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苏晋埋怨道﹕“当初贺侍郎明明答应得干脆,事到临头却还是办得有出入……”
这口气简直有找茬的意思,
不过贺知章心里明白,正因为和苏晋的关系,又是他推荐的,他才更应出面挑不是。当然贺知章是不会见怪的,苏晋也相信他,两个故交在公务上渐渐找回了往昔的信任。
“板甲毕竟还是超出技术现状,实在不是急得来的。”薛崇训叹息了一声。
贺知章道﹕“臣曾到作坊视查过,具老工匠言可以做出整块的甲胄,只不过需要先铸,然后照模型反复锻打磨制,费工半年以上。而且一开始熟悉此艺的工匠不足,可能铸造出来反而不灵活实用。臣反复推敲,故而认为改进原来明光铠的定制,更能缩减工期军费,造出实用的铠甲。”
薛崇训既未夸赞贺知章,也没有说他办得不好,苏晋等人都沉默不语。
这时薛崇训说道﹕“你们做的卷宗呢,我瞧瞧。”
方才接待贺知章的那小娘便走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拿给薛崇训。贺知章一面解释道﹕“旧制甲胄全是各地工匠凭经验打造,造成每副盔甲的大小型号各不相同十分混乱,如其头盔护耳损坏,或是腹甲鳞片损坏,整副铠甲便不能使用,只有花费许多时日慢慢修补匹配;又造成忙时赶工,闲时无事可做的境况,甚至工匠被遣散归家。我们对症下药,将甲胄分作大中小三等,每等又分两级,基本可以适合将士们的体型。每一等的鳞片、胸铠圆护、兜鍪都可事前制造库存,便于维护修缮,更可以临时装配成套,朝廷征募之能工巧匠也可以专心此行养家糊口,无须再归家务农,而军费开支却并没有因此增加。臣以为两全之策也。”
在薛崇训的知识体系里,社会的进步在于分工细化、协同,他一听自然能懂得其中玄机,顿时拍案赞道﹕“妙!”此时他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贺知章,心说﹕这位诗人头发都白了,却并非那迂腐之辈,竟能有如此思维却是让我刮目相看,诗人也并非全部只会作诗啊。
一声妙,苏晋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一头。而张说则没有多少反应。
薛崇训抬起头想多说两句,却忽然发现无从出口,显然不能和古人说什幺社会分工之类的玩意,他顿了顿便笑道﹕“据说东周末年天下诸侯之度量衡及文字皆不统一,造成极大的不便,待始皇帝一统天下便制定了标准,这也是他的一个功业。可见凡事有个规则非常有用,贺侍郎能献出此策另我十分欣慰。”
贺知章一本正经道﹕“王爷过誉,臣绵薄之力不敢居功。”
薛崇训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一切都要循序渐进,咱们不能一步就想登天,贺侍郎的这个办法已算不错了。你就按照此议督促甲坊署先做出一万五千副精良的铠甲出来,防护做工一定要好!这玩意他们做的时候只是出汗,而将士们是穿着上沙场流血!如果质量出了问题,一律问责严惩不贷!”
“新造一万五千副?”张说意外地脱口说了一句。
薛崇训没有回答他的话,大约是贺知章还不算圈内人,有些事不便说得太多。
贺知章问道﹕“王爷的时限是什幺时候?”
“你不是说三个月内就可以?当然越快越好,军费一定给足,政事堂的张相公不是在这里幺,该花的钱可不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