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安琪儿问。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委屈,刺痛了毕晓普的心。然而去教堂?
“我──”
“他当然愿意去,”莉拉说着,把一盘切成薄片、涂了黄油的面包放在桌子中央。一罐果酱“砰”地落在桌上,带着示威的意思。尽管她的话是对安琪儿说的,但眼睛却盯在毕晓普脸上。“你父亲愿意给你和你哥哥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毕晓普感到他正在一步步陷入一个圈套。不错,他仍然可以拒绝。他是他自己家里的主人,不是吗?他当然不必非去教堂不可,除非他自己愿意多么做。他扫了一眼加文,捕捉到他眼睛里d察一切的神色。显然,加文一分钟都不相信他父亲想过要为孩子们树立良好榜样。相对他的年龄来说,这个孩子实在太成熟、也太冷漠了。毕晓普感到那圈套“咔嗒”一声把他关住,不禁恼火地咬紧牙关。
“我去换衣服,”他说。
于是,他现在就坐在教堂的长条凳上──他觉得这凳子像是用坚硬的花岗岩做成──聆听一篇旨在拯救他那不洁的灵魂(安琪儿如是说)的布道,而他仍然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更糟糕的是,他有一种感觉:今天来教堂等于创下了某种先例,以后每个星期天他都应该到教堂来,祈求天堂的接纳。
他看了莉拉和孩子们一眼,他们都坐在他的左边。安琪儿与他紧挨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倾听着牧师的讲话,小小的脸上一派宁静。加文坐在她的另一边。尽管他的表情和妹妹一样平静、安宁,但毕晓普仍能感觉到男孩内心的s动。他自己像加文这么大的时候曾经认为,把大好春光虚掷在教堂里面,实在是一个可悲的浪费。他的嘴角隐约露出一个表示同情的微笑,然后才把目光移向坐在加文另一边的莉拉。
毕晓普的笑容隐去了,面对她那纯粹的美,他简直透不过气来。一束阳光,穿过教堂里位于墙壁高处的一扇狭窄的窗户。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似乎点燃了熊熊火焰。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她的侧面轮廓却像象牙雕塑一般纯洁、典雅。她穿着一件高雅的深黄色绸衣,双手规规矩矩地握着一本祈祷书,那双绿眼睛专注地望着牧师,她显得白壁无瑕、不可触犯。只有那两瓣丰满而性感的嘴唇,背叛了她那纯洁的形像。
毕晓普突然想起他上一次到教堂会的情景,那天他阻止了莉拉的婚礼。那天她也显得无比高雅。精致的、带花边的网状面纱掠过她火红色的头发、几乎飘落到地板上,像一个脆弱易碎的框架,里面镶嵌着她颀长的身体。一身素白的她显得贞洁、无瑕,像一个修女。那一刻,他竟以为苏珊的信上弄错了,他自己的记忆也出了偏差。他不可能曾经触摸过这个女人,曾经把她搂在怀里,曾经感到她在他身下愉悦地展开自己。可是接着,他就从她眼里看出她认出了他,她愧疚地承认事实一一并且乞求他千万不要把她的世界搅得一片混乱。
有那么一瞬,不超过一次心跳的时间,他曾经考虑转身离去──离开教堂,离开她的生活。但这种想法刚刚出现,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占有欲所淹没,这占有欲是如此强烈,像刀子一样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她是他的。是他感受到她的处女的贞c软弱无力地屈服;她身上怀的是他的孩子。公正地来说,她是属于他的,他必须将她索回。现在他看着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必须拥有她。
苦思冥想令毕晓普心绪烦乱,所以当他发现布道已经结束时,感到松了口气。他和其他教徒一同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注意。大多数人的目光只是带着简单的好奇──不管怎么说,这是巴黎的居民们第一次看见他们的司法长官步入教堂──但是,有几个人望着他的眼神里却含有比较明显的愤怒,他还知道,有些人肯定会严肃地责备上帝,因为上帝没有在毕晓普胆敢跨进神圣土地的那一瞬,用一道霹雳结果他的性命。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知道他打破了基督教的许多戒律,首先他就违反了“汝不可杀生”这一条。而且如果他觉得需要,很可能还会继续破坏教规。有些人认为,镇上仅仅因为他枪法娴熟就雇佣他,实在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毕晓普局促地移动一下肩膀。他压根儿不关心镇上的人对他突然皈依宗教作何感想,但是他也决不喜欢成为大家注意的焦点。他觉得呆在y影里更加自在。这时他惊诧地感到安琪儿把小手伸进了他的手掌。他低下头来,看见她关切地瞅着他,仿佛读懂了他的局促不安,正在试图宽慰他。想到居然是她在宽慰他,毕晓普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使几个自以为了解他的人感到吃惊。
由于每个人都要停下来问候站在门外台阶上的牧师,所以人群在通道里移动缓慢。毕晓普看到,约瑟夫把莉拉的手按在他的两个手掌之间,脸上闪着灿烂的微笑。他对她的喜爱显而易见。看来,她在来到巴黎后很短的时间内,就为自己赢得了地位,比早来好几个月的毕晓普更深入人心。
约瑟夫和加文握了握手,加文看上去和他父亲一样拘谨不安,然后牧师弯下腰来向安琪儿问好,她回答的时候十分沉着老练,使人很难想起她是多么年幼。然后轮到毕晓普和牧师面面相对。
“很高兴见到你,毕晓普,”两人握手时,约瑟夫说道。
“我也是,约瑟夫。”他可以非常诚恳地这么说。因为他确实喜欢约瑟夫·森迪。令他感到不太自在的是这个男人的职业。
“我相信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我们的仪式。”
“我向来不常去教堂,”毕晓普窘迫地承认道。
“你的妻子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约瑟夫说,眼睛里闪烁着笑意。显然,他对毕晓普皈依宗教不抱任何幻想。
毕晓普朝站在那里和其他女人聊天的莉拉看了一眼。当他转回脸来看着约瑟夫时,他的表悄变得非常沮丧。“她确实如此。”
莉拉看见萨拉·斯麦思径直穿过教堂院子走来。她迅速环顾一下四周,知道没有体面的脱身之路。毕晓普被克莱姆·莱曼拦住。他们俩站在教堂台阶附近聊天。她不可能撇下他一个人离开。而且,生活在一个小镇子上,她免不了经常要经过萨拉的家。她不可能一看见那个女人就赶紧逃之夭夭。她勉强挤出一个热情的微笑,领着加文和安琪儿迎上前去。
“萨拉,见到你真高兴。你这件衣服好漂亮啊。”
“谢谢你。”萨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深蓝色绸裙,那上面有精美的皱褶做装饰,领口和袖口镶着一些花边。这简单的式样比较适合她丰满的身材。她看了一眼莉拉身上那高雅的深黄色绸裙,只见它柔和地在胸前交叉互叠,上面装饰着一排黑色大理石的钮扣,这使萨拉的嘴唇绷了起来。“我认为着装严谨是一个真正高贵的女人的标志,你说呢?”
莉拉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因为穿着华丽而受到含蓄的批评。“我相信我会把善良和举止端庄摆在服装前面考虑,”她说道。
“但是一个人的着装方式反映了他的内在本质,”萨拉用一种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道。
“在我看来,它更经常地反应了一个人的钱袋的份量。”
萨拉抿紧嘴巴,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恼怒的光芒,但是她把这个话题让了过去。“我看见你丈夫在这里,感到非常吃惊,”她说着,朝毕晓普和克莱姆·莱曼聊天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吗?”莉拉疑问地扬起眉毛。她随着萨拉的视线,看见又有两个男人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毕晓普成了小团体里的一分子,似乎显得很惊讶并且有些不太自然,但她又怀疑这只是她自己的想象。
“是啊,他以前可不是一个固定的教徒,”萨拉带着文雅的讽刺说道。“实际上,我相信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礼拜仪式。”
“真的吗?”莉拉宽容地笑了起来。她真希望能够从萨拉脸上抹去那个得意的笑容,最好是用她的手掌。她伸手去扯动一根缚住安琪儿淡黄色头发的丝带。“你知道单身汉的习性。他们一般都对这类事情不大在意。显然,他现在有一个家庭需要考虑,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我相信,你能够理解他很关心孩子们能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
“那个自然。”萨拉用慈爱的目光看了看站在一边与加文和小约瑟夫聊天的威廉。“在涉及基督教义的问题上,让孩子们接受正规的引导是最最重要的。不过,我仍然不能否认,我今天看见他出现在礼拜仪式上,着实感到吃惊不小呢。”
“谁的出现令你吃惊?”布里奇特问道,加入了她们的谈话。多特·莱曼也和她在一起。
“麦肯齐长官,”萨拉说。“看到他来参加礼拜仪式,我感到非常意外,我敢肯定大家都会感到意外。”
多特赞同地点了点头,每当萨拉发表某种见解时,她总是这么做的。
布里奇特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如果这是因为他以前从未来过,那么你就应该想到,那个男人现在需要考虑他的家人了。毫无疑问,他肯定愿意为他的孩子们树立一个榜样。”
莉拉真想当场给她一个热烈拥抱。但她克制住这种冲动,用一种孩子气的得意的目光直视着萨拉。“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别管孩子不孩子的,反正人们不指望于他这一行的会到教堂来。”
“为什么不?”莉拉扬起眉毛问道。“我倒觉得执法官比大多数人更需要与上帝对话。”
“我不是指他目前担任的这个职务,”萨拉的口吻有所收敛。
“她是说因为他是个枪手,”看到莉拉依然不明白,多特这么解释道。
“枪手?”莉拉耸起一只眉毛。毕晓普?当然,她听到过传闻。他参加道格拉斯和苏珊的婚礼时,人们曾经对他议论纷纷。有几个人断言说毕晓普·麦肯齐是个大名鼎鼎的枪手。她当时没有听信传闻,现在仍然对此不予理睬。人们都喜欢愚蠢地夸大其词。没等她说出这些话来,毕晓普和克莱姆·莱曼已经走到她们中间。
毕晓普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腰背部。他那种随意的表示占有的姿势,使莉拉的脊背产生了一阵并不难受的颤抖,这是一种敏感的轻颤,她真希望摆脱掉这种感觉。
“女士们。”克莱姆招呼道,把她们几个都包括在内。“很抱歉打扰了你们愉快的聚会,可是多特和我必须回旅馆去了。我们今天有顾客。”
“在安息日工作是一种罪过,”萨拉宣布,她的不满写在脸上。
“我想,如果我们让顾客饿着肚子,他们恐怕会认为这个罪过更大,”克莱姆回答,他的好心情并未受到影响。
“我相信上帝一定能够理解,一个旅馆老板是不能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得到一天休息的,”布里奇特说。她那淡褐色的眼睛盯着萨拉,看她还有什么话说,莉拉看到那个女人败下阵来,感到大快人心。
没等克莱姆和多特离开,弗兰克林·斯麦思和约瑟夫·森迪又加入进来,他们的圈子扩大了。大家互相交换问候,说了几句称赞这次礼拜仪式的话。克莱姆提到黄昏的时候会下雨,多特说费奇先生告诉她,他正从圣路易斯运进一批新的服装。
谈话有点冷场,这时毕晓普说道:“请你们原谅,我还要去照看一些事情。上帝必须把执法官也列在安息日工作者的名单上,”说着,他淡淡地朝萨拉那边看了一眼。她唯一的反应就是噘起了嘴巴。
弗兰克林清了清嗓子。“慢走一步,长官,我几天前接到圣菲一个朋友的来信。他提到一些事情,我认为你会感兴趣的。”
“是什么?”毕晓普的声音从莉拉身后传出。他的手指在她的背上移动,她不得不强忍住一阵敏感的震颤。
“他信上说,多比·兰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是吗?”毕晓普的语调依旧很随意,可莉拉感到他内心突然紧张起来,她知道他并非像他的声音所表现的那样,对银行家的话无动于衷。
那个男人又清了清嗓子。“我……我想你愿意知道,兰非常关心你的行踪。”
“谢谢你。”毕晓普的口气依然只流露出淡淡的兴趣,但是莉拉知道他的变化绝非是她凭空想象。还不单单是毕晓普。整个小圈子里的情绪似乎也变得严肃起来。
“谁是多比·兰?”她问道。她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丈夫。“他为什么打听你的消息?”
“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毕晓普说,他的眼睛呈冷漠的蓝色,里面没有任何表情。“人们传说他抢了几家银行,但一直没有被抓获。”
“他们说他动作快得像闪电。”威廉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嗓门。大人们回过脸来着他,这才发现威廉、加文和小约瑟夫已经加入到了他们中间。“他们说他杀了一百多个人,掏枪的时候动作快得像闪电。都说他是──”
“威廉!”萨拉那大为震惊的口吻,打断了儿子对多比·兰身怀绝技的叙述。“你究竟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我从报纸上看来的。报纸上还写到你呢,长官,”他对毕晓普说道,他那双黑眼睛兴奋地闪闪发光。
“我不会相信你在报纸上读到的话,”毕晓普轻描淡写地说。但放在莉拉背上的那只手却因紧张而变得僵硬。
“他们说你玩枪的速度比谁都快。他们说你在一次公平决斗中打死了奥吉·兰,然后出钱把他安葬。所以多比·兰才到处找你,对吗?因为是你用枪打死了他的哥哥。他们说你对整个这件事情非常冷静,就好像这是你每天的工作,你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威廉的话过后,是片刻紧张的沉默。周围的人都盯着威廉,脸上表情各不相同,有的诧异,有的惊慌,而他的母亲则是大惊失色。那男孩的眼睛里毫无疑问流露出崇拜的神色。显然,他是一个严重的英雄崇拜症患者,唯一的愿望就是恭维他的崇拜对象。莉拉可以感到站在她身后的毕晓普表情十分严峻。
“真的,威廉,我──”萨拉严厉的声音被毕晓普平稳的语调盖过。
“让我告诉你吧,”他说着,探过身子,用明亮的蓝眼睛盯住威廉。“如果你夺走了别人性命而感到无动于衷,你就没有人性了。谁要是不这么说就是他妈的傻瓜。”
他平静的话语具有强烈的威慑力,使人们根本没有想到要对他在女士面前出言不逊提出抗议。莉拉感到一阵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下窜。在那一刻,仿佛一片乌云把太阳笼罩,盗走了明媚的春光。
“我不想再听你们谈论杀人的事了,”萨拉说,打破了令大家感到窒息的僵局。她看了毕晓普一眼,把挑起这个话题的罪过稳稳地转嫁到他的身上。“在安息日讨论这种事情,而且就站在教堂的院子里!容我坦率地说一句,我一向就不赞成雇佣一个有你这种名声的人,麦肯齐先生。现在看看后果吧。枪手降临我们宁静的小镇,孩子们津津乐道地谈论杀人,把它当成一种游戏。”
“如果巴黎是一个宁静的小镇,我们就不会需要麦肯齐长官的本领了,”她的丈夫提醒她道。
“你必须承认,自从他来了以后,这里的治安情况好得多了。”多特说,她出人意料地站出来为毕晓普辩护。“想想吧,几乎两个月没有发生一起杀人案!”
“我仍然要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萨拉不屈不挠地说。“我无意冒犯你,麦肯齐先生。”
“我不介意,斯麦思夫人。”毕晓普偏了一下脑袋,脸卜毫无表情。
“记住我的话吧,不会有好结果的。走吧,威廉、弗兰克林。”斯麦思一家离开的时候,萨拉满脸的不以为然,弗兰克林流露出淡淡的歉意,而威廉则充满对英雄的崇拜。
他们走后,莱曼夫妇也匆匆告辞而去,留下了意味深长的沉默。
“我知道今天是安息日,我不应该有这种不太善良的想法,”布里奇特说道,因为激动,她的爱尔兰口音更重了一些。“但是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女人,真应该狠狠地、结结实实地踢一下她的──”她猛地刹住,看了看正在饶有兴趣听她说话的安琪儿、加文和约瑟夫。“──良心,”她不自然地改口说道。
“我想你只能排在我的后面了,”莉拉板着脸说。真的,那个女人实在鲁莽,竟敢批评她的丈夫。
她只顾怒气冲冲地盯着萨拉的背影,没有注意毕晓普朝她投来的惊讶的目光。如果这个念头不是太傻,他简直要说她是在替他感到生气。他在脑子里反复捉摸这个念头,只模模糊糊地听见约瑟夫在提醒大家说,宽容和忍耐是善良的基督徒的美德。
毕晓普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人感到需要为他辩护。毫无疑问,在他长大成人以后,就没有人这么做过。莉拉居然觉得他需要辩护,这种想法真是荒唐。上帝知道,她甚至不喜欢他。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提醒他婚姻生活比他以前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加文若有所思地望了父亲一眼。看到他朋友眼中不加掩饰的对英雄的崇拜,使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观察毕晓普,把他完全作为家庭以外的人来看待。
因为巴黎没有正规学校──密西西比河以西缺少教师──加文就去旁听约瑟夫·森迪向自己的孩子们传授的课程。因为加文每天都要出去几个小时,莉拉便只需要照料安琪儿一个孩子。相对她的年龄来说,这个小姑娘很能自己照顾自己,如果没有同伴,她一个人也能玩得津津有味。
在他们四个人中间,安琪儿最为自然地适应了她生活中的重大变故。加文仍然用小狼崽一般警惕的目光注视父亲和莉拉,而安琪儿则欣然接受了他们两个,她似乎以这种欣然的态度接受生活中的一切。莉拉真羡慕小姑娘的这份泰然若素。
来到巴黎几个星期之后,莉拉吃惊地意识到她并没有感到不快活。她喜欢科罗拉多,喜欢它的这种粗扩和新奇,喜欢这种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意外事情的感觉。尽管她没有发现毕晓普坚持认为的潜伏在每个角落里的危险,但她不得不承认,这里绝不像她小时候居住的那个宁静的小镇。
在比顿,酒吧间不会与从事体面买卖的商店并肩而立。没有胡子拉碴的矿工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行走,嘴里嚷嚷着他们找到了金矿脉,要给愿意前来助兴的每个人买酒喝。毕晓普告诉她说,所谓的金矿脉一般最后只能采到很少一点黄金,矿工经常在刚到镇上的四十八小时之内把整个冬天的收入全部花光,然后在拘留所里呆上一、两个夜晚,慢慢从这场庆祝活动中清醒过来。
在比顿,品性可疑的女人不会拿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派头,大摇大摆地和体面人士一起出入店铺。这些女人也不会懒洋洋地靠在她们名声不佳的住房的阳台上,穿着有伤风化的衣服,朝下面的过路人打情卖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