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吉川太君说得对!”五大三粗的汉子战战兢兢说道。
赵春和举着筷子朝这大汉面门指戳着:“你如今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不同于过去自己在街面上瞎逛,做事得学会有章法。你嘴里该怎么说怎么说,面上别把我看作帝国军官,就当成个袍带,这样才不会惹人疑心。”
“我改……一定改。”男子继续点头。
“我虽然姓吉川,可是和警察署那位吉川没法比,他那个姓是老辈子留下来的,我这个吉川还是当年我们日本政府要求所有人都得有个苗字的时候,才胡乱认领到手的。大家同姓各家,不沾亲不带故,别把我当成他。我在本地活了二十多年,进帮门当袍带也七年多,早就把自己当本地人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咱两个对接。你跟我这不用害怕,咱都是街面上的弟兄。只要把差事办好,其他的都不用在意。”
“回您的话,这事……不老好办的。”男子挠着新剃的头皮,神色透着为难。
化名赵春和的日本人吉川倒也不恼,“这事肯定是不好办,但凡要是好办,我从街面上随便找个人就办了,又何必找你?西头如今是刘光海当家,你的岁数、人望,包括在帮会里的势力跟他比差了一天一地。就算是打架也不行,他一只手就能把你撕碎了。你要是不能干几件别人干不了的漂亮事,凭嘛把他弄下去取而代之?说说吧,到底哪为难了?当初袁三儿组织便衣队大闹天津卫,又是开枪又是扔shou liu dàn。帝国现在让你组织个请愿团,怎么就不行了?要不然我让人去东头儿,跟他们的人商量商量?自打袁三儿逃跑,想要代替他扛旗的东头人可不少,我估摸着一提就有人愿意出头。”
“这请愿团也不好弄啊。”男子一脸为难:“您是不知道,今个早晨宁老三给我们这边传令了。各路锅伙、码头都得负责维持秩序,所有混混按着自己的地盘分管片,不能让街面乱起来。据说是市府给他拿钱了,一天一千五百块钱,他留二百,剩下的都发下来。另外他们家的买卖、老宅都在特三区,他担心有人趁火打劫,更要稳定市面。刘光海本来就看大日本帝国不顺眼,虽然在日租界占地,可是从心里就看不上皇军。借着这因子也把话传下去了,不能再闹便衣队。这时候我要跳出来组织请愿团就等于明着抗令,回头他万一开了香堂,我就跟王少泉一样了。”
“王少泉家里人还没上告?”
“他们家世代在帮,对家里的规矩一清二楚。处置王少泉不是私刑àn shā,是开香堂,请出帮里十大戒律,把人绑在铁锚上沉海河的。这事他家里要是报官,先不说有没有证据,帮里绝不会答应,他儿子可就吃不上这碗饭。为了子孙后代还能在帮里吃饭他们也不可能报官。”
赵春和点点头:“这话也有理。所以你就害怕了?怕把你也绑在铁锚上沉河?家里也不会因此告状,让你白白赔命。”
“不是害怕……是……犯不上。”男子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想出个词。
赵春和却摇着头:“害怕就是害怕,没嘛可丢人的。人有胆量是好事,可要是连怕死贪生的道理都不懂,也就是个一勇匹夫,成不了大事。刘光海不让你们闹,你就听他的,那样你怎么取代他?必要是你们两个行事相悖,最后还是你占了上风,才能取他而代之。他不让你闹,你就闹给他看。再说你们这次是请愿,不是搞破坏。不许dǎ zá qiǎng,不许骂人扔东西,就算是动手也是你们挨打不是打人,这可是混混的强项。”
大汉不住点头:“挨打我会,这个不用人教。”
“打人有罪挨打没罪,这是咱们混混多年以前就懂得道理。不管宁立言还是刘光海都找不出你们的错处。宁家的工厂、仓库都要保护起来,谁也不许多看一眼,要是有人敢偷东西,你们还要帮着拿贼。不给他留下把柄他又能把你怎样?等到华北自治实现,帝国自然会对本地的地下社会秩序实施整顿,你背后有大日本帝国的保护,还用得着怕一个刘光海?”
“是……我不怕,一点都不怕。”男子虽然嘴里应承,可是说话依旧是没底气。
赵春和微微一笑,“你还是没明白。怎么就非得找混混呢?那么多吃不上饭的难民,管他们两顿饭都乐得了不地,何况还给他们几个钱花?就是喊几句口号,又累不着他们,保证打破了脑袋。给多给少是你自己的事,帝国是按人头数钱,一个人请愿一天给你一块袁大头,这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刘光海能管你,可不能管那帮吃不上饭的难民。人家又不在帮,凭嘛听你混混的?你给他们找饭辙是积德行善,将来刘光海想找你麻烦,他也找不到由头。”
大汉连连点头如梦初醒,吉川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放手干吧。完事之后去外地躲几天,等到天津变天以后再回来,到时候就是刘光海怕你,用不着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