脉运转,给封住的穴道便即解开了。他暗想:“这点穴手法甚是奇妙,只怕不是丐帮诸长老下的手,否则昨日席间早该有人出来解穴。难道竟又是成昆?”便问:“你的穴道是给谁点中的?”周芷若道:“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和尚,我本来不知他是谁,昨天听你们席上所谈,应该就是成昆了。”张无忌恨恨的道:“果然又是这恶厮!”
周芷若嫌客店中有股污秽霉气,说道:“咱们到外面走走,活活血脉。”张无忌道:“好!”携了她手,走到镇外。
其时夕阳在山,西边天上晚霞如血,两人闲步一会,在一株大树下坐了,但见太阳缓缓下山,周遭暮色渐渐逼来。张无忌鼓起勇气,将弥勒庙中如何遇见赵敏、如何发现莫声谷的尸体、如何和宋远桥等相会、如何循着明教的火焰记号在冀北大兜圈子等情一一说了,说到最后,双手握着周芷若的两手,道:“芷若,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咱俩夫妇一体,我什么事也不瞒你。赵姑娘坚要再见我义父一面,说有几句要紧的话问他。我当时便起了疑心,此刻回思,越想越害怕。”说到最后这几句话,声音也发颤了。
周芷若道:“你害怕什么?”张无忌只觉掌中的一双小手寒冷如冰,也在轻轻发抖,便道:“我想起义父患有失心疯之症,发作起来,人事不知。当年他疯疾大发,竟要扼死我妈妈,他一对眼睛便是因此给我妈妈射瞎的。当我出生之时,义父又想杀死我爸爸妈妈,幸而听到我的哭声,这才神智清醒。我怕……我真怕……”
周芷若道:“你怕什么?”张无忌叹了口气,道:“此话我本不该说,但我确是耽心,我表妹是……是……义父杀的。”周芷若跳起身来,颤声道:“谢大侠仁侠仗义,对咱们后辈更是慈爱,怎会去杀殷姑娘?”张无忌道:“我不过凭空猜测,当然作不得准。就算我表妹真为义父所杀,那也是他老人家旧疾突发,犹如梦魇一般,决不是他老人家的本意。唉,这一切的帐,都该算在成昆那恶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