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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几乎是与此同时。
山路,旖旎的山路。就算是连续半月的晴天,就算路面平整,干净,但是,连夜的赶路,也让人浑身疲乏。
此时,月亮升起,青纱帐一般地洒满群山。收获的牧草,码成一摞一摞的,堆在大树上,形成一个一个巨大的“人”字型,储存着,等待寒冬牲畜的供给。
月色下,牧草散发出淡淡的甘香的味道。
君无戏言5
月色下,牧草散发出淡淡的甘香的味道。
但是,此时的味道,嗅在黑衣人的鼻端里,却是非常的厌恶,非常的腥臭——几年的流放生涯,几年的冰天雪地,几年的只能打猎,只能对着穷山恶水,只能看着那些朝朝暮暮耕作的农夫,只能看着那些皮肤粗糙暗沉,牛高马大的劳动妇女的日子……没有江山美人!没有轻歌曼舞!没有阿谀逢迎!
没有荣华富贵!
甚至连一个可心的奴婢都找不到!
这一切,哪里是一个王子该享受的待遇?
受够了,自己早已受够了!
与其这样一辈子窝窝囊囊地生,不如来一次痛痛快快的!
成王败寇,谁知道会怎样呢?
自己手里,握着这么天大的秘密,自己是太子之外,唯一的长子。
这天下,难道不该是自己的么?
他打着马,得得得地,在暗夜里飞奔。
可是,身后的马蹄声声更是急促。那是追赶,肆无忌惮地追赶。马背上,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呐喊:“儿啊……儿啊……”
他不得不勒马。
非常不耐烦地看着那个跌跌撞撞追出来的女人。
自己的母妃,已经彻底消散了昔日的风华,完全地不成样子了。
“母妃,你到底要干什么?”
“儿啊,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了,我已经受够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不,你一定要听我说!”
前面就是一个草垛,草垛下,一间茅屋。
“你进去,我有话给你说!”
“不!”
“你必须马上进去!”
林贤妃的声音十分严厉。
“不!我要马上上路……”
“啪”的一声,一耳光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三王子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不料,母妃的出手竟然如此地用力。
君无戏言6
“马上给我进去!”
林贤妃说完,自己先进了茅屋。
他捂住火辣辣的脸,不得不进去。
一盏豆大的灯光,凄寒而简陋。
这是一间铺着茅草的石屋,为了保暖用的,也是三王子设立的“了望台”,用于接收外面的过路的消息。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些耕种的农夫——但是,仔细地看,你会发现,那些农夫都是训练有素的,平素劳动,但是,眼里,随时流露出江湖人物的光芒。
那是他训练的一支心腹jūn_duì ,尽管,只有区区几百人。
这些经费,全是来自于他的岳父乙浑,以及神殿的人暗中的资助。
所以,到很多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再也按捺不住,要揭竿而起了。
林贤妃坐着,他站着,急不可耐:“母妃,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林贤妃缓缓地:“你训练这支人马,我并未阻止你!”
“所以,母妃,你更应该帮我,而不是拉我的后腿……”
“你听我说!你必须沉住气!现在,他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你急不可耐地跳出去,这算什么?过早地暴露自己?不!皇儿,你必须等着,耐心地等着……”
他眼里逐渐冒出光来:“等他们来请我?”
“对!一定要他们来请你!皇儿,按照乙浑捎来的消息,估计辩经会早已开始了。这场争端,不可避免。依照你父皇的脾气,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也不是不可能!然后,他们会大做文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全力准备好,等着他们的邀请!而且,一定得是毕恭毕敬的邀请,才是名正言顺!你只能低调,安安分分地在领地里等待,其他的,什么都不干!暂时按兵不动…………”
“母妃,你别忘了,父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太子也还在,他们不见得就会邀请我,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君无戏言7
林贤妃摇头:“如果我没有料错,陛下倒了,太子也就倒了!他们是一伙的!太子,他太像陛下的性子了!皇儿,你耐心一点,机会,一定会来的!”
“可是,我不甘心窝在这里,心急如焚地等待!”
“你必须如此!因为,如果你过早动身,反而会让他们警惕于你。你现在要做的是,尽情地吃喝玩乐,尽情地莺歌燕舞,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了!你明白?”
三王子再也不做声了。
透过这处路边的屋子,出门,便是通往平城的道路。
此处,距离他的流放封地,已经有了150里的路程,正处于一个进退皆可的关隘。随时可以踏上出击的旅程,将自己的人生,彻底变一个样子。
他深思熟虑,才带人来到这里,当然不甘白白地放弃。
“母妃,我可不可以就在这里等待?”
林贤妃看出儿子急切的心思,她终究是不安的。这一切,仿佛都来得太过猛烈,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了。
“皇儿,你父皇如今对我们还保留着一丝情谊,如果他一旦发现了,也许,这丝情谊都不存在了……”
三王子冷笑一声:“母妃,你就不要再心存幻想了。你难道没听说么?那个贱婢又怀了父皇的龙胎,今后生了孩子,父皇怎会还将我们放在眼里?而且,那个贱婢和太子早有私通,儿臣以前就告诉过你,她们两个有猫腻!太子给父皇戴了绿帽子,可笑父皇还不知道。也许,他就算知道了,也装不知道!我们困在这里一辈子,都是戴罪之身,永远没有了出头之日。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母妃,你就不要再犹豫了……”
林贤妃的眼里闪出一丝妒忌之色,声音也变了调:“陛下,就是毁在那个贱人手里的!”
“我们mǔ_zǐ 何尝不是毁在她的手里?那是个克星!”
“这一次,只怕她在劫难逃了。”
君无戏言8
三王子的眼里露出一丝兴奋之色:“只怕,她这一次还是必须被送上火祭的祭祀台。哈哈哈,真不知道,陛下大人看着他心爱的女人,被绑在高台上焚烧的时候,心里会是怎样的滋味,哈哈哈……”
这场景令得林贤妃也急切起来:“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陛下,到底是牺牲她还是牺牲他自己!”
但是,心底终究还是不放心的,语重心长的:“皇儿,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我了解你父皇的性格!如果这一次,他没能被绊倒,只怕,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不会手下留情了,绝不会留情了!”
三王子也有一刹那的犹豫。
但是,要翻身的欲望,强烈地压制了那一丝理智,恶狠狠地:“这一次,只怕他自己都翻不了身了!母妃,我就留在这里,随时可以上路。”
林贤妃点点头:“可以!但是,你要随时注意,一旦有人出现,无论是哪一方的,你都必须避而不见,他们要找你,必须到封地的住所。”
“是,儿臣明白了!”
mǔ_zǐ 俩相视一眼。然后,同时移开目光。此时,天色已经明了,远远地看去,平城还那么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辩经会,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属于自己的那一天,终将到来。
三王子牢牢地握着手里的宝刀,这一刀下去,到底是该先取谁的人头?太子?还是那个女人?
他们,都得死!
他从马的背面上看过去,清晨的农夫们已经开始耕作了——从四面八方的出来。
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都是锋利的锄头——榔头!
都是锋利的武器。
对于这些人,自己不知耗费了多大的苦心加以训练。
为此,甚至不惜卖光了母妃的所有值钱的首饰。
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君无戏言9
这一夜,红烛高烧。
蜡烛在烛台里,散发出莹白色的光芒,却又是红色的。高高的烛台那么精美,这让罗迦想起自己立昭仪的那一日——记忆里,很深刻的自己跟她的大婚。当时,便是皇后的规格。一切都那么新鲜,充满了期待。
仅仅是换了一个地方,就多了一份新鲜感。
仿佛新婚的时光。
二人并排地躺在床上,芳菲闭着眼睛,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陛下,我好困了耶……”
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小东西,睡一觉就好了!明晚,朕还陪你去‘偷情’……”
她吃吃地笑:“那是约会,陛下,那是约会好不好!”
他也笑,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柔软的腹部,摸着那慢慢跳动的心律。那么奇怪的感觉,一个女人的身子里,孕育着新的生命。而且,这生命,是自己和她共有的,共同制造的。
大自然再奇妙的造化,又岂能比得上这一个的造化?
这难道还不令人欢欣鼓舞么?
“陛下,明日要辩经会了耶……你也早点睡吧。”
“好的,小东西!”
她习惯性地枕在他的臂膀上,一会儿,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
他在黑暗里笑了一下,轻轻抚摸她的温暖的脸:“小东西,别害怕!朕不会让你有一点事情的。好好睡吧。”
他说完,才闭上眼睛,很快地,便沉沉地入睡了。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彼此,甚至都没做梦。
那是一种深度的熟睡。自从担忧辩经会这件事情以来,两人许久都不曾这样熟睡过了。
黎明,悄然地到来。
一缕晨曦洒在花台的大理石地面上。
皇宫里,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各宫的宫女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打水,梳洗,洒扫,修剪……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君无戏言10
深宫里的女人,是不许过问外事的。
她们安然地在这里,如笼子里的金丝鸟,梳妆打扮好,开始在院子里走动,散步,在萧瑟的秋风里,玉容阑干,无限地虚度年华。
而一些老太妃们,则开始玩纸牌了。
宫里,本是明文禁止玩牌九或者赌博的。但是,对于那些老太妃,则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左淑妃这一日也起得特别早,没来由地心慌慌的。
对镜自照,但觉镜中之人,眼皮浮肿,面色晦暗,因为这一夜的辗转反侧,竟然无限地憔悴。
到用过早膳,这种心慌就更加强烈了。
一名宫女擦房间的花瓶时,发出了一点声音,惹得她勃然大怒,一耳光就挥过去,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出去,都给本宫滚出去……”
所有人立即出去,大气也不敢出。
唯有映蓉悄然侍立在她的身边,低声地劝慰:“娘娘,这是怎么了?”
她颓然地坐下:“本宫也不知道,昨晚一整夜都在做恶梦!完全睡不着……现在头晕得要命……”
“娘娘,要不要再去歇歇?”
“不用了。这些天,有没有什么消息?”
映蓉小声地:“回娘娘,没什么其他消息。只是陛下出宫了。”
她很是不耐烦:“这是旧闻了。”
“那就没有其他的了。”
“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映蓉摇摇头:“奴婢也打听不到了。立正殿的许多宫女都随着出去了。”
“哦?是这样?”
张婕妤了然地一笑,掐指一算,辩经会过半了。陛下等大规模地出去,显然是参加辩经会去了。
她忽然想起映蓉说的,急忙问:“皇后也出去了?”
“对!皇后也一起去了。就因此,立政殿的宫女才跟去伺候的。”
张婕妤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那个死肥球,她还敢去辩经会?难道是去主动送死的?
君无戏言11
自己怕的就是她绝不出皇宫一步,这样,便谁也对她无可奈何,不料,她竟然主动前去。
越是如此,张婕妤却越是不放心。难道那死肥球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神殿暴露?都已经见过阿当祭司和大祭司了,她还是如此有恃无恐?
按照她对皇后的理解——这个死肥球是典型的面带猪相,心头明亮!
什么事情,算计得比猴子还精!
该不会是陛下给她做了什么诡计?
她心跳得咚咚咚的,恨不得c翅飞出去。可是,这深宫重重,没有天子的允许,怎敢随意踏出去半步?
许多女眷,一生进了后宫后,至死都不曾再踏出过宫门一步。天家的规矩,一直是非常森严的。就算北国民风开放的,但皇宫的女子,较之民间女子,也不能太过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紫色的人影急匆匆而来。
那是左淑妃,穿着一件紫色的貂皮大氅,脸上都是倦容。
人未到,声先到:“烦死了,本宫昨晚一夜不舒服,今日却连大夫都找不到一个……”
张婕妤进去,关了门,让她坐下,才低笑道:“妹妹,你就不要太追究这些了。御医们都随皇后出去,为她保胎,安胎护驾了,怎会有心思关注到我们?”
“宫里那么多御医,难道都去了?”
“再多又如何?今日当差的8名御医,全部护驾去了……唉,这是命啊,现在宫里,谁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这已经跟冷宫差不多了!”
张婕妤冷笑一声,这其实,已经是冷宫了。
年轻的妃嫔们,都在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禁闭着。
左淑妃好奇地问:“他们去做什么了?需要这么多人?”
张婕妤实在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淡淡道:“听说是神殿的辩经会,陛下带了皇后一起去看……”
“天啦?辩经会?
君无戏言12
左淑妃捂着嘴巴,不敢置信。
那个死肥球,竟敢去神殿?还是挺着大肚子去的?
难道她不怕大祭司?
“皇后……她,她不是受伤了么?”
这也是张婕妤最恨的地方。
“听说,刺客只伤及皮毛,太子舍身救了她……”
“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谁知道呢!”
左淑妃漫不经意地敷衍几句,但见张婕妤的脸色,始终透露出一种极其微妙的诡异。她心里颇为不安,尤其是今日的天色,也是y沉沉的。真是令人非常不爽。
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一次,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她不安地看看张婕妤,连不舒服也不敢再提了,急匆匆地起身:“我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
“妹妹好生休养着,这身子,还是要爱惜的。”
左淑妃但觉张婕妤话里有话,但是,怎么敢多问?急匆匆地就走了。
张婕妤见她的背影远去,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仿佛压抑了许久的一口鸟气,很快就要释放出来了!
再不释放,真要疯了!
遥遥地看着神殿的方向,心里只恨,自己无缘目睹那样的盛况。女眷,总是不被允许参观那样的盛会。
却更恨——既然如此,那个死肥球为什么就可以参加?
同样是女人,她挺着大肚子也能去,其他人,就不能去?
可见所谓的规矩,也是因人而异的。
她恨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却又能如何呢?
幸好,这个死肥球,这一次是去送死的!
但愿那里,能够成为她的墓地。
可是,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为什么最近的皇宫如此安静?宽松?甚至毫不设防?
老太妃们兴高采烈地玩纸牌。
宫女们偶尔出去买胭脂。
还允许个别的宫女会见家人。
君无戏言13
她昔日以为是皇后怀孕的缘故,没有时间管理这些了。
可是,却越想越不对劲,那个死肥球,一向疑心病重得很,醋妒得很,为什么忽然对后宫不闻不理了?
就算她不闻不理呢,陛下呢?
依照陛下的性子,岂能提供这么宽松的环境?而且,在经历了大祭司、以及刺客的闯入之后,除了加强了守备,但是,对于妃嫔之间,却没有任何的约束。
这是为什么?
她心里涌起的高兴,很快又忧惧起来,如此反反复复地折腾,更是坐不住了。
清晨。
二人在黎明的微光里醒来。
罗迦睁开眼睛,怀里的人儿早已睁开了眼睛,湿漉漉的双瞳,仿佛沉浸在一汪水银里的花朵。
他笑起来,轻轻抚摸一下垂在她额头上的几缕乱发,柔声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很好。陛下,你呢?”
“我也是,很久没有这么好了。”
他挥舞一下手臂,但觉精神充沛,神采飞扬。
“芳菲,今日辩经会开始,你就在这里休息,朕去旁听。”
“好的,陛下。”
“先起来用早膳,这样才会有精神嘛。”
她懒洋洋地笑起来,坐起身子,穿衣服。此时,身子已经略略有些笨重了。她向来又不喜欢宫女服侍,总觉得这些私密事情,有外人看着很不舒服。罗迦见她懒懒的,便拿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走过去:“芳菲,来,朕给你穿上。”
她慵懒地坐着,乖乖地等着陛下来给自己穿衣服。
罗迦见她像一只小猫咪似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傻东西,怎么这么懒了?以后,都要赖着朕给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