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爷对不起了,咱们现在还不算彻底安全,小日本的船不定嘛时候就来检查。委屈委屈,您几位在货舱里忍一会。仗着路程不远,到了地方洗澡换衣服再撒点花露水,保证几位还是体面人。”
全程目睹日本人搜查蓝宝石的王仁铿,此时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带头换了衣服,然后向那堆满了咸鱼的货舱里走。其他人见他如此,自然更不敢有话说,跟着他向后走。等关上舱门,王仁铿忍着那刺鼻的腥臭摇头叹息: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真难以相信。整个复兴社天津站,居然是毁那么一个小人手里。那个站在日本人身边的人我见过,是英租界的巡捕,之前和宁立言一起在宪兵队受过刑。现在想来,这多半是日本人用的苦肉计。他们大概是想埋一根钉子在宁立言身边,没想到最后却把我们的手扎破了。这个人可杀不可留,坏了我们的大事,绝不允许他继续活在人世。”
于镇江道:“我们的天津站,就这么不要了?”
“那不可能!”王仁铿斩钉截铁道:“天津为华北枢纽所在,绝对不能放弃。只不过这个站点如何重建,如何运行都需要仔细考量。不管怎么说,宁立言这个人都至关重要,必须保证他在我们这边,情报站才能正常运作。等到了南京,就要找条安全通道汇款给他。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在他身上不要省钱。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我算是领教了。能从日本人眼皮子下面把我们送出天津,这等人才必须为党国所用,否则便不能为任何人所用。这个人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否则早晚是个祸害!”
“卑职明白!”
“祸害……不不,我看他是我们的福星。”
青木公馆内。
内藤义雄面对面色铁青的大迫逋贞,不慌不忙分外从容。
“宪兵队把一个人说成祸害,便等于判了一个人死刑。可若是把宁立言判了死刑,谁又替我们和英国人沟通?查理虽然眼看就要回国了,可他依旧是英国领事。在外交领域,他的尊严和英国政府尊严是一回事,对他的冒犯很可能上升到国家层面,如果到了那一步,事情就会变得非常严重。我们派武装特工进入英租界的事,也会被放到谈判桌上,我已经老了,又是个白丁,不必担心什么。你就得转去预备役,从此与前程无缘。”
大迫逋贞愤愤不平:“我敢打赌,这肯定是宁立言的阴谋!他一定是愚弄了佟海山那个蠢货,害我们出丑!那些蓝衣社的人,肯定也在他保护之中!这个人绝不是帝国的忠臣!”
“你让一个中国人当帝国忠臣,这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对待中国人,你只能给他利益,换取他的服务,而不能信任他,更不能期待他的忠诚。”内藤循循善诱:
“这次不管那些人的死活,蓝衣社肯定是要被赶出天津,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未来复兴社如果继续派人来津,依旧要住在租界。有宁立言为我们充当耳目,不愁打探不到他们的消息。我们是特工,不是士兵。不要总想着杀人攻城,摧毁一个情报机关,远不如让这个机关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甚至按我们的意图行事有用。要做到这些,我们必须在租界里有自己的人。这个人第一要聪明,第二要有权势,至于忠心反倒是细枝末节。一个忠诚的笨蛋,远不如一个狡猾的投机商对我们有用。”
大迫沉默半晌:“那老前辈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除非你希望我们在租界无人可用并且和英国人现在就抓破脸,否则请你谨慎考虑。”
内藤义雄瞥了大迫逋贞一眼,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宁立言是个精明能干的小子,和本地大多数精明且又胆大妄为的青年一样。愚蠢的大迫逋贞,他居然认为自己真的在为帝国收拢忠臣良将,给华北攻势做准备?
恰恰相反,他要找的就是够聪明肯合作,且对日本没有多少好感的本地后生。帝人的行事越来越狂妄,在中国水域设卡拦船,区区几个士兵就敢和英国领事正面冲突,这都是极坏的兆头。
按这样发展下去,这帮热血上头,一脑子肌肉的狂徒,不但会和中国全面开战甚至可能和英、美等欧洲强国交手。到时候整个东南亚都会打成一锅粥,这帮疯子不但会输掉自己的性命,还会拉着整个帝国陪葬。
帝国目前只要控制东北就够了!
至少在五十年内,把jūn_duì 牢牢按在中国的关外,不让他们染指河北以及整个中国,更不能让他们进攻东南亚与列强为敌,这才是对国家的忠诚。以自己一个老人的力量,怕是挽不住帝国这匹疯马,宁立言这么个机灵鬼,则是一个很好的盟友。在眼下,自己必须保护他,等到他没用的时候,再除掉他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