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似欲冲淡这种“无声胜有声”的气氛,低声道:“妃暄早前曾勘察镜泊亭的
形势环境,这座石亭临湖建筑,一边是湖水,另一边是密林,颇为隐蔽。”
徐子陵摊开手掌,递到她身前,轻轻道:“小姐可否把石亭的位置画出来,那我们
可分路赴会。”
师妃暄微一犹豫,探出纤美的玉手,以指尖在徐子陵手掌先画出镜泊湖形状,再在
北岸轻点几下,道:“这是马吉营地的位置。”然后再移往西北点一下,道:“镜泊亭
大约在这个位置上,地势较高,并不难认。”说罢收起玉手。
徐子陵仍呆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心中涌起奇妙的滋味,更晓得自己将永远忘不掉
她指尖画在掌上的动人感觉。
这尚是他首次和师妃暄的“亲密”接触。
师妃暄微嗔道:“弄清楚了吗?”
徐子陵终收起手掌,心忖假若此刻告诉她以后都不会洗手,她对自己这大胆的轻薄
话会有什么反应?这当然只能在心中想想聊以z慰,不会付诸行动。
微笑道:“非常清楚,小姐的纤指就像色空剑般准确稳定。”
师妃暄淡淡道:“你的手掌很特别,是否练长生气后变成这样?”
徐子陵潇洒地耸肩,轻描淡写的道:“事实上我并不太清楚,好像是学晓印法后,
一对手始生变化。横竖仍有些时间,我们可否再好好闲聊几句。”
师妃暄轻叹道:“人家想不听行吗?”
徐子陵听得心中一荡,又暗暗警告自己,绝不可把师妃暄视作一般俗世女子,这会
令她看不起他徐子陵,点头道:“当然可以,一切由小姐决定。”
师妃暄回复平静,淡然处之的道:“说吧!徐子陵。”
徐子陵生出把她拥入怀内的冲动,吓得忙把欲望硬压下去,长长吁出一口气道:
“小姐此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师妃暄沉默片刻,柔声道:“你听到蝉虫的和应呼叫声吗?”
徐子陵略一错愕,点头道:“给你提醒后,我忽然发觉像在一个蝉鸣虫叫的汪洋中,
它们的声音所组成的世界是既丰满又充满层次感,美丽得教人感动。最奇怪是此前我却
把它们完全忽略。”
师妃暄欣然道:“不怕告诉你,妃暄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子陵兄对此有什么体会?”
徐子陵苦笑道:“体会太深哩!再来一趟分离预习,我可能会有招架的办法。问题
是爱情就像一个陷阱,掉进去后可能永远没有方法爬出来,去领略陷阱外别的动人事物。”
师妃暄喜孜孜的道:“这个比喻真贴切,能否从陷阱跳出来,纯看个人的决心和努
力,更要瞧你是否把爱情视作人生的终极目标。在人世间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宇宙无常
的其中部分。”
徐子陵洒然笑道:“小姐若任得自己陷身爱情,再从陷身处走出来,是否能破而后
立的臻达剑心通明的境界?”
师妃暄唇角飘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白他一眼,似在说早晓得你会有此一问的动人样
儿,漫不经意的道:“子陵兄指的是否仍是纯精神的男女爱恋?”
徐子陵大感刺激,师妃暄这句话等若同时说出另一种有亲密接触的男欢女爱,那表
示她至少曾想及与自己或许会发生这可能性。不过他真的没有占领她仙体的任何意图,
所以不会趁机进。微笑道:“当然如此,小姐有什么好的提议?”
师妃暄破天荒的“噗哧”娇笑,道:“人家仍在考虑嘛?”
说罢盈盈去了。
寇仲来到龙泉城东门外著名的月池,这是个天然的温泉,泉水从地底涌出,因池作
半月形,故名月池。
热气腾升,把湖旁的林木笼罩在水气中,加上月色斜照,确有几分可使人不寒而栗
的鬼气。
寇仲并不相信鬼神,只欣赏到温泉与月色合力营造出来如梦似幻的气氛和美景。
池水中间气泡争先恐后的冒出水面,呼鲁呼鲁在作响。月池宽广只有两丈许,溢出
的池水形成热泉涧,穿野过林的朝龙泉城方向流去。
寇仲心忖找晚和徐子陵来这里夜浸月池,必是非常快意。又胡思乱想假若陪他浸浴
的是国色天香的尚秀芳该是如何醉人。忽感有异,定神看去,只见一团黑忽忽的物体,
正在靠池边的杂草处载浮载沉。
寇仲心中大为惊懔,拔身而起,掠过池面,落到最接近物体的岸旁。
看清楚点,更是心中发毛,赫然是具穿着衣衫的浮尸,衣服与今天见过的假老叹相
同,由于脸向池底,故看不到脸目。
寇仲怎都不能相信身为五类魔中的“暗气”周老方这么容易死去,心想难道这家伙
诈死来算计我,哈哈一笑道:“池水这么热,老兄你能捱多久呢?”
同时耳听八方,看看会否中计被敌人包围。
再待片刻,心知不妥,倏地伸手下探,抓着周老方的腰带,把他提离水面。
周老方滚倒岸旁草地,脸容向天,两眼睁大,早气绝多时。
寇仲怎么想都没想过会有这情况出现,呆看着眼前再没有半丝生命气息的尸体,一
时间乱了方寸。
旋又深吸一口气,回复冷静,下手检视他致死的原因,接着迅速离开。
徐子陵发出暗号回应,寇仲心情立即转佳,因为大明尊教比他们早先猜估的更要可
怕,知道徐子陵“健在”,可敬的仙子当然亦该安然无恙。
寇仲扑进林内,深进三丈许,拔身而起,落在一株老树接近树巍的横析上,徐子陵
正安然写意的坐在横杆间,寇仲就那么蹲下,从这角度看去,镜泊亭安稳的立在湖畔,
四周虫鸣蝉唱,一片月夜和谐宁谧的气氛。
亭内空无一人。
徐子陵瞥他一眼、动容道:“你的平衡功夫大有进步,最难得是那种蹲在离地五丈
多高只儿臂粗幼的横干上,竟像蹲在平地般舒适自然的感觉。”
寇仲凑到他耳旁道:“你的仙子呢?”
徐子陵苦笑道:“仙子从来不是我的,将来亦非我的,至于她为何没有出现亭内,
这该叫仙心难测,你问我,我去问谁?是否白走一趟?”
寇仲叹道:“周老方变成一具浸在月池内的浮尸。他是被人在背心结结实实打了他
乃乃的一掌,心脉尽碎即一命呜呼,大罗神仙都难令他呼吸多一口气。”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微笑道:“假若我们以为周老方是真老叹,我们会否怒火中烧,立即到那神秘
庄园杀人放火。”
徐子陵点头道:“有道理!此计非常毒辣,既借我们的刀去杀人,更借别人的刀来
杀我们。”
寇仲苦恼道:“那神秘庄园的主人必非善男信女,谁可告诉我他是何方神圣。”
徐子陵凝望着镜泊亭道:“我敢以项上人头打赌,假老叹很快会现身亭内。”
寇仲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月池的浮尸是周老叹而非周老方。唉!周老方还算
是人吗?连孪生兄长都辣手残害。虽然真老叹亦非什么善长仁翁。”
徐子陵道:“会否因莎芳承诺退出争夺舍利,所以周老叹夫妇对他们再无利用的价
值,索性毁去r参,同时又可一举两得的骗我们去打场冤枉的仗?”
寇仲道:“这么说,大明尊教的人可能真不晓得你能分辨出周老方是假的老叹,照
此推论,许开山当非是大明尊教的人。”
徐子陵皱眉道:“仍是很难说,打第一次我在燕山酒庄大门见到许开山,就感到他
属‘邪王’石之轩的级数。若他高明至故意不把此事告诉周老方,借此消除我们对他的
怀疑,非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若他高明至此,实在太可怕。”
徐子陵道:“你有否觉得莎芳是故意放弃争夺舍利、以松懈石之轩和祝玉妍两方面
的防备之心。”
寇仲一震,正要答话。
徐子陵低呼道:“点子来哩!”——
扫描者:媛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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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卷 第十一章 意外收获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第41卷)
第十一章意外收获——
周老方现身镜泊亭,神情木然,颓然在亭内的石凳坐下,直勾勾的望往在月照下波
光荡漾的大湖。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家伙真懂装神扮鬼。”
两人忽生警兆,朝后瞧去。
师妃暄来到树下,再无声无息的像脚踏彩云般升上横干,就那么盘膝坐在徐子陵旁,
香肩只差寸许便碰上徐子陵的膊膀。
徐子陵尚是首次与师妃暄处于这么亲近的距离,心中涌起无限的温柔。
师妃暄盯着周老方的背影,轻轻道:“他的神情为何如此古怪?”
徐子陵吁一口气道:“他刚杀掉自己的孪生兄长,神态可能因此有异平常。”
师妃暄轻颤道:“什么?”
徐子陵别头往她瞧去,入目是她的灵秀和优美至无可比喻的轮廓线条,秀发半掩着
的小耳朵晶莹洁白,更传来健康的发香,一时如屐仙境,自然地凑到她耳旁轻声扼要解
释。
师妃暄秀眉轻蹙,似是有点受不住这么亲密的接触,但亦没有避开的反应。
那边的寇仲讶道:“妃暄不准备下去见他吗?听听他有什么j谋该是很有趣的事。”
徐子陵夹在寇仲和师妃暄中间,左边是寇仲说话的声音,右边是师妃暄传来清新和
充满生命力的芳香气息,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觉,想到在经历了多少事情后,他们三人才
能这么同栖一枝树干之上,并肩作战。
他和师妃暄的交往绝非顺风顺水,打开始他们就站在势难两立的敌对立场,最妙是
直到此刻这情况仍未改变。
和氏壁是他们初识的序幕,接着的事复杂至连他也感到难以尽述,概而言之,就像
现在的真实情况般,他徐子陵是给夹在两人中间处,左右做人难。
一个是兄弟。
另一个是值得自己祟慕尊敬踏足凡尘的仙子。
我的娘!
这笔确是难算的账。
师妃暄终于说话,淡谈道:“这个是真的周老叹。”
寇仲剧震道:“那么死的就是周老方,这是没有可能的,陵少怎么看,你为何像没
半点反应似的。”
徐子陵双目亮起精芒,凝目亭内呆坐的周老叹背影,微笑道:“妃暄怎会看错呢?
我等凡人看不到的东西,当然瞒不过她。”
寇仲一呆道:“我还是第一趟听到你唤一个女儿家的名字,这种感觉真古怪。”
师妃暄佯作不悦的微嗔道:“我要警告你们两兄弟,请守点口舌规矩。”
寇仲抗议道:“我要为我的好兄弟打抱不平,因为太不公平,为何我能唤你作妃暄,
我的兄弟陵少却不可以?”
他们均以气功收束声音,聚音成线,故不虞周老叹听到。
师妃暄秀眉轻蹙,没好气的白寇促差些令他翻身堕地的一眼,道:“我并不是指这
个,而是他自称凡人的可恶,明白吗?打抱不平的寇大侠。”
寇仲还是首次有机会和师妃暄这么朋友式的聊天,更明知这仙子胸襟广阔,明辨是
非,不会真的恼怪他言语无礼,登时生出魂为之销的感觉,很想再进一步欣赏她的女儿
神态,无声无息的轻拍徐子陵的肩头,欣然道:“你以后可享有我同等的特权啦!”
师妃暄淡淡道:“我要下去和他说话。”
寇仲装作心中一寒,道:“这个会不会是周老叹的鬼魂呢?因死不暝目,冤魂不息,
所以到这里来托我们为化报仇。唉!他肯定是没有表情的苦脸鬼。”
师妃暄终忍不住嫣然一笑,以一个完美无瑕,动人至极的翻腾,投往镜泊亭去。
周老叹纹风不动,沉声道:“是否静斋的师姑娘?”
寇仲听到他的声音,悄然道:“果然是真老叹。我的娘!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师妃暄落在亭外,盈盈俏立,从容自若的道:“正是师妃暄,周前辈可否解释为何
会从老方变回老叹?”
周老叹剧震转身,大讶道:“原来姑娘早看破那畜生是冒充的。”
远处树干上的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真扫兴!若他真是冤魂不息的厉鬼,多么
刺激有趣。”
徐子陵为之气结。
师妃暄平静的道:“前辈仍欠我一个解释。”
周老叹双目凶光大盛,狠狠道:“我杀了那畜生,亲手宰掉那畜生,他无论做什么
我周老叹都不会怪他,但竟敢勾引自己的亲嫂,我却绝不会放过他,这可恶的畜生。”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愕然以对,听周老叹的口气,他和金环真该非是大明尊教阶下之
囚。
师妃暄显然和他们想法相同,道:“你们是否打开始就在骗我?”
周老叹双目凶光转为茫然之色,叹道:“我们是不得不和莎芳合作,只有他们才有
能力和祝玉妍对抗。我和环真已成天邪宗最后的两个人,不借助别的势力,如何能把圣
舍利从石之轩处抢回来,只有圣舍利才可重振天邪宗。”
师妃暄不解道:“大明尊教不是要害你们夫妇吗?为何仍要和他们合作。”
周老叹狠狠道:“那全是辟尘在弄鬼。唉!无论希望如何渺茫,只要有一线机会,
我周老叹绝不肯放过。”
师妃暄谈然自若的道:“我要走啦。”
周老叹愕然道:“姑娘要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呢。”
寇仲和徐子陵亦大惑不解,师妃暄好应继续问下去,弄清楚整件事,例如为何周老
叹忽然找两具尸体来鱼目混珠?无端瑞的会弄个周老方来顶替周老叹?大尊和原子是谁?
诸如此类的问题。
师妃暄轻描淡写的道:“因为我再不信你们说的话。”
说罢就那么离开。
寇仲和徐子陵由不明白改为心中叫妙,师妃暄一走了之,等若把周老叹这个烫手热
山芋交到他们手上。
周老叹呆在亭内,双目不住转动,似在思索揣测师妃暄的说话和行动,方寸大乱。
寇仲和徐子陵看得直摇头,本性是不能改的,周老叹夫妇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一会后,破风声起,久违了的金环真现身亭内,道:“她真的回城去了。”
周老叹冷哼道:“这妮子太厉害,看穿我们要利用她。”
金环真娇笑道:“夫君大人啊!我早说骗不倒她,只有你才天真得以为自己能办到。”
说罢取出火熠燃点,然后送出讯号。
寇仲和徐子陵精神大振,朝镜泊湖迷朦的深远瞧去。
寇仲在徐子陵的耳旁道:“不论来的是什么人,他乃乃的熊,我们就下去痛快一番,
舒舒筋骨。”
徐子陵点头同意,周老叹要对付师妃暄,但因师妃暄没有中计,他们当然再不用对
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客气。
一艘两桅风帆,从左方一个湖湾驶出来,缓缓而至,船上乌灯黑火,在月色下船头
隐见人影幢幢。
寇仲又道:“若见到烈瑕那小子,先干掉他才轮到其他人。”
大型风帆驶至,缓缓靠岸,四道人影从船上掠下、落在周老叹和金环真身前。
暗里窥视的寇仲和徐子陵立即日瞪口呆,来人竟非大明尊教的人,而是“魔帅”赵
德言、礅欲谷、康鞘利和香玉山四人。
怎想得到他们已抵龙泉,且和周老叹夫妇勾结起狼狈为j。
两人更由此想到赵德言和天邪宗必是关系密切,否则不会既有尤鸟倦与他合作在前,
现今周老叹夫妇又与他联成一气。
赵德言皱眉道:“究竟发生什么事,那小贱人没有上当吗?”
周老叹颓然道:“她丢下一句不信我的话就那么回城去,唉!”
墩欲谷冷笑道:“只要她仍在龙泉,她休想能逃回中原去,那两个小子有否中计?”
周老叹道:“这个很难说,因为师妃暄竟晓得有周老方,假若她把此事告诉那两个
小子,恐怕他们不会中计。”
香玉山点头道:“计划该已失败。”
暗里的寇仲恨得牙痒起来,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我要干掉他。”
徐子陵摇头道:“来日方长,这个险不值得冒。”
只是赵德育和墩欲谷两大高手,足教他们穷于应付,何况多出康鞘利、金环真和周
老叹三个亦非易与的人。
赵德言环目扫视,似在察看是否有人隐藏在附近,断言道:“上船再说。”
到风帆离岸远去,寇仲捧头道:“事情愈趋复杂,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沉声道:“我一直不明白大明尊教的人为何敢引妃暄到草原来。因为妃暄若
有不测,必会惹出宁道奇和慈航静斋的人。现在明白啦!颉利要对付的是李世民,李世
民一旦失去妃暄的支持,肯定再难斗很过有颉利支持的李建成和李元吉。”
寇仲皱眉道:“可是莎芳若非有金环真助她,如何能找到石之轩?”
徐子陵道:“这或只是一场误会,大明尊教纯因追在祝玉妍背后,误打误撞的碰上
石之轩亦说不定。”
寇仲苦笑道:“我想得头痛起来,不如回家睡觉好吗?”
徐子陵道:“对不起!今晚你很可能没空睡觉,看!”
寇仲看去,只见马吉营地旁其中一艘船扬帆开出,却没有任何灯火,一副鬼鬼祟祟
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