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对视着,一个目光平静,一个眼神怨气冲天,最后胡女士终于狠狠的说出:“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家然然再跟你家渭南没有任何瓜葛了,至于这孩子也是我苏家的跟你沈家没
任何关系。”
这一天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在顾女士的示弱中很快结束了,最终顾女士对胡女士放下关于苏然肚子里的孩子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的狠话,也没有正面应对,在安慰着胡女士消气后也就告辞回家了。
苏然她妈的火因为顾女士最终也没有烧到她身上来,等顾女士一出门,胡女士转身就对苏然说:“我告诉你,你哪也不许去,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家养着。”说道最后始终还是气不过,伸着手指头戳了一下苏然的额头:“你咋就这倔呐?你说你怀着个孩子还乱跑什么?贵州?那是什么地方,你作死呐?”
苏然被她妈戳的往后仰了一下,定住身子后嘟囔道:“我这不没事吗?”
苏然的这句话把胡女士一下顶得火冒三丈,她高声吼道:“你没事?等你有事了,你哪哭去?我哪哭去?这家里的两男人哪哭去?啊?”这母女俩在苏然还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亲密的机会,如今她们之间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直接而且粗暴。
胡女士虽然说归说,骂归骂,但苏然回来了,还大着个肚子回来了,她这个当妈的还是要小心的伺候着,当天她就跑出去采购回来了各式各样的孕妇装,孕妇用品,还有小孩子的东西,大大小小的提了十几袋,琳琅满目,往客厅里一堆像座小山,看起来着实壮观。
苏然上午被她妈收拾了一顿,中午吃了午饭就回房睡觉去了,等一觉睡醒已经是落日时分,她洗了把脸,走下楼老远就看见她妈在沙发那坐着手里举着双婴儿鞋,在眼前左看右看的,脸上的表情看着应该挺高兴的。
苏然扶着腰走过去挨着她妈坐下,胡女士瞟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苏然也没说话,她从那些口袋里掏出一套棉布小婴儿衣服,那衣服小小的没有扣子,全部是用绳子固定,苏然看着可爱,把小衣服裤子放到大腿上摆弄着,母女俩静静的坐了一会后,苏然轻轻的开口:“妈,你不生我气了?”
旁边的胡女士“哼”了一声:“我跟你生的着气吗?等我小外孙出来了,谁还理你。”
苏然在旁边笑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她看着自己的肚子说忽然说:“妈,他在动了。”苏然的语气静静的,她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有一种光晕在流动。
胡女士看着苏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变了,她叹着气,手抚上苏然的肚子:“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是辛苦,你别再乱想别的了,这孩子是我们苏家的,我们会护着他平安长大的。”
晚上苏军张回来的时候,显然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没啥激动的表情只是摸着苏然的头挺大声的说:“行!我们老苏家要添丁进口了,好事!”
随着苏军张的一锤定音,苏然怀孕的这事在他们家这就算是被接受了,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胡女士抱着个枕头进了苏然的房间,苏然人已经钻到了被窝里,看她妈进来惊奇的问:“妈,你怎么来了?有事啊?”
胡女士掀开苏然的被子把枕头垫在她的脚下,嘴里说着:“以后晚上我跟你睡。”
胡女士说完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苏然赶紧往旁边让让:“不用了妈,我自己没事的,这些日子我都自己照顾自己的,这不也挺好?”
胡女士在苏然身边躺下,难得的温柔:“哎!养的你一天傻乎乎的,你以为女人生个孩子那么容易呐,你这才7个多月,慢慢的你就知道了,等你肚子再大些,晚上腿抽筋,n频,起床都要人伺候。”说到这里胡女士又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按说都应该是孩子他爸来伺候的。”胡女士的话没有说完,她看见了苏然明显暗淡下去了的目光。
母女俩躺在那里一时无话,过了很久胡女士才梳理着苏然的头发说道:“你是我们苏家娇惯出来的女儿,你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以后别再犯傻了啊?”
苏然沉默很久后,才轻声的回答:“妈,其实我要这个孩子不是为了渭南哥,我想要是当初你怀着我的时候要是碰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你也会把我生出来的是不?妈?”
回答苏然的是胡女士一声悠长无奈的叹息。
这一夜母女俩睡的安稳,第二日,苏家的生活如常的继续着,苏然早晨起床,吃了早餐,在院子里散了一会步,然后回到屋里开始无所事事,她现在不能上网,唯一的一点娱乐也进行不了,实在没事干了,她坐那开始跟她妈一起看电视,胡女士其实是开着电视在那做小孩子的棉袄,她们这一辈的人还是信奉传统的天然的东西,在她们看来外面再被夸的如何如何保暖如何如何方便的孩子衣裤,都比不上自家新棉花手工做的好。
胡女士带着老花镜在茶几上裁剪着一块棉布,时不时的抬眼看一下坐立难安的苏然,苏然眼睛看着电视,身子却时不时的换一个姿势,明显着是坐不住,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当日头渐渐升高,电视里反复放着一段卖表的电视购物,当电视了第n次又出现一个女人拿着一个锤子在“咣咣”的砸表时,苏然终于坐不住了,她“噌”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的就往厨房走去。
胡女士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剪刀也跟去了厨房,厨房里因为要给苏然补充营养,关美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买了一堆生鲜吃食回来,这会她都扔在厨房的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呐。
苏然进到厨房从地上翻出一袋子大骨,拎着就放进水槽里开始清洗,旁边的关美娟有些搞不清状况,疑惑的问:“然然,你饿了是不?我先给你弄点别的吃,那个我一会再做。”
这时胡女士也进到了厨房,她的对苏然说:“你还非要去折腾啊?你这刚回来,怎么就不能让我心里踏实两天呐?”
苏然头都没回:“妈,你就别拦着我了,他在医院里躺着,我在家坐不住?就当是我欠他的吧。”她这话说道最后的时候已经是几乎是在低语,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胡女士看着手里不停歇的苏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这一上午靠着关美娟帮忙,苏然煲了个汤,做了几个清淡的菜,她找出一个保温饭桶,把菜一层一层的装好,又装了半桶米饭,提着就出了家门,路过客厅的时候,胡女士听见动静一直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线,连头都没抬,苏然在她妈身后停了一下,还是转头走了出去。
走出自家的院子的时候,看见院门口停了一辆轿车,黑色的车身,挂着军牌苏然知道,那是她爸的专用车,司机下来给苏然开门,嘴里说着:“苏军张让我送来你去医院。”
苏然愣愣的看着那车子,那一瞬间很多情绪涌上心头,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享受过她爸的特权,她爸这人一生刚正不阿,公私划分的仔仔细细,这么多年就是她妈也都从来没有坐过他爸的专车。
苏然心里闷闷的有点难受,她回头看了看自家的房子,扭头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等我一会。”说完她又转身走回去。
胡女士还保持着刚才苏然离开时的那个姿势,俯身趴在茶几上,苏然走到她身后第一次在成年以后主动拥抱住她妈:“妈妈,谢谢你。”苏然没有哽咽,语气里却包含了感情。
胡女士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我也看明白了,这夫妻间的事情,这外人还真不一定能看得懂,你只要以后不后悔就行了。”
苏然使劲抱紧了她妈一下,没再说话,转身又走了出去,听着身后的脚步渐渐消失,胡女士抬头摘下眼镜,她看着窗外,眼里写满无奈,终于轻叹出声。
还是那条走廊,就是中午时分这里依然是寂静的,因为这里是高干病房区,在这里工作的护士护工甚至是医生都有特殊的纪律,没有人会在这里大声喧哗,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苏然手扶着腰慢慢的往前走着,到今天她才认真的想过,她原来一直是别人的女儿,不管她走到哪里做什么,身后都一直站着她的父母,她爱一个人,这样任性而为她的父母又要在她的身后为她担着几分的心?她这样自认为奋勇的执着,又有多伤害家中的父母的心,善良的苏然到现在也没有想过病房里的那个男人是否也有过错,她到现在也只是在自我检讨着自己的自私。
慢慢挪着脚步,走进病房,心里心心念念着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半靠在床头,看着她进来的方向,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眼神里有隐隐的担忧:为什么就爱他呐,好像会从思考的时候就爱上了,那时的他身体羸弱,常年卧病在床,那时还是小小的他,眼里就有了忧郁,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知道他孤独,他要很多很多的爱,从那时候起就心疼他,就想时时陪伴着他,想让他高兴,然后长大了一点,朦胧中似懂非懂的知道了爱情,然后她就知道了自己爱上了他,再后来这些年就这么固执的坚守着,最后就习惯了,习惯了他住在了自己的心里。
房间里没有人苏然扶着腰迈着八字步,慢慢走到沈渭南的床头,她放下手里的保温桶转身问他:“今天有好些吗?”
“嗯。”沈渭南定定的看着她应道。
“吃中饭了吗?”苏然的语气中有种平静的冷淡。
“没有。”沈渭南观察着苏然脸上的表情,回答着。
“我带了饭来,要不要吃点?”
“好。”这对曾经的夫妻,平淡的对答着,不太有激情的语调,但静静的气氛下流淌着一种言说不了的感情,其实爱人之间有的时候有的东西真不是外人能看懂的。
沈渭南半个身子打着石膏,苏然坐在床头给他喂饭,她饭菜一点点搭配好,一口饭一口菜的慢慢往沈渭南嘴里送,沈渭南吃完就张嘴,两人配合默契。
喂到中途的时候,沈渭南忽然张嘴问:“我以为你来不了了。”苏然喂饭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这些事,该是我和你一起承担的。”沈渭南定定看着苏然,语气里明显的歉意。
苏然没有什么表情,盛了一勺饭接着送到他嘴边。苏然从没想过让沈渭南觉得欠了自己的,在她的意识里,怀孕生孩子,那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随着他挺着个肚子出现,他们之间已经不得不走向这种尴尬的关系。苏然愚笨不知该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唯有沉默着。
等喂完沈渭南苏然才坐下来自己吃,吃到一半的时候,护工提着沈家小保姆送来的午饭回来了,难得年轻的护工可能是被顾女士提点过,看见苏然在这里,很识趣的打了个招呼就又提着餐盒出去了。
苏然吃完饭,把拿着保温桶进卫生间里洗干净,再出来的时候,她发现沈渭南还是倚在床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苏然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她现在有点后知后觉的想到,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她这么上杆子的来照顾人家,不知道他会不会烦。
苏然有点窘迫的站在原地,沈渭南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拍拍身 边的空位:“然然,过来坐。”
苏然挨过去,在沈渭南身边坐下,面朝着窗户,沈渭南则看着苏然的侧面,两人都沉默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沈渭南开口问苏然:“他会动吗?”
苏然回头发现沈渭南正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她点点头:“会动的,最近动的越来越多了。”
“疼吗?”沈渭南看着苏然的肚子目光复杂。
“不疼。”苏然摇摇头,她坐在那里静静的,对沈渭南的话,有问有答,样子美好恬静,至少现在在沈渭南眼里她是这样的。
沈渭南现在不用吊盐水,他往里面的床位艰难的挪了挪,苏然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要干嘛?不要乱动!”
苏然在旁边帮不上沈渭南,她看着沈渭南拖着半个身子,艰难的挪到床的那一边,简单的动作让他有些气喘,苏然有些责怪的问他:“你干嘛要挪过去?要是扯着伤口怎么办?”
沈渭南笑笑,用打着石膏的那只手,拍拍身边空出的床位:“来上来休息一下。”
苏然愣愣的看着他:“你干嘛要这样,我要是想睡,可以睡那边啊?”
沈渭南不答她,坚持的说:“来,你要午睡。”
苏然没法,终于还是躺了上去,她按着习惯的姿势翻到左边,结果正好对上沈渭南的半身石膏,这时沈渭南才开口解释说:“你只能侧着左边睡,你要是睡那边,我就看不见你的脸了。”
苏然沉默,她知道以前的沈渭南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就是注意到了,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苏然拉起被子搭在腰上,两人躺在在一个被子下面又是一阵沉默,还是沈渭南先开口:“跟我说说,你支教的地方吧?”
“说什么?”苏然低声问。
“就说说那里的是什么样子的,你在那生活的情况。”
苏然沉吟了一下,稍稍斟酌了一会说:“那里啊,虽然是在贵州省的境内但是离着重庆比较近,我支教的是一个镇子,那个镇子的名字挺好听叫‘城寨’是不是有点武侠的风味?”苏然看着沈渭南笑着问。
沈渭南歪着脑袋点点头:“继续。”
苏然又想了想,慢慢的说道:“那里四面环山,山上长满了树木,一年四季那里的大山都是绿的,那里夏天气温不高,和c城差不多,而且空气的湿度也很大,人待在那里很舒服,那里虽然有些落后,但是镇子上派出所,银行,还有医院都是有的,我教书的那个学校,是那里方圆几个乡唯一的一个中学,有800多学生,我教初二三个班的英语,每天大概四节课,不是很辛苦。还有那里还可以吃到很多大城市里吃不到的东西,镇上每到每月农历的逢五,逢十就会有集市,当地的人叫赶集,一到那一天,镇上就好热闹,附近的农民会把自家的东西拿到集市上来卖,在赶集的时候我经常可以买到土j蛋,不喂饲料的家鸭,有一次我还买了一只20多斤鹅。”
苏然越说语气越欢快,嘴角带着笑容,在她嘴里仿佛那个遥远偏僻的小镇真的有诸多好处。
沈渭南静静的听着,悄悄在被子下握住了苏然的手。
苏然说了一通,有些困倦,她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沈渭南拍拍她的手:“睡一会吧。”
“嗯。”苏然问道:“我睡了,你会无聊吗?要不要我给你把电视打开?”
“不用,我也想睡一会。”沈渭南扭着头,看着她说。
苏然抬眼看了一会沈渭南,终于慢慢闭上眼睛。
空间回复寂静,沈渭南维持着扭头的别扭姿势看着苏然的睡脸,他目光沉沉在想着什么。
其实沈渭南又怎会不知道,苏然是在捡着好的跟他说呐?偏远山区他虽然没去过,但电视报纸上报道的多了去了,他就是再不了解稍稍想一下也会知道那里的生活艰苦,他让一个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跑到那种地方,而且她之所以跑到那种地方却是为了保住他的孩子,他辜负了一个女人的爱情,让她在孕育着孩子的时候受到巨大的精神打击的同时还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和宠爱。
沈渭南在对苏然愧疚的时候,心里充满着巨大的遗憾,他的愚蠢让苏然遭受苦难的时候同时也错过了他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些时刻,他错失了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的特殊时刻应该属于自己的惊喜,错失了见证孩子母亲身体里孕育着慢慢成长的过程。
沈渭南在心里痛恨着自己,身边的女人呼吸渐渐平稳,那一刻沈渭南知道他爱着这个在他身边安睡的女人,他从心里敬重着她,她在爱情里一直忠于自我,不管多么艰难都从不曾低头过,她呆傻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多么执着的心。
沈渭南握着苏然的手几乎无声的问出一句话:“然然,你狠我吗?”
苏然皱着眉头,忽然动了一下,她嘴里含糊的呓语出一个字:“不。”
刹那间沈渭南如遭雷击,僵硬在那里,动弹不得。
第三十八章
那以后苏然每日都给沈渭南熬汤送饭,胡女士虽对她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也只有随着她去了,谁让苏然现在肚子里正怀着孩子呐。
人人都觉得苏然痴傻,其实苏然自己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不过是想每日去看看沈渭南罢了,至于说以前的情爱,好像耗得太多了,她现在疲了,没有了过去那么炽烈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看淡的了,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有很大的情绪起伏。
沈渭南住院半个月后,他胸部的夹板扯了下来,现在他可以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了,想活动的时候,也可以杵着拐杖在病房里稍微活动一下。
沈渭南的公司运营的良好,他住院后,他的一个五人智囊团会隔个几日在他的病房了开个会,沈渭南在医院里遥控指挥公司运作倒也没有耽误过事情。
这段日子苏然生活的很有规律,每天大概会在早上8点多起床,然后吃了早餐,出去再散一会步,10点多的时候开始给沈渭南做午饭,12点之前准时把午饭送到沈渭南的病房里,这快半个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肚子越发的大,身子已是很笨重了,但她日日如此,风雨不断。
苏然现在的日子如她的心情一样,日日过的悠闲而平静,沈渭南专门让公司准备了一辆专车接送她来往医院和家里,在医院里和沈渭南一起吃过午餐他也不回去,她现在身子笨重也照顾不到沈渭南什么,伺候沈渭南翻身换衣服什么的还是那个护工,苏然没事做就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织毛活,她的手工其实不太好,但时间长了她也能歪歪扭扭的织出一些小袜子,小帽子什么的。
每日午后的这一段时间,护工一般都会很有眼力的躲出去,这病房里剩下这两个曾经的夫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的都是安静的。苏然现在的话不多,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到必要她一般都不会说话,就是沈渭南他们开会的时候,她也就是在傍边坐着摆弄手里的毛活,从不c嘴也不招呼他们,有时候她疲倦了还会就那么坐在那里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