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多步,沈落雁追下车来,赶到他旁,大嗔道:“你这人的脑袋是怎么生成的?
这么顽固执迷,那叫你们在失宝前曾到过净念禅院,人家不找你找谁?你虽戴上面具,
但却有人认出你的身形呢。”
徐子陵心中叫苦,幸好对方尚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此事唯一之计仍是矢口不认。
沈落雁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劲装疾服,美艳得可媲美刻下洒得洛阳灿烂辉煌的阳光,
可是徐子陵却无心欣赏。
徐子陵叹道:“你究竟是听谁说的?”
沈落雁淡淡道:“你知否王薄和了空有近五十年的交情,今早就是由他发武林帖予
各方人马,说出和氏璧被盗的情况。并明言若今夜子时前你们仍不归还宝物,他将不择
手段置你们三人于死地,你还当是开玩笑吗?”
徐子陵微笑道:“若我真是盗宝的人,昨夜已高飞远遁,那会仍在这里等人来找我
晦气。不管怎么也好,有本事的便冲着来吧!”
此时两人走下天津桥。男的潇酒飘逸,有若神仙中人;女的美艳清丽,宛如下凡仙
子。自是引得途人侧目,投来艳羡欣赏的目光。
谁知他们是貌合神离,说的更是这种大杀春光的事。
沈落雁鼓着气陪他走了一阵子后,轻跺小蛮足道:“你何时变得像寇仲般骄狂自大
的?你知否今夜子时后,你们将成武林的公敌。找你们的人中将包括师妃暄和宁道奇,
正邪两道最有实力的顶尖门派都成了你们的大仇家。”
徐子陵苦笑道:“那我有甚么办法呢?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沈落雁压低声音道:“假若那东西真在你手上,我们可以来个交易。”
徐子陵哂道:“就算真在我手上,也不会和任何与李密有关的人交易,沈军师你明
白吗?”
沈落雁垂首不语,默默挨近了点,轻柔地道:“若我再与李密没有任何关系?那又
如何?”
徐子陵愕然瞥了她一眼,摇头不信道:“我只会当你在开玩笑。”
沈落雁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知你从没有相信过我,但今趟真的是为你好的。
最大的问题是根本没有可能平空钻出一个无人知晓的盗宝大贼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
三人其中之一所扮的,且身型又相若。大丈夫敢作敢为,为何却害怕承认自己所做的事,
不怕教天下人耻笑吗?”
她辞锋的厉害,差点令徐子陵亦招架不住,苦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只好趁子
时前逃离洛阳,因为怎么辩白都不会有人相信。”
沈落雁拉着他走进一道横巷,左转右弯,到了静处,低声道:“这正是我要和你做
的交易,亦是密公亲自指示的。只要你承认和氏璧确在你们手上,我们不但不用你交出
来,还把前嫌一笔勾消,并动用一切人力物力把你们送出洛阳去,如何?”
这番话连徐子陵听了也觉有点心动,皱眉道:“休要骗我,难道军师的老板不想把
和氏璧据为己有吗?”
沈落雁没好气的道:“你和寇仲两个都可叫聪明一世,蠢笨一时。谁不知和氏璧是
没人不想拥有,但却绝不会蠢得下手去偷的东西。和氏璧本身虽是古往今来最有名气的
宝玉,但它的真正价值却在其历史意义和象征。兼且此玉原是由最得天下人尊敬的宁道
奇所保管,再由他交给代表白道武林的师妃暄,只有不要命的疯子才会去偷夺。你究竟
是否真个明白?只有当师妃暄正式把和氏璧交给你,和氏璧才能发挥它的真正作用。”
徐子陵奇道:“那是否说你的密公肯定师妃暄不会挑他作和氏璧的得主,所以宁愿
和氏璧永远消失?”
沈落雁苦笑道:“我若否认就是向你说谎。但其中情况却恕我不能多作透露。”
顿了顿续道:“千万不要低估师妃暄,她可能是继宁道奇后中原武林最出类拔萃的
武学大宗师。只看她今次处理失宝的雷霆手段,便知她行使的方式深合剑道之旨,一下
子就把你们迫上死角!”
徐子陵截断她冷然道:“所以若我们真的逃走,等若承认和氏璧是我们偷的。哈!
沈军师此计真绝,难怪肯把前嫌一笔勾销!因为以后自有师妃暄和宁道奇来寻我们的晦
气,对吧?”
沈落雁像被伤害了的退后一步,俏脸转白,铁青着脸儿怒道:“你这叫不识好人心,
既是如此,一切后果由你自己负责!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
猛一跺脚,掉头走了。
徐子陵卓立不动,好一会后,微微一笑道:“朋友既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巷子两端同时传来冷哼之声,接着“长白双凶”符真、符彦分别从墙头跃下。
前者提着一把精钢打造的长柯斧,但斧头加安尖锥,砍劈和刺戳均同样灵活;后者
的兵器更古怪,似剑而曲,锋尖成啄状,一看便知是专走险奇路子。
徐子陵心知肚明自己掉进沈落雁精心布下的陷阱,对方今趟必是竭尽全力,务要使
自己一是被杀,一是被擒。但他却夷然不惧,猛提一口真气,抢先发难。
***
董淑妮扯着寇仲避过一队c来的卫兵,到了道旁娇嗔道:“你怎么搅的,昨天整日
都见不到你的人影,一副饱食远走的负心汉模样。”
寇仲见尚书府门前的十多名守卫均张眼偷看,尴尬道:“你说话低声点行吗?”
董淑妮露出一个迷人之极的笑容,神态天真地点头道:“只要你肯陪人家,奴家自
然会听你的话哩!”
她今天穿的是紧身白色困红边的劲服,把她浑身美好的曲线表露无遗,该高的高,
该小的小,充满青春火热的诱人魅力,但寇仲那有欣赏的心情,讶道:“你不是说再不
欢喜我吗?为何又忽然改变主意。”
董淑妮扯了他衣袖,跟他随之沿皇城的大道朝皇城的南大门走去,小女孩般雀跃道:
“因为我想来想去,我认识的人中都是你最好人,又不会像可厌的苍蝇凑蜜糖似的缠着
人家,更何况尚书大人根本没意思把人家许你,还嘱人家不要和你来往呢。”
寇仲心中暗骂,王世充果然是不安好心。
盗和氏璧一事怕也是个陷阱。只是他料不到自己真能得手,现在则要设法把事情推
得一乾二净。
董淑妮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我要你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到时再商量私奔的
大计。”
寇仲失声道:“你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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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卷) 第五章 四面楚歌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14卷)
第五章四面楚歌——
徐子陵差点失声惊呼。
就在他提运真气时,左右脚心的涌泉x一寒一热:左涌泉x的寒气直冲背脊督脉,
过尾枕,经泥丸,再由任脉而下丹田;右足的热气则反其道而行,逆上任脉,过眉心祖
窍x,穿泥丸而下督脉,再由脊骨的尾板x入丹田。
最妙是当两股寒热不同的气流在泥丸相遇时,立即以卷缠螺旋的方式,一顺一逆的
向相反方向疾行于经脉之内。
每到一个x位处,真气竟像一个漩涡般积聚扩大,使他体内每个x位都成了真力的
仓库般。
他的丹田就像主力军所在,而三十六个主窍x则为小队的军事单位。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即管以前与寇仲的y阳合流,亦只是阳中藏y,y中蕴阳;不像现在左足涌泉能自
动吸取充盈于天地间的先天y气。
唯一的解释是和氏璧内奇异的力量,把他的经脉彻底改造,而非只是跋锋寒所说的
“强化”。
假若以前的经脉是淌流的小溪,现在则成了奔腾澎湃的大河。
那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实是难以形容。
他所有感官的灵敏度均以倍数提升。
方圆百丈内任何声息都瞒不过他的耳朵,皮肤更清清楚楚感应因符真、符彦两人迫
来而生出的空气变异。
从他们身体生出的庞大气势,其强弱度绝非平均分布,而是随着他们的意念的催动,
不断找寻自己的破绽和弱点,故而强弱点亦随之变化。
他从未试过如此清楚地把握到对手的虚实,宛若一个自少失明的人,忽然回复了视
力。
同一刹那,他感觉到另一个敌人潜伏在左方墙内某一地点,正守待他逃走的一刻,
施以突袭。
他整个脑子晶莹通透,无有遗漏。
就在此刻,他清楚知道符真的长柄斧会抢先一线发动攻击,然后才轮到符彦古怪的
啄剑。
这两人确是武功强横,甫现身便以凌厉的气势控制着他,教他无法脱身逃走。
换了在经脉改造前,他们确有扑杀他的实力,但现在他已可肯定自己若要脱身将没
有问题,问题只在如何应付第三个敌人的攻击。
想到这里,符真、符彦分别迫至十步之内。
劲气狂飙,杀气漫空。
两敌同时暴喝。
长柄斧扬上半天,化作一道激电,疾往他颈项斩来,强大无匹的劲气,先一止破空
割来。
符彦则坐马运步标前,啄剑循着奇怪的进攻路线,在丈许的距离内变化无方,似能
攻向他任何部位,充份发挥出这奇门兵器诸般幻变的特性。
长白双凶敢与王薄作对,果是非同凡响。
一时杀气漫空。
两昆仲皆目s寒电,狠狠盯着徐子陵,换了心力较弱者,只是他们的眼神已可令其
心胆俱寒,斗志尽失。
徐子陵清楚感到凭现在突飞猛进的功力,或可胜过其中一人,但却绝不能在正常情
况同时击退他们,何况还另有高手窥伺在旁,待机出击。
这对符家兄弟,任何一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一流高手,否则沈落雁亦不放心让他们
来收抬自己。
心念电转间,徐子陵迅疾无伦的连晃几下。
符彦的身形立时一窒,眼睛s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气势信心顿即减弱几分。
原来徐子陵每一下晃动,均是针对符彦啄剑的进攻而发。最令其骇然的,就是似能
先知先觉般,在他变化刚生时,徐子陵已微妙的移了位,使他的攻击失去最大的威胁力;
而更惊人的是当符彦随之改变攻势时,徐子陵又先一步错开少许,如此数次之多,使符
彦也有无处着力,就像想抓着滑不留手的泥鳅那种无奈感觉。
这种异事符彦尚是初次遇上。
一向以来,他至少一半的本领是因啄剑的特别构造而发展出来的诡奇变化,教人防
不胜防。
可是如此这般尚未真正交手,却给对方完全把握到剑路,实是从未之有的事。一时
间由主动变为被动,颇有不知如何继续下去的苦恼,那能不把攻势放缓下来。
斑手之争,争的就是这一线之差。
符氏兄弟数十年来配搭得无懈可击的联攻之术,立即出现绝不该有的空隙破绽。
此消彼长下,徐子陵立即气势激增,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闪迎符真,一指点出。
体内真气如若水洪暴发,旋转的气流里,以气海的真劲为主旋,在任督二脉先周行
一匝,运转法轮,坎离相交,到腋窝处时寒热分流,一循阳瑜,一经y瑜,到手心再合
流,成两股并行的螺旋寒热真劲,每道气劲各含三十六个飞铊般的涡旋,透中指刺出。
符真此时亦因气机牵引,受到符彦气势骤减,慢了一线的影响,致有点进退失据。
不过他是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又欺徐子陵及不上自己的数十年功力,反加速前进,
长柄斧疾劈而去。希冀凭重兵器之利,压制对方的区区手指。
若换了是涫涫那类级数的顶尖高手,此时必会设法把进攻拖迟少许,好配合符彦重
整攻势,那徐子陵能不致立即败阵,亦会应付得非常辛苦。但符真始终在智力眼光上差
远了,所以犯上这战略上的大失误。
眼看指尖点上斧锋之际,徐子陵再往符彦的方向后晃一下,身法妙若天成,又是那
么潇洒和不经意。
斧锋在指尖前五寸许的地方画过。
符真立时魂飞魄散,他也是了得,忙改劈为刺,硬是回斧,以斧头的尖锥疾刺对手。
徐子陵哈哈一笑,知符真锋锐已泄,新力未生,一指点在斧头尖刺上,真劲狂吐。
“蓬!”
寒热两股气流沿斧而入,再在徐子陵的遥控下分由阳瑜、y瑜二脉破入符真体内,
气漩连珠弹发的鱼贯而去,符真顿时吃了大亏。
他另一个错误就是早闻得徐子陵和寇仲的独门螺旋怪劲,也拟好应付之法,怎想得
到对方竟能寒热分流,又暗含专破护体真气的漩劲球。
最厉害是寒热两劲截然不同,就像两个高手同时向自己进攻。此时那还顾得伤人,
运聚全身功力对抗之时,猛地抽身急退。
徐子陵亦心叫厉害,无坚不摧的劲气侵入符真体内时,立时遇上强大的阻力,竟给
化去一半,否则只此一指,足可教符真吐血受伤。
啄剑袭至。
徐子陵冷哼一声,一个倒翻,不但避过狠辣无比的一剑,还飞临符彦上方,两掌下
压。
符真仍是退势不止,脸上阵红阵白,一时间无力配合进攻。
符彦气势早泄,功力又差符真半筹,见乃兄被徐子陵一指击退,更是心胆俱寒,暗
萌退意。不过此时岂容退缩,只好舞出一片啄影剑光,矮身护着上方,不求有功,只求
自保。
徐子陵见他在这种恶劣情况下,仍守得无隙可寻,暗叫侥幸,心忖若非自己战略高
明,令他两昆仲不能形成合围之局,明年今日此刻怕就是自己的忌辰,亦不敢再作纠缠。
一掌虚按地面,另一手化掌为指,点中剑背。
徐子陵借力笔直弹起。
矛光激闪,冲天而来。
徐子陵一瞥下差点要改变主意留下拚死杀敌,皆因攻来的正是仇人王伯当。
若非因他对素素的兽行,素素大有可能不嫁给香玉山,终生幸福便不会陷于困境绝
地。
此人确是武功高强,手上双尖软矛被他运功变得变成弓状,再弹开来时既可加强劲
道,又使人难以预防。
而且拿捏的时间和速度都精确至毫厘不差,迫得身在空中的徐子陵不得不全力应付。
却不知徐子陵因早知他有此一着,按往地上的一掌恰好发生作用。
反撞之力顿生,徐子陵倏地横移,落往远方,几个纵跃,消失在瓦背之后。
王伯当落到巷内,与符真两兄弟你眼望我眼,既是无奈又是骇然。
谁猜得到凭三人之力,仍不能把他留下来?
***
董淑妮大嗔道:“有甚么好大惊小敝的。难道你要我去嫁给好色的李老头吗?”
寇仲心中一震,徐子陵猜得不错,李渊和王世充为了对付现时声势最盛的李密,正
进行一场政治婚姻的交易,“货物”就是洛阳艳名四播的董淑妮。
去了西顾之忧,王世充才能放手与李密周旋,而李家亦乐得坐山观虎斗。
这一切正是由李世民策划的,只是他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被师妃暄挑选的人,种下异
日与李建成争帝位的危机。
李建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贯骄横任性,当然不是易与。
故只要把这消息泄出去,传入李建成耳中,李阀势难再保持精诚团结的局面。
只恨如此妙计,却不能实行,因为徐子陵绝不欢喜自己用这种手段。何况消息还是
由他而来。
一切只好顺其自然去发展。
纸终包不住火,李建成早晚会知道此事。
城门在望,董淑妮扯停了他,试采道:“你想到办法了吗?”
寇仲从思索中掠醒过来,敷衍道:“这牵涉到很多复杂的问题,今晚再说吧!”
董淑妮怎知他脑袋中转着的事,完全与私奔没有关系,喜道:“今晚你戌时初刻就
在荣凤祥的府第后门处等人家,我设法溜出来,不见不散。”
寇仲愕然道:“荣凤祥是甚么家伙,他住在那里,今晚你到那里干甚么?”
董淑妮没好气道:“荣凤祥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晓得,还敢到洛阳来混?他在洛阳
有财有势,大舅父也忌他三分,这里十家赌场有八家是他开的。他女儿荣姣姣与奴家合
称‘洛阳双艳’,今天是他五十大寿的好日子,所以在家摆寿酒,明白吗?”
寇仲笑道:“既是江湖名人,我当然懂得如何找到他的府第,不过你溜出来时若不
见我,最好找第二个人和你私奔,因为我可能已给一群凶恶的师姑和尚围殴致死哩!”
再不和她瞎缠下去,飞快溜了,气得董淑妮猛踩脚,却又拿他没法。
***
纸团被运功搓成粉碎,随风洒往洛水。
阳光照s下的洛水闪闪生辉,客船货船往来不绝。
徐子陵坐在洛水岸堤上,沐浴在阳光下,说不出的写意,一点不把因和氏璧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