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倚窗而坐,娴熟而优雅的拿起银漆的小水壶,给那开得正好的水仙花浇着水,这株水仙花开得极好,洁白的花瓣如同上等的羊脂美玉一般盈盈绽放着,看不到一丝瑕疵,黄色的蕊心又给那片过于素净的白添了些许娇俏之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式微浇完水,气定神闲的拿起金剪刀,对着那黑色的花皮剪了下去,脱去花皮的水仙根茎上留下粘稠的液体来,一旁候着式微的彩萤忙拿出身边的帕子去擦,却听得式微厉声道:“住手!”
彩萤一愣,她到底年轻,式微一向又是和颜悦色的,彩萤虽忙不迭将手缩回来,眼里却忍不住有了些泪意。
式微柔着声音道:“傻姑娘,这水仙花虽美,可是,它鳞茎内的汁液却是有毒的,若是你不慎弄到了手上,是会中毒的!”
彩萤俏生生的小脸忍不住有些惨白,她的心口此时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原以为自己事情做得不好,惹得式微不高兴,却不想这水仙花居然还有毒,她实在有些后怕,忍不住用手抚了抚心口。
式微轻声道:“好了,本宫想自己看会书,你下去忙罢!”
彩萤走后,式微有凝视了这水仙花良久,她想起自己从前与母亲学习花艺的时候,学会栽种的第一朵花就是水仙,只因水仙娇嫩难养,母亲觉得能栽种好水仙之人,必是心性坚定,心思细腻之人,可是,当式微捧着栽种成功的水仙,欢天喜地的来到母亲面前时,母亲看着那淡雅清新的花朵,脸上却没有出现式微预期的喜悦,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丝高兴,母亲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
母亲当时只说了句:“其实,不开花的水仙才是好的!”式微当时年幼,并不能明白母亲话中的意思,而母亲似乎也不愿意让小小的自己知道这些,只是看着式微和夫君相似的眉眼出神。
直到后来有一次,式微不慎将水仙花汁揉进了眼睛里,那灼热的刺痛使得式微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下一刻,她只觉得眼睛肿胀的都连在了一起,睁开双眼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困难,紧接着,有冰凉的液体从眼底流出,一滴,一滴,鲜红刺目,可是她却看不见,只是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她因此差点双目失明,素来疼爱她的母亲却是失手打了自己,母亲疾言厉色中犹夹杂着哭腔道:“我是如何交代你的,我是不是说过从此不准再养水仙,你为什么不听话!”
式微只是隐忍着不说话,母亲似是累了,那声音渐渐弱下来,却在下一刻紧紧抱着式微不肯松手,母亲的怀抱滚烫滚烫,式微忽然就觉得很幸福!
式微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双眼,母亲常常笑着说,她这双眼睛,生的和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是那样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沉迷进去,从那次水仙花事件以后,式微总是特别当心自己的眼睛,因为她心中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和未曾见面的父亲唯一的联系,所以刚才看到彩萤的举动时,她才那么激动的出声阻止。
式微心潮起伏,乍然从童年的旧梦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这里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坤宁宫,纵然燃着数盆炭火,却依旧驱不尽那心中的寒意,式微低下头,将那盆水仙轻轻移开。
这时候,门帘子被打了起来,冷风陡然闯进殿来,倒将那一盆燃得久了的炭火生生吹熄了,式微抬头,原是翠珊进来了,翠珊行了礼,上前道:“娘娘,小南子有事求见,正在殿外候着!”
若是小南子有事求见,那定然是和启曜有关,式微眉心未动,扬声道:“请小南子进屋说话罢!”
不多时候,翠珊便领了小南子进得屋来,小南子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尖,上前道:“皇后娘娘,年关的节礼都该预备下了,不知娘娘今年如何行赏,还望娘娘示下!”
距离年关尚且还有一月,小南子却在这个时候提节礼,显然他此行来的目的并不在此,只是年礼也是事关重大,自然是不能轻易让旁人知道的,小南子只是换个说法支走宫中伺候着的宫人罢了,这小南子,确实是个人精,滑头机灵的很。
果不其然,还不待式微开口,翠珊便已领着殿上的人出去大殿候着了,式微不急着发问,只是停下手中的事情,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