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俭有些诧异,“何以见得?”
张仲坚向刘昭投去欣赏的视线,“若是陷落,阿史那·社尔当会遣刘女匿成等族老、首领来劝降刘昭。”
“末将绝不会离开。”刘昭惨然一笑,“即使是叔父被生擒,在营外招手,末将也不会叛唐。”
这么斩钉截铁的话让张仲坚为之惊愕,倒是唐俭想到了什么,目中泛起深思。
“数月前,末将便已经与叔父、兄长商议过,长兄也从长安有信来。”刘昭说得有点含糊不清,“稽胡原在漠北,受西突厥所辖,后不得已东来,又因草原饥荒而南下。”
“先投唐,后无奈降梁,再到长兄侍卫阿郎,全族定居灵州,实是颇多坎坷,如今长兄在长安,末将在鸣沙……”
去年雪夜下萧关时候,刘昭也在萧关,战事尘埃落定后,刘黑儿管束稽胡,刘昭一度也随侍李善,所以也跟着刘黑儿称呼阿郎。
刘昭越说越乱,但唐俭是一听就懂了,稽胡的选择与世家门阀的选择说到底是一回事,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说得好听是左右逢源,说得难听那就是左右逢迎。
就像是之前的薛万彻、薛万钧,温彦博与温大雅,郑善果与郑仁泰,以及李药师、李客师、李乾佑一样,刘昭和刘黑儿站在大唐这一边,刘女匿成如果能顶得住不被突厥攻破寨堡那是最好,如果被攻破了,那也只能投靠突厥……一般来说,草原因为人口少,不会肆意杀戮,每次突厥寇边,劫掠的除了财物、粮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人口。
这样一来,无论大唐与突厥谁胜谁负,都能保证稽胡能够生存下去,而不至于覆灭。
唐俭略为解释了几句,张仲坚也明白过来了,深深的看了眼刘昭。
刘昭加重语气低声道:“更何况还有长兄。”
刘昭与刘黑儿是同胞兄弟,另一个在安乐州的兄弟实际上是堂兄弟,是刘女匿成的独子,刘昭也不想看到因为稽胡叛唐,导致在长安的刘黑儿被杀。
张仲坚陷入久久的深思,心里打定主意的刘昭并没有什么心虚,但眼中满是哀伤,眼睁睁的看着营外的族人被突厥人陆续砍翻。
唐俭瞄了眼刘昭,心想这位稽胡将领可能还有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若是叛唐,他日魏嗣王李怀仁必然报复,以这位嗣王对外的一贯酷烈手段,稽胡一族只怕都要覆灭。
良久之后,突厥早已经退走,张仲坚突然下令,命何方、侯洪涛分率骑兵从东、南两侧出阵,略为试探,同时命刘仁轨驱使黄河中的船只。
“是疑兵?”唐俭试探问。
张仲坚无奈的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说白了也只是起个心理作用,突厥如今尚有六七万骑兵,完全遮蔽了从安乐州到鸣沙大营之间的区域,唐骑出阵也只能往其他方向,配合黄河上的船只,试图调动突厥兵力,用以减轻安乐州稽胡守军的压力。
至于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
当夜,张仲坚拒绝了唐俭的劝诫,孤身入稽胡军,与刘昭同宿一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