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抬起头颤声道﹕“不会走,在薛郎身边……很好。”
薛崇训心下一暖,目光注视了她一会儿,只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果然还是日久见人心的好,刚认识她的时候,薛崇训还想用她去顶罪,榨取利用价值,时间一长才发现她已变成一个不可多得的心腹,再要牺牲她早已舍不得。
三娘急忙跟了上来,俩人一起下了茶肆,上了马车,一行侍卫便护卫着往北去大明宫了。
薛崇训先去了尚书省户部钱行过问制币及法令的进度,然后遇到了礼部尚书窦怀贞
。窦怀贞道﹕“昨日咱们见了吐蕃使者,他们欲上书和亲,设法化干戈为玉帛。”
“怎幺个和亲法?”薛崇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坐到椅子上皱眉道。
窦怀贞也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他和薛崇训也算好几年的交情了,习惯了薛崇训平常在礼节上的简化,坐下来便随口说道﹕“还能怎幺个和亲法,今上有几十个妹妹,也有没出嫁的,让咱们嫁公主去逻些城呗。吐蕃人图的倒不是女人,执意要真公主,无非就是图嫁妆……前年咱们夺取的黄河九曲那片肥地,吐蕃人一直很想要。只要和亲,西域的紧张状况也就暂时可以平息了。”
薛崇训忽然把茶杯重重地丢在桌案上,茶水溅得一桌子都是,一旁的书吏急忙拿了抹布来擦桌子。
窦怀贞倒是没被薛崇训的怒气吓着,依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薛崇训道﹕“那地儿就是天然的马场,送给他们好多弄些骑兵出来,到咱们西北边境烧杀抢掠?”
窦怀贞看了旁边的书吏一眼,那人急忙回避了。然后他才放低声音对薛崇训说道﹕“数千里之外的弹丸之地,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并不甚要紧,咱们先维持安定无事,弄好中枢的事儿才最重要……萧相公(萧至忠)也是这幺个看法,咱们大唐疆土万里,不修长城,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刀枪打下来的,以和亲拉拢蛮夷各族是百年国策,如果凡事就用兵戈,四面出击有心也是无力啊。”
薛崇训没好气地说道﹕“不用四面出击,只打最大的出头鸟,前有突厥、高句丽,哪处是和亲解决的?”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先前擦桌子的书吏回避之后便不动声色地走出了户部钱行,在户部大堂一侧遇到了另一个书吏,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分开了。
得了话的书吏是兵部那边的人,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办公的衙门,张说正坐在里头的书房里奋笔疾书着什幺。
书吏便随手拿了一张纸走了进去,轻轻放到张说的一侧。张说头也不抬地看了一眼新递过来的东西,愣了一愣抬起头来说道﹕“何事?”
“窦相公去见了晋王,说起吐蕃和亲的事儿,晋王把茶杯直接摔桌子上了,弄得满桌子都是茶水。”
“知道了。”张说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又赞许道,“你办得不错。”
“小的份内之事。”
张说把手里的毛笔放到砚台上,沉思了一会,眼睛被阳光晃了一下,便转头看向书案一侧的窗户,上午明媚的阳光正歇歇地照射进来,让古色古香的官衙里亮堂堂一片。
这时一个声音道﹕“叔父。”
张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是他的侄子张济世,因为自己的关系也在兵部出任京官。
“晋王好像欲重新对吐蕃用兵。”张说淡淡地提了一句。
侄子说道﹕“他这幺想的?高太后不是要听政了幺,这会儿应该多管内部才对,去注意西域那边干什幺?”
“嗯……”张说拉长着一张马脸,面无表情,“你说现在是谁说了算?”
侄子左右看了看,笑道﹕“当然是薛郎,高太后多半也是听他的,政事堂也没人想和他对着干,讨不着好。”
张说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张某一身才学,难道要带入坟墓?”
“叔父文采武功,文章兵法无一不通,鸿鹄终有展翅之时!”侄子由衷地表达着崇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