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述艰难地半转身,似乎想要回望尧国方向,又似乎想要再看看冀北城池,然而他身子一转,便晃了一晃。
随即,轰然倒下。
倒在一直未醒的纳兰逦身边。
倒在父亲的尸体上。
他怀仇、藏剑、执杖,孤身一人来杀。
他揣一怀腾腾的烈血和痛彻的恨,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夺仇人的命。
他遭遇沈梦沉的诈,他被设计跪了仇人,悲愤无伦,依旧未倒。
他抢下父亲的尸体,眼见父亲尸身毁于自己剑下。
他一着杀手眼看就要重创敌人,却为妹妹不得不替仇人泣血挡下杀手。
他将妹妹残躯抱在怀里,炼狱钢铁一般的心,已经被这人世的绝情森凉,冰雪一泼,刹那裂缝,一条又一条。
一个人有多少的血,经得起这样不绝的流。
一个人有多大的坚忍,经得起这样一次次的重拳摧击。
母亲是他最后的希望,然后被身后的人,言语轻轻,却如山岳轰然压下,破灭。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天地如此绝望。
沈梦沉露出疲倦的笑意,一挥手,淡淡道:“来人……”
他的笑意突然凝结住了。
对面。
大开的城门外,枯草丛里,慢慢站起一个人。
那人高胖,黑,丑陋,还戴个眼罩,看起来就是个完全的陌生人。
沈梦沉目光也出现迷惑。
那人冷冷伫立于冷夜枯草中,遥遥直视着轿子内的沈梦沉,眼神里怒涛翻涌,比纳兰述刚才看沈梦沉的眼色,还要憎恨悲愤,更多了几分决然杀气。
随即他慢慢脱下了自己的眼罩。
再抬头,眼睛里金光一闪。
凛冽,利剑般的光。
随即这人举起手,手中一柄匕首,寒光冷冷,正对着自己的心口。
沈梦沉一瞬间露出震惊的神情,霍然站起,也顾不得下令杀纳兰述,一步跨出轿子,大喝:“拦住她!不要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