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张居正也好,冯保也好,对于坚定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官员,那叫一个提拔维护得不遗余力,除非你自己作死!
然而,朱翊钧到底已经派人来颁赐示好,汪孚林知道,自己要是一表示又或者动作都没有,这却也是不行。于是,他转头前往都察院正堂去向陈炌复命时,他就冲着门前“正好”溜达过来的都吏胡全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在门口帮自己看着,随即方才跨过门槛进去。
果然,没抢到和司礼监未来之星田公公套近乎机会的秦一鸣大概觉得留在这没意思,食盒带去还能向别人炫耀炫耀,已经离开了,这会儿正堂中只剩下了陈炌这位总宪大人。而汪孚林在简短禀报了一下田义已经带人前往吏部颁赐的消息之后,便郑重其事地对陈炌做了一揖。
摸不着头脑的陈炌愣了一愣,见汪孚林竟是一躬到地没起来的打算,连忙离座而起,非常礼贤下士地去把人搀扶了起来,嘴里埋怨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向来不把你当成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突然行此大礼?”
“总宪大人,有件事想来您应该是知道的,当年我考中进士之后曾经惹出了不的风波,那时候我曾经当众对人,绝不进都察院。”
那段往事在汪孚林初进都察院的时候常常被人拿出来当成攻击的手段,但如今随着他这个掌道御史已经当了一年,成绩斐然,战果辉煌,早就没人把这个当成一事了。所以,陈炌闻言很是不以为然,可还不等他出言安慰,汪孚林却是又话锋一转。
“所以,我和总宪大人一句掏心窝的话,我其实一直没把都察院当成常待的地方。而且我曾经在元辅面前几次三番请辞御史,就是觉得人人都认为我不配呆在这位子上,我就索性不干了。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陈炌吓了一跳,等听到最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他非常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刚刚田义亲自来赏赐甜食,当下笑道“科道言官本来就是近臣,旁人求之而不可得,你可要珍惜这样的机会才是。只要你还是像从前这样兢兢业业,像今天这等赏赐,日后也是不会少的。”
“赏赐恩宠尚在其次,而总宪大人素来对我器重爱护,如此上宪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我又非木头人,哪能不铭感五内?”
陈炌听到汪孚林把自己抬到比天子宠信更高的地位上,即便一大把年纪听多了各式各样的阿谀奉承,可他此时还是觉得通身毛孔仿佛张开一般舒爽。
因为一个平时很少奉承的人开口逢迎,那种成就感却和一般张口就时高帽子的人截然不同!
“你素来能干,我身为左都御史,赏识贤能自然是应有之义。”
“之前我和陈三谟针锋相对,这次又和秦掌道一块捅了马蜂窝,如果不是有总宪大人的支持,断然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是好。前些日子有传言,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即将任满,我只要去争一争,兴许把握不,我原本有些心动,毕竟,王少宰和我素来有些交情,可想想我这掌道御史才当了一年,若是朝秦暮楚,好高骛远,岂不是对不住总宪大人这么长时间来的一番维护之心?”
陈炌还是第一次知道,汪孚林竟然动过去吏部的主意,吃了一惊的同时又有些懊恼,可汪孚林明明白白吐露出来,又暗示会紧跟他这个左都御史,继续留在都察院,而不是去投奔一直两边走动勤快,关系很好的王篆,他终于抑制不住惊喜,哈哈笑了起来。
被人当成一尊可以倚赖的靠山,感觉真不坏更可贵的是汪孚林这么个下属还一贯很得张居正青睐!
“好好好!”陈炌眉开眼笑地扶着汪孚林的双臂,把人按在椅子上,这才背着手道,“要是吏部真的抢人,我和大王王去争,一定把你留下!等元辅一来我就去,都察院怎么能少得了你这么一位战将?你尽管放心,御史虽官品低,但只要转过两三个道任掌道御史,那么头骤迁少卿不在话下!”
当汪孚林连声道谢后,告退离开正堂的时候,他看到胡全侍立在门外,脸上却有些失魂落魄,见他出来方才一个激灵挺直了身子,他就径直走过去问道“刚刚我对总宪大人的话,除了你没别人听到吧?”
“绝对没有。”胡全立刻死命摇头,随即心翼翼地问道,“汪爷,您刚刚的是真的?”
“你既然听到,就该知道是真的,我还能在总宪大人面前信口开河?”汪孚林完就似笑非笑瞥了胡全一眼,“只要没什么意外,我还能给你撑腰几年。”
胡全见汪孚林撂下这话便扬长而去,登时如释重负。这么一位背景深厚,手段厉害,还在都察院头号人物陈炌面前吃得开的掌道御史若能在都察院多呆几年,他确实就可以一直横着走到离役了!
只有汪孚林自己知道,今天这番表态,他不完全是刚刚被田义转述的皇帝心意给逼出来的,而是他隐隐觉得,吏部文选司也许是一等一的肥缺,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文选司那边掌管用人,自己用贤能,贤能未必感激自己,自己用人,那得被清流君子喷到死。而更多的时候,他得仰承上官的意思来铨选用人,自主性比在都察院还要不如!其实如果不是张四维尚未干掉,张居正又即将推行丈量田亩,赋役折银等等新政,这时候放出去当个知州之类的主司,那才是最最美好的。所以,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对不起王篆一番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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