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言这番言语滴水不漏,即便是lǎo jiāng湖也找不出他的错处,又抛出内奸这件事转移视线,让大家的关注点转移。谁要是这个时候张嘴提码头的事,不用宁立言说话其他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
做为最大的苦主刘光海反应极快,立刻接话:“抚恤的事不用三爷操持,个人的孩子个人管,谁家的人命谁自己料理。吃咱这碗饭就不能怕死。敢找刘黑七的麻烦,早就把命豁出去了。师叔先忙正事,这边的事我们自己办。咱们有嘛话将来再说,先救人找内奸要紧。”
今晚上刘光海损失最大,他现在带头表态,其他人更没法开口。再者他说的也是句活话,既保全了光棍名声也留下了日后向宁立言要赔偿的余地。各路大混混心中佩服刘光海嘴巴厉害,各带自己手下收尸扛伤员,宁立言则和乔雪上了凯迪拉克直奔中街分局。
乔雪在车上问道:“你不怕赵歆问出什么?”
“能被刘黑七派来天津做耳目经营藏身地的,必是他最忠心的手下,哪那么容易招供。这就好比一锅生米,让赵歆替咱们加水生火,等到忙和差不多了咱再接手吃现成的就是。再说了,他现在顾不上那些宝贝,只想着找刘黑七,这是绝对问不出来的。这帮人要能知道刘黑七在哪,就不至于落到刘光海手里。”
“英国人眼下自顾不暇,不大可能为了廖伯安就得罪日方,这件事兜兜转转也不会有个结果,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真的带头辞职?”
“我没那么笨。无非是用一句话平息赵歆的火气,到时候怎么做还是我自己拿主意。英国人和日本人属于麻秆打狼两头害怕,我在中间还是有回旋的余地。最后走一条刀切豆腐两面光的路,既不得罪英国人又能在华捕中树立威望。相信我,这种事我做得到。就是可惜了廖伯安,这么一把年纪受重伤,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他人老心不老所图甚大,可是这次受枪伤,什么念想都没用了,老实忍着吧!”宁立言叹了口气,语气里说不上是惋惜还是揶揄。
乔雪将身体朝宁立言身边挪了挪:“你这招敲山震虎,算是初步有了成效。我要是刘黑七肯定连夜扒火车离开天津远走高飞,几年之内不敢回来。”
“咱两之间绕弯子没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是变着法劝我打消亲手杀他的主意。淘气!”宁立言一笑:
“他现在想走也走不成,日本人绝不会放人。这次不管怎么说也是打伤了英国一个警务副处长,又有人落到警务处手里,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行的。刘黑七就是代价的一部分。再说刘黑七也知道这几条铁路上服务员全都是青帮弟子,他上火车等于自投罗网。他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了,安心在家待着,等我去摘他的脑壳就是了。”
两人还没等走到审讯室,就能听到里面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以及求饶声。刘黑七手下这帮人都事绿林里最为剽悍凶狠的匪徒,便是刀斧加身也往往是骂娘而不会像现在这样。
从他们的反应足见询问人的手段酷烈。几个巡捕全在审讯室外面焦急地踱步还有人往里看,宋国梁想要进去却被巡捕拦住,急得他满头大汗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和巡捕吵起来。
“为了这四个人我们废了多大劲不说,光是弟兄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好不容易把人弄到警察局,三爷那一堂没过就让你们这么收拾,他要是死了这算谁的?不能让赵歆这么混着干,我得进去看着。”
这几个巡捕都认识宋国梁,知道他是本地有名的混混头目,并不敢得罪他,只是不停地说好话。
“宋二爷,我的亲二爷。您老人家干嘛都行,就是别进去。您是没看见,我们赵头儿的眼珠子都红了。这时候谁敢拦他一准跟谁急。大伙都是捧宁三爷的,这千万别自起冲突。”
“秃子,人家这话说得没错。我知道今晚上你功劳最大,我要是替你请功吧,光海脸上挂不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忘了。好好坐那,别为难下面干活的弟兄。”
宋国梁和巡捕都发现了乔雪与宁立言,巡捕过来敬礼鞠躬,宋国梁则朝着宁立言一抱拳:“我们把万隆货栈那四个给带来了。可以问问这边的弟兄,四个人都是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可现如今让赵歆折腾成嘛样我可说不好。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请功之类的话都谈不到,自己爷们用不着。今后您有事只管言语,我姓宋的刀山火海绝对没二话。就是得受累跟您这扫听一句,我那帮弟兄情况怎么样?那群拿刀的逮住了没有?他们到底谁的人啊?”
宋国梁心里有数,今晚上的血已经流的足够,宁立言必然要对自己这方势力有所补偿,是以钱财或是码头的话一个字不提。可是码头到手能否坐得稳当,还是得看自家手段,自古好汉出在嘴上,若是言语没有跟上,今晚上的血很可能白流,因此表现得格外光棍。
果然宁立言朝他赞许地一点头:“不问钱先问弟兄,是老爷们的做派。我不瞒你,咱们这次吃亏了。这帮歹徒心狠手辣敢在英租界开枪,就连警务处的廖副处长都受伤住院生死不明。那些拿刀行凶的也没落好,有的被咱们打死有的被她们自己人杀了,只有三个活口,又被赵歆一顿毒打,现在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咱们的弟兄死伤惨重,死的人我来负责,伤员现在都送了史密斯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