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僧,禅宗北祖。
其为禅宗五祖‘弘忍’门下最出色弟子,被称作‘悬解圆照第一’、‘神秀上座’。
神秀僧主张佛门修行之‘渐学’,指‘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走’,即佛性深居于每个人的自性之中,众生皆为佛子。然而凡人受种种识障外相困扰,却不能接近‘佛父’,舍近而求远。
彼时于‘弘忍’门下,另有一弟子名曰‘慧能’。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即慧能所作佛偈。
慧能为神秀以后,弘忍门下后进弟子。
其主张佛门‘顿悟之学’,更受弘忍青眼,弘忍最后将衣钵传承交于慧能,慧能终成禅宗第六祖,禅宗南祖,与神秀并称为‘南能北秀’。
而不论神秀还是慧能,皆已圆寂入灭。
此下神秀却疑似在一个和尚身上显现影迹,似乎‘死而复生’——这怎能不叫叶法善心惊肉跳?!
在后世诸般禅门故事中,慧能所作佛偈风头无两,令神秀完全沦为了配角,可是叶法善这种经历过神秀存留之时代的老家伙,却更知这位禅宗北祖修行层次有多高,其一身‘金刚般若大誓愿力’有多恐怖,这是‘誓愿近佛’的人物,在其存在之时,佛门正值鲜花着锦之时,道门根本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似此般‘誓愿近佛’的层次,寻常人大抵无法了解。
然若一说‘地藏王菩萨’,系‘誓愿成佛’者,他们也能借此明白,神秀的层次在大愿菩萨之下,与瑜伽师地论诸地区分中的第十五地‘菩萨地’可以分庭抗礼——那是神秀还活着时候达到的层次。
今下的神秀死而复生,等同‘涅盘’,孰知他又达到了何种层次?!
这样佛门人物,涅盘重生,于道门弟子而言,终究不是一桩好事,天下间原本逐渐固定下来的佛道格局,将因此再生巨变!
叶法善屏住呼吸,紧紧注视着似被神秀暂时寄意的印知和尚,以及神色严肃,迈步走到‘印知’跟前,盘腿坐下的‘祖师宗长’。
他经历太多风雨,亦能在大多时候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当下这情势,一旦发生些丝微妙变化,于道门而言,却比泰山崩塌更恐怖——叶法善虽称苏午作祖师宗长,可对方同样一身佛门修行,若对方被神秀说动,反而站到佛门那边去,那事情就太骇人了!
叶法善心脏怦怦直跳,不敢挪开目光,哪怕一个刹那。
苏午盘腿坐在‘印知’对面。
在他性意倾盖下,此时的‘印知’完全就是神秀的形象,他看得比叶法善更真切,当下神秀性意飞转,直接在他的元神映照下,都将‘印知’化作了神秀的模样,投映在他的元神之中。
如此性意修行,已极可怖,超越八识心王,或已如精莲一般永恒住空,证就法性。
“阁下要以皇帝之局为试,与我斗法?”苏午看着神秀,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下的印知,就是神秀!
神秀双手合十,摇了摇头,神色温和地与苏午对视,笑道:“贫僧非为这一时繁华而来。”
赢下玄宗皇帝设下的斗法之局,佛门可以一时出头,自然可以称为‘一时繁华’。
“请直言。”
“今次斗法,如贫僧侥幸能胜,还请檀越答应贫僧一个请求。”神秀向苏午微微躬身,神态谦卑而和善。
苏午问:“甚么请求?”
“贫僧斗胆,度阁下为僧,阁下在贫僧门下修行,何日成佛,何日出师。”神秀道。
叶法善听到神秀这般要求,心跳一下子狂乱起来。
他张开口,正要发声,那神秀僧忽然转头朝他看了一眼——叶法善原本微微张开的嘴巴,陡然封闭。
他想传递性识,性识陡作纸船,飘入无边空冥大海;
他欲以腹语,浑身却犹如木石,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不只是他,当下在场不论僧道,皆只能旁观苏午与神秀的对谈,根本不能插进来半句话!
“要求太大,成佛太远。”苏午皱眉看着神秀。
神秀笑着摇了摇头,扬声道:“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将心外求,舍父逃走……檀越佛性圆满如镜照,能使贫僧观见‘我’形,是否成佛,只在檀越一念之间,成佛与檀越之间,只隔着一层纸。”
苏午未有回应神秀此般言语,而是问道:“你要求太大——如是你我斗法,反倒是我胜出了,你又能拿出甚么来给我?”
“天下山川自京都长安自神都洛阳之间,龙脉本源神灵,尽交檀越。”神秀道。
苏午瞳孔紧缩!
本源神灵非只是东流岛存在,于神州大地之下,本源神灵数量更众,然而自长安至洛阳两京之间的本源神灵,在当下这个时代而言,可谓天下万川之菁英,可以比五岳一河一江的本源神灵相提并论!
神秀为此次斗法,拿出了如此大的‘赌注’!
他愿以此作赌注,换来与苏午斗法的机会,度苏午为僧,赌注如此之大,可见他在此时纵没有必胜苏午的把握,亦必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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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午亦不觉得自己就会输。他向神秀问道:“如何斗法?”
“试‘棒喝’如何?
你我之棒喝,能喝醒对方者为胜。”神秀回道。
叶法善此下不能发声,只能旁观神秀与苏午斗法的进展,他听得神秀欲与苏午试‘棒喝’,顿时心如油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