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芳菲脸一红,笑道:“弟弟知道了。”
姬无双笑道:“如今凤都只怕没有不知道郡主有喜这件事呢。”
任芳菲不欲在这话题上多谈,关切地问:“弟弟身子不舒服吗?怎么看着如此憔悴?”
姬无双掩饰着笑道:“还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几下里忙活,没有休息好,倒让无双在哥哥面前出丑了。”
任芳菲笑道:“生意再怎么忙,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姬无双笑道:“哥哥说的是,无双记下了。”
姬无双把帐册拿来请他看,任芳菲笑道:“这些弟弟只管自己看着办吧,我今天来不是为这个。”
姬无双笑着问:“哥哥有事?”
任芳菲叹道:“郡主自打有了身子,胃口一直不好,我想着弟弟这里吃食花样多,便来看看,有没有郡主爱吃的。”
姬无双忙说:“哎呀,哥哥怎么不早说,如此,无双陪着哥哥请张老板做些精细的吃食给郡主带回去,只要郡主爱吃,哥哥只管吩咐便是。”
任芳菲笑着谢过。
两人相携出现在天外天酒楼,把张桂枝乐坏了,听说要给郡主准备吃点便请他们稍等,忙吩咐人准备。
看着张桂枝忙着招呼的身影,任芳菲笑道:“张老板真是个热心人。”
姬无双心有同感,叹道:“是啊,象她这样诚实的生意人真不多见。”
边说边给任芳菲斟上茶水,两人坐在包间里叙谈着闲话。任芳菲走过许多地方,姬无双也因为生意的关系走南闯北的,两人谈起来倒是很投机。
等张桂枝把东西准备好,任芳菲吓了一跳,笑道:“张老板,这也太多了,郡主哪里吃得了?”
张桂枝准备了好大一个食盒,里面装得满满的,各种小吃,甜品,差不多酒楼中的特色小点都让她给装上了。闻听任芳菲这样说,张桂枝笑道:“小人知道郡主胃口不好,所以才每样都做了些,看郡主爱吃什么以后便知道了,多的就请夫人带给家人尝个新鲜吧!”
姬无双也笑着说:“还是张老板心细,哥哥便不要推辞了,带回去给家人吃也是一样的。”
任芳菲知道推辞不得,谢过收下,怕凉了也就告辞离开。
在门前上车时,任芳菲顿了一顿,一种异样的感觉,象似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向周围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以为自己疑心,便上了车。刚坐好,便听到一声轻“咳”,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不敢在酒楼前露出破绽,等车子走出老远,才吩咐停车。
扭头对秋霜说:“秋霜,我忘了还有一事没跟姬公子谈,你先坐车把东西送回去,待我跟姬老板商谈过便回去,如果郡主醒了,就说我片刻即回。”
秋霜不疑有他,点头道:“是的,夫人,小的先走了。”
任芳菲跳下车,看着车子走远,才缓缓转身,看着身后一个慢慢走近来的人,走过身边时,只听她轻声说了句:“城外湖心亭。”也不停留,径自走了过去。
任芳菲也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走进一家衣饰店,在里面转了片刻,买了些小玩意。出来后,又随意逛了几处小店,这才出来,慢慢向城外走去。
任倾城站在湖心亭上向外望着,时值深秋,湖上一片茫茫,偶尔几只水禽飞过,留下两声鸣叫,更增添了秋日的萧瑟。
远远的,看到一个俊逸的身形踏水而至,不禁暗赞:“六弟的功夫又大进了。”
进得亭来,取下面纱,任芳菲对着任倾城行了一礼,道:“三姐姐好。”
任倾城笑着打量着他,见他比以前更显俊美,眉宇间那被情爱所滋润的容光让她看了也不禁砰然心跳。
笑道:“看来六弟的眼光没错,那个小美人对你挺好啊!”
任芳菲脸微微一红,问:“三姐姐,家里一切都好吧?”
任倾城脸一沉,道:“难得六弟还有心惦记着家中的一切,我还以为你有了美人便不顾其他了。”
任芳菲脸一白,艰涩地道:“三姐姐不肯谅解我。”
“哼!”任倾城哼了一声,道:“不谅解我就不会跑这一趟了。”
任芳菲一喜,道:“多谢三姐姐肯原谅弟弟。”
任倾城轻叹一声,道:“我谅解你无用,母亲为了你被祖母责罚,现如今称病在家休养,母亲让我告诉你,既然走了这一步,便一定要幸福,这样才不枉她为你受累。”
任芳菲一听母亲被罚,心中大痛,跪在地上向着玉璃方向叩头泣道:“母亲,是菲儿不孝,累您受苦了。”
任倾城见他如此模样,心下稍稍好过些,上前拉起他,道:“母亲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隐姓埋名,没有根基,在王府受气,如今看来,那个小魔头对你当真是不错,这样姐姐回去也好让母亲放心了。”
任芳菲垂泪道:“澜儿对弟弟很好,怕弟弟受委曲,处处为我着想,母亲与姐姐请放心吧。”
任倾城却又板着脸问:“我怎么又听说,那个魔头故疾重犯,闯进人家里抢人,这也是她对你好的表现吗?”
任芳菲忙道:“姐姐误会了,那是有原因的,当时是弟弟跟郡主一同去的,抢人的其实是弟弟亲手所为。”
“啊?”任倾城冷笑道:“姐姐倒看不出,你竟是如此贤淑,替自己的爱人抢人,真是出乎姐姐的意料。”
任芳菲只得把事情的经过都跟她说了,任倾城这才无话可说,半晌才解嘲地笑道:“看不出来,这个魔头对你倒真是一心一意了。”
任芳菲低着头,想着澜儿对自己的情意,嘴角忍不住露出甜蜜的微笑。
“唉!”
任倾城叹了一声,道:“如此,你们倒是要小心才是。”
任芳菲不明白,疑惑地望着她。
任倾城便把祖母要惩罚他的事情说了,任芳菲白了脸,苦涩地道:“祖母不肯谅解我。”
任倾城道:“祖母也是为了一大家子着想,她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把整个家族都搭进去。”
任芳菲低头不语,任倾城看着他说:“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祖母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至于会用什么手段,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一支如今已经是祖母最不信任的一支,家里的事,现在由二姨管着,我来也只是对你提出警告,却帮不了你,你们好自为之吧。”
任芳菲对着她深深行礼,道:“多谢三姐姐不远万里为弟弟送信,弟弟替澜儿谢谢三姐姐的一片心意。”
任倾城坦然受他大礼,问:“她怀孕了?”
任芳菲脸一红,点点头,低声道:“是,已经二个多月了。”
任倾城笑道:“但愿她一举得女,这样你在王府的日子会更加稳固。我说,六弟,你可要把你这个小美人看紧了,不要让她逮着机会再象以前那样寻花问柳的,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姐姐教你,一定要她多生几个,反正她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你们多生几个只会让长辈高兴。”
任芳菲满脸通红,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话,低着头不敢看她。
任倾城“呵呵”笑着,对他说:“好了,我也不多呆了,你还是快些回去跟你的小美人商量着该怎么防范,一定要记着不要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样不仅是对你们好,也是对家里人好。”
任芳菲点头,道:“是,三姐姐放心,弟弟知道该怎么做。姐姐,回去请替弟弟给母亲磕个头,就说菲儿不孝,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伺候了。弟弟定会时时烧香拜佛,求得上天保祜母亲大人身体健康,事事顺意。”
说着跪下来叩了三个响头。
任倾城看着他,轻叹:“你只要幸福,就是对母亲最好的安慰了。”
任芳菲又对着她叩谢,道:“谢谢三姐姐对弟弟的爱护,请受弟弟代妻一拜。”
任倾城笑道:“现在先这样,等以后有机会,我要让那个小魔头亲自拜我才成。”
见任芳菲浑身一僵,不禁笑道:“看把你急的,姐姐只不过是说说玩罢了,等孩子生下后,我再找个机会来偷偷看一眼,也好让母亲安心。”
任芳菲心下感激,愧道:“以前弟弟对姐姐言语不敬之处,还请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任倾城摆摆手,不在意地道:“自家人,哪来那么多费话。走了!”
说罢,纵身踏水而去。
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任芳菲的心里一时激动一时怅然,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家人利用的玩物,如今看来,家人还是关心他的。只是——
“祖母,没想到最疼我的是您,要杀我的也是您!”
看着空茫的水面上波光荡漾,心里也象水面一样起伏不定。
第四十二章 刺客
回到王府,陆风澜早已经起来,看着满桌子的吃食,禁不住乐了。这个张桂枝还真是可爱,每样都给她备上,这么多吃的,当她是猪啊!
让秋霜留下一部分,其她的都送给父亲他们去。
等着任芳菲回来好跟他一同吃,左等右等,正自着急,任芳菲回来了。
陆风澜不由怨道:“怎么回来那么晚?你跟姬公子有什么事谈这么长时间?”
任芳菲本想把事情告诉她,却又怕她害怕动了胎气,便决定瞒着她,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起来这长时间没去看他,见他脸色不好,当着下人我也不好问,只好找个借口打发秋霜先回来,私下里问一问他罢了。”
陆风澜这才释然,问:“怎么,他姐姐又给他出难题了?”
任芳菲摇摇头,说:“那倒不是,他说是因为生意忙,来回跑没休息好的缘故。”
大概还有澜儿怀有身孕的事,让他受了刺激吧!
这个缘由任芳菲只在心里如是想着,却没说出来。
陆风澜拉着他坐下道:“不是他姐姐找事便没关系了,快陪我一同吃点,我好饿。”
任芳菲忙道:“既然饿了,怎么不先行吃点?”
陆风澜道:“我想跟你一起吃,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任芳菲看着她,陆风澜坐下后忙着吃东西,见他盯着看,自己却不吃,便问:“你怎么不吃?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任芳菲笑道:“没什么,只是看澜儿吃得那么香,真是一种享受。”
陆风澜笑道:“你是说我秀色可餐喽?”
任芳菲一笑,说:“这话说得很好,正是秀色可餐。”
陆风澜挟起一个水晶蒸饺递到他嘴边,任芳菲吃了,陆风澜笑道:“眼睛是饱了,可肚子还在饿着,这秀色嘛,还是不如食物来的好。”
任芳菲也给她挟起一块送到嘴边,笑道:“对着澜儿这样的美人,即使是粗茶淡饭,也会变成珍馐美味。”
陆风澜“呵呵”地笑了起来。
任芳菲忙道:“别笑,当心呛着。”
陆风澜咽下食物,说道:“你的嘴何时变得这样油滑了?”
任芳菲瞅着她,道:“澜儿不知道吗?”
陆风澜摇头,说:“为什么我会知道?”
任芳菲叹道:“有澜儿这样一个天下最是油滑的嘴日夜熏陶,想不油滑也很难啊!”
陆风澜拿起筷子敲了他一下,道:“我何时竟成了天下最是油滑之人了?”
任芳菲睁大眼睛,望着她,道:“明明就是啊,怎么会不是呢?你看,如今嘴上还油亮亮的呢!”
陆风澜“扑哧”一声笑起来,对着任芳菲脸上一阵狂亲,笑道:“看我家油滑的夫君,真象一个油亮大虾。”
任芳菲见她不知不觉吃了很多,开心地笑了起来。
陆风澜伸了个懒腰,说:“哎呀,吃多了,有点撑。”
任芳菲忙说:“我陪澜儿到园子里走走可好?”
陆风澜点点头,说:“好啊,好长时间没到园子里走走了。”
任芳菲让秋霜打来水,两人洗漱了一番。任芳菲拿起一件披风给陆风澜披在身上,两人手挽着手走出了房门。
步出房门,只见明月如霜,清景无限,树影婆娑,好风如水。身在其境,竟如入画中。
陆风澜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身边有任芳菲陪着,真怀疑自己正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
任芳菲今天的话也不多,他一直在想着任倾城告诉他的事,不知道祖母会怎么样来对付他与澜儿,左不过是偷袭与暗杀,只要不让澜儿出府,自己还是有把握保护澜儿不受到伤害。怕的是澜儿在府里呆闷了,要上外去,那时要想什么法子来阻止她而不至于让她怀疑。
还是要提醒澜儿让府里加强守卫才是,虽然祖母让人袭击王府的可能性很小,却也不得不防,小心无大差的。
想到这里,便对陆风澜说:“澜儿,我想让王府里的护卫加强一下,澜儿以后上朝也要当心才是。”
陆风澜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家里不是很安全吗?”
任芳菲摇头道:“在和平时候,府里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澜儿可还记得被袭一事?”
陆风澜点点头,说:“那是在外,现在是在凤都,没那么严重吧!再说,二殿下也……”
陆风澜没说下去,任芳菲明白她下面的话,道:“正是,虽然二殿下已经被圈禁,但澜儿也是因为我的关系被君上严命追杀,虽然没有得逞,却不得不防以后还会有人来,我又不能随时候在澜儿身边,澜儿还是小心才是。”
陆风澜笑道:“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想起了这个?”
任芳菲叹了口气,说:“我只不过是担心罢了,你一点武功也没有,我又不能随意露面,为了你跟孩子的安全,澜儿还是听我的,好吗?”
陆风澜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只得笑道:“好的,我听你的,回头我跟母亲提一下,请她把府里的护卫增强一下。”
两人走到园子里水池边,陆风澜在观月亭边上坐了下来,看着池水倒映着明月,想到一年前,自己刚到这里时,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池边垂钓,那时的心情与今天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扭头看着风姿翩翩的爱人立在自己身边,不禁笑道:“夫君,我想看你舞剑。”
任芳菲笑道:“好,我给澜儿舞剑。”
陆风澜道:“可是,你现在手中无剑啊。”
任芳菲笑着四下里看了看,走到一旁柳树边随手折下一枝柳条,道:“只要心中有剑即可。”
随手一抖,凝真气贯注在柳条上,柔软的柳条立即变成了尖不可摧的利器。白衣若仙的身影翩然翻飞,腾跳挪移间宛若游龙。
月下起舞,清风相伴,如此良辰美景,真让人恍如梦中。
潇洒飘逸的身姿慢慢凌厉,飒飒可闻的疾风之声渐渐透露着点点杀气,身边的落叶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被秋风卷着在空中颤抖。
陆风澜开始面带微笑着看,但缓缓地便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全神贯注舞剑的任芳菲。她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舞剑与搏斗之间的区别,当初沈若水的剑舞是那样抒情与柔美,与如今任芳菲的杀气腾腾绝然不同,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心下便有些明白。
当任芳菲一剑刺向假想中的敌人时,手中的柳枝一下子没入了树身,他吃了一惊,自己如此失态,只怕澜儿瞧出了异样。
任芳菲站在树旁,看着柳枝发愣,陆风澜轻轻走过去,看着没入树身的柳枝,笑道:“我的夫君真是厉害,一根柔软的柳条竟然能穿过树身,让我大开眼界了。”
任芳菲知道瞒不过了,一把搂住了她,喃喃道:“澜儿,原谅我,我对你撒了谎。”
陆风澜回搂住他,问:“你今天见到谁了?”
任芳菲轻声道:“我见到三姐姐了。”
陆风澜吃了一惊,问:“她来做什么?不会又是要你回去吧?”
任芳菲摇摇头,说:“不是的,三姐姐来是警告我,说祖母不肯原谅我,对我们下了格杀令,就连母亲也受我带累被祖母闲置了。”
陆风澜紧紧搂着他,知道他心里难过,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不到点子上还不如不说。
两人静静相拥而立,直到任芳菲惊觉时间不早了,才轻轻放开她,说:“天晚了,我们回房休息吧!”
陆风澜点点头,随着他慢慢走回去。
知道任芳菲的担心不是多余,因此,陆风澜很听话地呆在府中养胎,闷了也只在园子里走走,王府的护卫也增加了,虽然没对家人说是为了什么,但王夫对这种安排很是满意,家里只有这一个宝贝,又怀了身孕,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
安靖王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今年因为二皇女宫变的事,女皇没有心情秋猎,加上皇太女也因怀胎行动不便,因此虽然人们心中有那么一丝紧张,却也被皇太女怀有双胎这一喜事掩盖了。
临近年关,凤都开始热闹起来,王府也因封地进贺出来进去的很是吵闹。
陆风澜怕吵,躲在后院子里不出来。因为怀孕的缘故,又困在府里几个月,虽然知道呆在府里最安全,却也憋闷了一肚子气,人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连任芳菲也冷落了。
任芳菲虽然难过,却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小心看护着她,只是人却渐渐消瘦下来,而陆风澜因心情焦躁却没有察觉。
这天夜里,陆风澜睡着了,任芳菲却睁着两眼毫无睡意。侧转身来,看着心爱的人眉头轻锁,面带不悦,不由轻叹:“澜儿,你是怪我给你增添麻烦了吗?因为我,让你身处险境,困守家中,不得安宁。虽然你不说,但从你不理不睬、偶尔厌烦不耐的态度来看,你的心里正是这样怪我吧!
澜儿,澜儿,不要这样对我好吗?我知道我是个罪人,我抛弃亲人,是为不孝,叛国离乡是为不忠,陷你于险境是为不义,象我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是不该得到幸福的。
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保重身子,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儿,那时即便你休离我,只要能让我看到你,看到孩儿,我也心满意足了。”
忍着心酸俯身想要去亲吻心爱之人的脸庞,偏巧,陆风澜因梦中极不安稳,翻了个身,堪堪避了过去。
任芳菲僵住了,半晌才缓缓躺下,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澜儿是无意识的,澜儿睡着了,无意识地,却依然觉得心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