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二月,随着大行台入朝,朝廷很快便也就侯景投降一事做出了回应:以侯景为太傅,并加河南大行台,封爵上谷郡公。
这种级别的封授对普通人而言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殊荣,西魏这么多的文武大臣,又有几个能混到上公、行台这种档次?
但是对侯景来说,这样的待遇也算不得什么,因为他本来在东魏的官爵势位较此便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而朝廷开具出这样的条件,也仅仅只是表明了愿意接受侯景投降的态度,但却并没有什么超规格的溢赏,更加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计划安排,那就是纯粹的敷衍了。
无论如何,随着朝廷这一诏令发出,内外群众也都无不知晓此事,每每言及此事,便会引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欢笑声。作为彼此交战多年的宿敌,对西魏群众而言,实在没有比东魏倒霉更好的消息了。
诏令发出后,自然要传往远在河南的侯景军伍驻地。作为豫西方面主将的李远,便也和朝廷使者一同东去,返回自己的驻地忙碌备战。
汜水南出方山,北向流经北豫州境而汇入黄河中,其入河关口即就是虎牢城。
在汜水的上游源头,西侧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岭,东侧则是地势由高变低的山丘,如今在这片山丘上便坐落着一片规模庞大的营地,这营垒依山傍水、扎设严密,起码能够容纳数万人马于此驻扎。
营垒规模虽然庞大,但却并不杂乱,内外井然有序,尽管不断的有营士出入,但却罕有什么马嘶人吼声扰人视听,足见此间将主治军得法、军令严明。
数名斥候策马疾驰进入辕门之中,不多久营内中军大帐前便聚集起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数名身材魁梧彪悍、甲胄披挂整体的将领簇拥着一名身着袴褶骑装的中年人,浩浩荡荡往辕门处而去。
这名被众将并诸营士簇拥而行的中年人便是这座营垒的主将,河南大行台侯景。
侯景其人虽然戎马多年、时名卓着,但其形象却与其赫赫威名颇不相符,身材并不像一般镇人一样魁梧高大,反而显得有些瘦弱、给人不能胜甲之感,上身长直而下身略显短小,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了几分,故而行走起来略显跛态。
除了体格之外,侯景的相貌也有别于鲜卑镇人,眉弓高耸而眼窝微陷,眼神内秀中又透出一股阴冷,并且很少抬头视人,惯于低头扫视地面,脸庞略呈赤色,鬓须也不像一般武人那样浓密。
总体而言,单从形象看来,其人更像是一个诸事成竹在胸、常有奇思妙想的才士智囊,却不像是一名执掌千军万马、一方军政大权的大势军头。
但是人不可貌相,尤其是侯景麾下众将士更加不敢小觑这位主将的威严,侯景治军用令严猛、赏罚分明,诸将若能用命得胜,虽缴获千万亦能班列分授,若是违命战败,哪怕心腹肱骨亦必严厉惩戒。
眼下侯景策马而行,双眉微锁,低头若有所思的扫视着马前地面。而其身后诸将也都神情凝重,眉眼间又透出一股忐忑。
一行人抵达辕门后便各自下马,各自立定于侯景身后,似乎在等待什么人。虽然时间过去不久,但有的将领脸上已经流露出不耐烦之色。
“主公自度西人接纳投诚、发兵助阵的机会多大?如今我部人马据大半河南之地以降,总是胜过了旧年高仲密区区一北豫州,又逢国中丧乱不定,西人旧年犹肯大军齐出来援,如今形势更美,想必会更加的急不可耐!”
一名年纪三十多岁的将领凑近侯景身后,小声发问道,同时又有些遗憾的叹息道:“可惜、可惜没能一举夺取西兖州,若是大军进据东郡,与邺城已是一河之隔,书令传告邺都旧人聚众立义,凭那唯恃高王荫泽的鲜卑小儿岂能慑服群众。待到主公行入邺都、夺取秉政之权,诸方传檄可定,又何必再仰仗西人之势!”
这将领名为司马世云,如今官居颍州刺史,当侯景竖起反旗时便举城以应。而这司马世云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早年的邺都四贵之一、司马子如的侄子。
在场其他几名将领也多北镇武人、怀朔乡党,听到司马世云此言,也都不免愧叹有声。
诸如广州刺史暴显,本是去年奉命率兵跟随后军、准备参加玉璧之战,但是由于西魏将领杨檦防御齐子岭而不得已撤军。最初的时候并没有预谋侯景叛乱,而是被侯景就营诱执。
在被侯景一通陈以利害的劝说之下,这些人才决定追从侯景一起造反。他们这些人大体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虽然资历深厚但却不受世子高澄看重,甚至还遭到一些打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