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薛崇训从马上跳了下来,只听得“哐”地一声沉重的巨响,吓了杨默一跳他的身体便伏得更低了。
薛崇训拿起他托着的一件长袍,并亲手给他披到了背上,扶住他的胳膊道﹕“我得谢你。”
“啊?”杨默总算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薛崇训,却发现他一脸的真诚,并无冷言挖苦之意。身边的部将幕僚也没说话,坐在马上瞧着薛崇训究竟要演哪一出。
“不仅薛某要谢你,我大唐将士都要谢你,正因你以汉家大义为重,才避免了汉军战士自相残杀的惨剧。”薛崇训又站直了身体对跪倒在道路一旁的神木镇将士大声说道,“我等食汉民的脂膏而活,便应竭尽所能保卫家国百姓一致对外,岂能自相厮杀内耗?有勇力者当纵横关外,扬我汉家威仪,叫那胡骑闻风丧胆不敢窥欲九州!”
薛崇训随口几句煽动,众军就动容了,怔怔地肃立在原地。他注意到不少人的腰杆也直了许多,当下就十分满意。
他便抬起手喊道﹕“都起来散了吧,原来是干什幺的现在就干什幺。”
众军高呼万岁,一场流血冲突危机很快就演变成了争相相庆。张九龄在薛崇训旁边小声道﹕“王爷三言两语就收了军心,真当世英杰,子寿不得不服。”
杨默还跪在那里,薛崇训便弯腰实实在在地托住他的手臂拉了起来,拂起背好言道﹕“你还掌神木镇军备,官复原职,不过这回不能再听叛贼鼓惑要挟了。”
杨默哽咽道﹕“臣当效死守土!”
薛崇训点点头,转身欲上马,一个侍卫上前扶他,但被他一把推开了,虽然盔甲沉重但他还是成功地一下子翻了上去。在华清宫受的那处剑伤已好利索了,此时毫无压力。他一夹马腹,便策马从jūn_duì 队列侧边飞奔北去。
幕僚们很快听到一声高歌﹕“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神木镇。”
……张九龄建议善待神木降军将领的谏言无疑是非常理智的,杨默官复原职,官军下榜安民秋毫无犯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近作地区。
大军屯在神木镇没多久,就有许多郡县的官僚武将密遣使者或亲自跑到军中归降。
薛崇训率军北上许多天,不费一兵一卒一刀一枪尽收关北、安北地区的大部分城池军镇,张仁愿檄文号称的控区急剧缩小到接近零点,三受降城外围的地区都变了颜色。
如此形势,恐怕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大势所趋的景象。
但三城依然掌握在张仁愿及其军事集团的手里,这三处地方的兵马甚众工事坚固,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虽然三城的人也号称要投降,密议里应外合,但究竟是怎幺回事仍然无法确定。不过无论如何,薛崇训是决心这次就平定安北叛乱。
一日他和众文武聚一块儿商议下一步军事行动时,展开地图一看,马上就骂将起来﹕“三城的武将是不是全文盲?”
大伙忙问何故。薛崇训指着面前的粗糙地图道﹕“我没记错的话,密使带来的信上写的是叫咱们攻打东受降城,然后里应外合,从东受降城的行动开始发动密计……可你们瞧瞧,东受降城隔如此远(呼和浩特),反倒是中受降城最近(包头),咱们干吗要跑大老远去打东受降城?”
王昌龄想了想说道﹕“密信上计议的确实是进攻东受降城,这……”
张五郎皱眉道﹕“如若我军舍近求远奔袭东城,在中城还未收复的情况下,定然影响补给线,万一攻打东城的战事拖延,粮道暴露在叛军的威胁之下非长久之道,不得不防。”
不知谁冷不丁说一句﹕“该不会是他们刻意安排的奸计吧?”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这事儿确实很奇怪,密计联合算大事了,难道对方的武将在这种事上也考虑不周全导致疏忽?
幕僚们正苦思各种方案的时候,薛崇训一拍案爽快地说道﹕“直接干中城,管他们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