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老巫婆解决了住宿问题,变得讨价还价起来,“三纳特太少了,姑娘。老太婆身子骨不好了,得赶紧休息。”
“……老板,让她多住一天。房钱我付。”绷带女巫强势又吝啬地说,“快过来预言。”
“才一天……”老巫婆不满地咕哝,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帮我用个烘干咒,姑娘,我要节省力气。”
绷带女巫猛地抽出魔杖,看上去差点就要磕到墙,大概仍然醉着,囫囵念了个烘干咒,把老巫婆头发上的水蒸掉了,但那头杂草全都炸了起来,像个倒立的扫帚。
阿不福思打消了睡回笼觉的念头,随手捞起刚才被打湿的玻璃杯,用吧台上那块看上去从来没有清洗过的脏抹布擦拭起来,目光却留在两个女巫身上。
她们面对面坐着,绷带女巫把桌子上的空酒瓶都堆到一边,好让老巫婆可以放置水晶球。
枯瘦的手指又开始围着那颗油腻的水晶球转动。
“唔……你是个悲惨的女人……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没错,你谁都不能告诉……太可怜了……没有人理解你……”老巫婆神神叨叨地说,她对面的女巫整张脸都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心里的想法。但阿不福思敢说,这些话光凭猜测也能编出来。
忽然,老巫婆的表情变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而且连贯又稳定,快速地吐出一串预言。
“有个人回来了。更多的人也回来了。他们正在集结。你们也在集结。下个月出现的转机将会改变一切。希望和绝望都在那里。必须好好把握。谨慎判断。”
话音落地,酒吧里陷入沉默。
只有门板和窗户被bào雨浇guàn的淅沥声。
老巫婆如梦初醒地说:“哎?我……说完了……?”
绷带女巫yīn沉地盯着她:“你可以走了。”
“噢,房钱……姑娘,别忘记了……”她收起水晶球,絮絮叨叨地说。绷带女巫掏出钱袋,数出几枚硬币,一分也不多地放到桌上。老巫婆拢起它们,颤颤巍巍地走到吧台,把它们交给阿不福思,满意地上楼去了。
阿不福思也放下玻璃杯,毫不留恋地回去补觉了。
酒吧里又恢复了只有绷带女巫一人的寂静。她喝完最后一瓶酒,推开酒吧的木板门,毫不在乎外面的狂风骤雨,醉醺醺地冲了进去。
老巫婆在二楼见到了一副少女的肖像画,金色的长发蓬松地笼罩着她细瘦的肩膀,使那张略显狭长的脸庞显得温柔亲和起来。
她似乎惊讶于见到陌生人,冲老巫婆友好地眨了眨眼。
这个举动获取了老巫婆的好感,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小姑娘,你还没睡啊。”
“我白天睡过了,老nǎinǎi。”
“喔呵呵……我要在这里住两天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可以叫我阿利安娜。”金发少女温柔地说。
“阿利安娜……阿利安娜……”老巫婆又开始念叨,好在这次她没有掏出水晶球预言,“你是阿不福思的什么人呀?”
阿利安娜有些惊讶她知道酒吧老板的名字,想了想说:“很亲近的人。”
老巫婆意外道:“不是……爱人吗?”
阿利安娜笑了:“怎么可能,他是我最亲的哥哥。”
“噢……你们感情真可真好……”她欣慰般地叹道,还想说点什么,楼梯却传来了脚步声。
阿不福思出现在客厅里,见到画像前的老巫婆,非常不满,立即催促她回房间。
“不要与阿利安娜说话!”他冲老巫婆匆匆离去的蹒跚背影吼道。
“哥哥……别这样,她看起来那么可怜……也没有恶意。”阿利安娜忍不住劝道。
阿不福思盯着她进屋关门,才转过来对少女低声说:“她是个预言骗子。但是和以前那个一样,有点血统上的传承,可能哪次就撞大运成真了。”
阿利安娜悄声说:“是说西比尔·特里劳尼?”
阿不福思点点头:“少跟她接触。这种人容易被盯上。”
兄妹俩说话的时候,老巫婆已经进屋检查了房间。
没有可疑的魔法痕迹或是道具,她掏出魔杖,低声施展了好几个屏蔽魔法,这才从破烂的袍子里掏出水晶球,擦了擦它,用魔杖轻点,浑浊的球体亮起了淡淡的银光。
“您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平稳又连贯,就和刚才为绷带女巫做预言时一样。
“嗯。令人惊喜。”水晶球那边竟然传来了绷带女巫的声音!但是很快,那声音就蜕变成一个低沉沙哑的男音,“复方汤剂的效用维持不了太久,所以只有你能长期呆在里面。明天继续在酒吧找人预言,我会尽可能给你提供情报,还是按照说好的来,我也会在。”
“是,艾沃赫尔特先生。“老巫婆兴奋地回答,脸上的褶皱都要挤成菊花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招摇撞骗能碰到这等好事,只要在这个酒吧再多混两天,就能拿到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本钱。食死徒……真是让人艳羡啊……要是立了功,她是不是也能尝试着申请加入……
如果派力斯·艾沃赫尔特知道她的想法,恐怕只能说无知者无畏了。
且不提她的本事能入黑魔王眼的几率有多么渺茫,光是那副贪懒耍滑的嘴脸就足够她被那位不讲理的领导花式钻心咒教育了。
他再清楚不过了,黑魔王可不是容易讨好的对象。
也许食死徒中知道最多秘密的人不是他,最受黑魔王信任的人也不是他,但派力斯自认是看得最透彻的人。
食死徒正在经历残酷的淘汰期。
黑魔王越来越有耐心,从阿兹卡班的大越狱之后,就开始进行长线布置了。
只有最受信任的那些食死徒直接摆脱了逃犯的身份,被高明地安排和隐藏在巫师界的各个地方,有的人甚至化名后直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魔法部办公室。
其他的食死徒则被要求和那些普通逃犯混在一起,挑拨离间,制造混乱,扰乱人心。名义上是为黑魔王归来铺垫气氛,实际上则是一场残酷的无形选拔。只有足够强的人才能制造足够的混乱并从傲罗和黑巫师堆里活下来。
他庆幸自己微末的预见天赋,使他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预见到黑魔王的突然倒台,提前一步远走高飞,不用经历如今的淘汰;也使他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预见到黑魔王的重磅归来,谨慎地寻找多人预见未来,才最终下定决心回归食死徒阵营。
他是忠心的食死徒,只是更忠心于自己预见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