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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部分(2 / 2)

月氏王坐在外屋的木凳上,悚然一惊,质疑道:“老大人请起!你是月氏最诚实、最德高望重的医官,连你也不知道她身患何种疾病?”


医官缓缓起身,诚恳道:“不过,据老臣多年前游历东方各国的所闻所见,此种病症,应是瘟疫的一种。四年前,赵国北部边界的一个村子发生过一次瘟疫,跟阏氏所患的病症极为类似。大王,这是一种极易传染、非常厉害的瘟疫,只要与患病之人有所接触,就会受其感染,非药石可治。”


旁边垂首顿足的两个奴婢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地互望着,泪眼婆娑。


内室,杨娃娃半躺在床上,听着秋霜压低声音的简单翻译,唇角轻扬,眼角余光穿透过缈渺的帘幔,瞥见当中正坐之人气派威严,想必就是月氏王了。但见垂垂老者俯首在旁,恭敬谦卑,心里不屑地想道:这个医官号称月氏医术最高,原来不过如此。


不过,她应该感谢老医官,若不是他,她能如此顺利吗?呵呵……


月氏王身穿华贵的王袍,四十开外的样子,正值盛年,黧黑的脸孔映现出不凡的英武气概,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面额上却微露疲老之相,额头上、眼角处镌刻着道道的皱纹:“阏氏所患真的是瘟疫?怎会无缘无故染上此种瘟疫呢?药石不可医治,那该如何?”


医官苍老的声音沉厚有力,震得苍灰色的长须轻轻抖动:“当年老臣游历时,曾听闻赵国边界的那次瘟疫波及的范围很大,好几个村子的居民都死了。据说,传染上该种瘟疫之人,不能见光,不能见风,不能食r,只能饮温水、食鲜果蔬菜,每日早晚必须向天祈祷,假若能挨过三个月,自然痊愈。”


月氏王相信了老医官的话,脸上泛起失落的光:“三个月?如此说来,只要能熬过三个月,阏氏便可以痊愈吗?”


医官语重心长地叹气,似有惋惜:“大王,这就要看上苍的怜悯和阏氏的造化了!不过,即便是痊愈,阏氏的身子损耗太大,应是大不如前。”


月氏王愣愣地出神,脸上有些恍然。


“大王!”老医官抬眼看着月氏王,语重心长道:“请大王即刻回避,以免感染。老臣以为,应该封闭飞雪苑,服侍阏氏的几个奴婢也必须留在苑中,三个月之后再行仔细观察。”


月氏王恍然地回过神,不明所以道:“封闭?”


医官解释道:“是的,大王,苑中任何人不能出外,不能与苑外的人接触,一切膳食均由专人送过来。”


两个奴婢听闻此话,粉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绿绿的,低头嘤嘤啜泣。


杨娃娃微微诧异,想不到这老医官也懂得瘟疫应该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不能让其扩散。于是挑眉看向旁边站着的秋霜,向外努努嘴,秋霜轻笑着点点头,往外走去。


秋霜快步上前,嘭的一声,匍匐在地上,哭叫道:“大王,奴婢不要留在这里,求求大王放了奴婢吧,求大王开恩……”


医官看向跪趴在地上的秋霜,忽而苍老的眼睛惊惶地一睁,晶亮的眸光一闪,沉稳的嗓音变得慌乱:“大王赶快回避,这小丫头的后颈也有红斑,定是染上瘟疫了。来人,快扶大王回寝殿。”


众人一片惊乱,仓皇着扶了月氏王匆匆地离开了飞雪苑,各色身影凌乱不堪,仿佛这里已是地狱一般,y森森的恐怖。


月氏王回头一看,只见老医官朝着他挥手,容颜苍肃,神色凝重。


秋霜看着那两个伤心哭泣的奴婢跑出了屋子,笑嘻嘻地走进来,凑在杨娃娃的耳边,悄悄地说道:“阏氏,都走了,那个老医官还在呢!刚才,奴婢的表现还不错吧!”


杨娃娃微笑点头,脸色骤然地一沉,思忖着是不是低估了医官。假如他看出其中端倪,为何不揭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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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谎言(7)


医官健步如飞地走进内室,站在床前,面色焕发出一种矍铄的光泽,温和地看着杨娃娃,目光锐利得直抵人心:“阏氏聪慧,用紫霄花调制成红斑,以此摆脱大王,老夫闻所未闻,甚是奇妙!”


杨娃娃愕然不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研究着他到底是何用意。


他和蔼地笑着,脸上皱纹仿若树叶的纹理、交错纵横,继续赞叹道:“阏氏先是散播谣言,让宫中之人心生惧怕,医官虽是救死扶伤,然而,医官也怕死,只要听闻阏氏身患瘟疫,必定不会仔细观察阏氏的病症,于此,也就不会发现阏氏的红斑其实只是假象,并不是什么瘟疫。”


秋霜惊愣当场,不可思议地看着医官,眼中升腾起一束佩服的光:“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咦?对了,大人也会说燕赵的语言?”


医官赞许地笑着,点点头,亲切得宛如一个自家的老爷爷。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杨娃娃下床起身,略略整好衣衫,蹙眉道:“大人好眼力!不过,我不太明白,大人为何要帮我呢?”


“公主,阔别五年,别来无恙吧?”仿佛y谋得逞,医官笑咪咪的样子很是诡异,接着道,“老夫真没想到公主流落到匈奴,并且成为漠南匈奴大单于的阏氏。”


啊?他称呼自己为公主,应该是认识自己的,天啊,他到底是谁?


杨娃娃惊悚地看着他,怔忪,诧异,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老医官见她的表情一片茫然,似乎并不认识自己,叹道:“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真的不记得老夫了吗?”


“呃……不好意思,大人,请问……你认识我吗?”杨娃娃仔细一想,对了,还有一个人的相貌跟自己一模一样,应该是那个真正的深雪公主了。她深锁细眉,捂着额头,“哦,大人,我在匈奴时头部受过伤,忘记了一些事情,可能刚好把大人忘记了。请勿见怪哦,假如大人不嫌麻烦,就跟我说说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秋霜惊讶道:“阏氏……是公主?阏氏不是燕人吗?难道……是燕国公主?”


医官笑着娓娓道来,五年前,他在燕赵一带游历,一日,看到一个姑娘晕倒在路边,容颜憔悴,像是感染了风寒,便把她带到一处清静的住所,治好了她的风寒。这个姑娘对他很是感恩,对他说了自己的故事。这个姑娘便是燕国深雪公主,与护卫失散,不料感染风寒晕倒在地。医官很是同情,便好言安慰她。五日后,两人分道扬镳,医官往南走,公主往西走,从此再也没有相遇。


杨娃娃算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只是不知深雪公主现今又在何处?是否安好?她歉然道:“哦,原来如此,我真的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公主脑部受伤,这样吧,改天我帮公主看看,定让公主恢复记忆。”医官信誓旦旦地说道,耸高灰白的眉峰,“公主,你这个方法虽好,然而,三个月之后,你如何打算?再者,大王只是暂时相信了老夫所说的瘟疫之症,可难保几日后再起疑心,让另一个医官诊治公主的病症,到时那可不妙了。”


这个,倒是没有考虑到……杨娃娃柔和轻笑,沉吟道:“老爷爷所虑极是,那该如何呢?”


秋霜催促道:“对呀,大人,您帮帮阏氏吧!阏氏可好了……”


医官摆摆手,阻止秋霜说下去,嗓音沉重:“大王向来多疑,肯定会派人暗中观察公主的动静,确定公主所患瘟疫是否属实。即便大王没有怀疑,公主的妙计最多只能拖延半个月,假若大王知道公主故意欺瞒,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公主应尽快离开王宫,不过,这谈何容易啊?”


杨娃娃自是明白,这个计策只能拖延几日,重要的是,她要利用这几日来部署、谋划脱身的最佳方案,如果能挑起王子和月氏王的矛盾,那更加有利于逃脱计划的部署。医官说得很对,必须尽快离开,既然他也这么说,那么……他心中已有良策?


她附和道:“是啊,谈何容易!必须详细计划一下,老爷爷有何建议?”


“大王一定会全力搜捕,如果阏氏逃回匈奴,说不定会引起月氏和匈奴的战争。”医官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凝神道,“公主大概还不知道,大王思慕公主已有两年,一直在寻找恰当的时机把公主掳到月氏,便趁着匈奴和赵国打仗……”


什么?两年?月氏王思慕自己两年?天大的笑话!杨娃娃瞪圆了眸子,不敢相信地说道:“老爷爷,大王没有见过我,何以思慕我两年?”


“这个我也不甚了解,不过……”医官欲言又止,终是感叹道,“公主,十年来,这飞雪苑一直是封着的,谁也不能踏足一步,每个月的十六,大王都会在这里独自呆上三个夜晚。”


秋霜“呀”地一声,惊乍道:“对了,有一次,奴婢听一个姐姐说,飞雪苑是悠夫人居住的,悠夫人过世之后,大王下令封锁了飞雪苑。”


“对,悠夫人是月氏百年难遇的绝代美人,却是罪臣之女,大王不顾群臣反对,执意纳她为夫人,并且独宠她一人。因此,王妃心中郁结,忧郁而亡。五年之后,悠夫人亦是油尽灯枯,撒手而去,大王悲痛不已,三个月不食不寝,大半年之后才恢复过来。”


医官目光灼然,紧盯着杨娃娃:“公主可知,你与悠夫人两分相像,尤其是那种孤冷的气韵,非常神似,老夫猜想,大王便是因为如此才非要掳掠公主到月氏的。”


杨娃娃心中一颤,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真相,但是……她挑高细眉,急问道:“老爷爷,大王是如何知道我的?匈奴和月氏相隔千里之遥,大王怎会知道我与悠夫人容貌相像?”


医官笃定道:“老夫猜想,定是有人向大王说起公主之事,大王因为思念悠夫人,便派人去匈奴打探虚实;大王得到确切的消息,便无时无刻地想着公主,筹划着如何把公主掳到月氏王宫。”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到底是谁向大王说起自己呢?无论是谁,这个人定是非常了解自己与单于的。也许,过不了几日,这人就会自动现身了。


杨娃娃眼风凌厉,眼梢处勾起一抹自信的冷笑。


不出来,也要把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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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迷失(1)


寝帐内,昏黄的灯光摇晃不定,瘦瘦的火苗子微有孤涩之感。


天瞳蜷缩在禺疆的怀中,眨巴着乌黑的双瞳,稚嫩的嗓音惊破了暗夜的静寂:“爸爸,妈妈在哪里?我好想妈妈……妈妈不要瞳瞳了,是不是?”


禺疆轻叹一声,极淡极淡的叹息仿佛根本从未存在过;只有妈妈轻声哄着,天瞳才会乖乖地入睡,头曼也是,必须他在床边看着,才会安心地闭上眼睛,而如今,深雪远在月氏……每个夜晚,天瞳总是问他妈妈在哪里,他只能答道:“瞳瞳乖,妈妈有很重要的事,过一阵子就回来了。”


天瞳无辜地眨动着明澈的眸子:“瞳瞳再也不和哥哥打架了,瞳瞳一定乖乖的,妈妈是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就会抱着瞳瞳睡觉了?”


如果这么简单,他宁愿攻打赵国的前夕,听她的劝阻,不与李牧交手,然而,当时自己踌躇满志,根本就不会听她的提醒与劝告,一意孤行……他凝视着天瞳酷似深雪的脸容,眉目稚气,却是秀美绝伦,明净、红润的肤色,清澈、无辜的眼睛,惹人怜爱的小唇,竟有一刹那的迷失,仿佛深爱的女子就在眼前,就在怀中,激得他拥紧了女儿娇小的身子,深深地闭上眼睛,含住眸中涌动不绝的热泪。


“爸爸……疼……”一颗热泪滴落在天瞳的肌肤上,灼烫着她幼小的心灵,惊慌地出声,“爸爸怎么哭了?是不是瞳瞳不乖,爸爸生气了?”


“不是,”女儿直接的问话、仿佛一把利剑,深深地刺进他的心口,那是彻骨的思念,那是撕心与裂肺……他吸吸鼻子,竭力忍住泪意,轻揉着女儿柔软的发丝,嗓音发颤、喑哑如梗,“爸爸没有哭,爸爸只是想妈妈……”


天瞳像个大人似的重重叹气:“瞳瞳也想妈妈,明天妈妈就会回来了吗?”


禺疆故意沉思了一会儿,笑道:“嗯……再过几天,妈妈有很多很多事情。”


天瞳张开小嘴打哈欠,如临水飞翘的睫羽微微低垂,娇嫩的小脸拢着倦色:“瞳瞳想要睡了,爸爸陪着瞳瞳,好不好?”


“好……”禺疆低沉道,把女儿轻放在床上,自也躺在边上,看着女儿乖巧地闭上眼睛;许是累了吧,不多时,天瞳便沉沉睡去,双唇微微抿着,似乎抹开一缕清淡的笑意。


他无法入睡,眼前是女儿无邪的容颜,脑中充塞得满满的,是深雪的音容笑貌,或清纯,或魅惑,或愤然,或笑影……胸口涨得难受,感觉不到疼痛,好比那次呼衍揭儿与须卜氏突袭寒漠部落,他必须无奈地放走她,这次,他无法预期何时能够接她回家,他没有把握……再次的,他感觉到生命力量的终结,感觉身子的四分五裂,却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那颗温热的心,已经跟着她去了;感觉不到心的存在,焉能感觉到疼痛?


每个午夜,天瞳均匀的呼吸声陪伴着他的无眠,直至他累得再也支撑不住,累得昏昏睡去;每个白天,他不再理会单于庭的事务,只身待在帐中喝酒,或者呆呆地坐在湖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谁也不敢上前打扰。单于庭的一切,自有伦格尔等人处理,无需他c心,他只管沉溺在悔恨、消沉、自闭的世界当中,一天又一天,浑浑噩噩,黑白不知。


深雪不在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还没适应她的离开,那种无心的感觉,让他残冷了意志,萎缩了雄风,再也提不起任何精力,犹如断翅的雄鹰,再也无法起飞、搏击长空。因为,深雪,就是他的翅膀,是他胸口那颗跳动的心。


尽管他也想振作起来,振作匈奴,重整威风,然而,他有心无力的呵……


这日黄昏,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湖边,清风吹拂,吹起他零落的黑发,仿佛湖边的青草,草尖儿轻微飘动,绿意盎然,拔节生长,而他已然凋零,发丝已然枯涩。


夕阳漂泊在广阔的西天,层层叠叠的红霞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夕阳的周边,洒下柔和、娇红的光芒,染红了整片翠绿的草原。许是看得久了,那夕阳竟是丝毫不动,永远都在西天似的,永远都不会离开一般,可是,他知道,夕阳一定会沉入黑暗之中,黑夜总是准时地降临。


深雪最喜欢灿烂而又悲壮的夕阳,以往,他们经常策马来到湖边观看夕阳,如今……何时,再能一起欣赏美丽醉人的夕阳,拥抱着等待夜幕的笼罩?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愈加靠近,那脚步声愈加沉重,似乎是故意重重地踩踏着大地一般。


禺疆愣愣回首,看见一个潇洒的身影缓重地走来,金红的霞光泼洒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让人炫目的芒色,模糊了他的脸容,脸部只余一片灰影,只余风中飘荡的黑发;投在地上的影子长长的,挺拔、昂扬,跟着身躯的移动而散发出莫可名状的寒气。


来人正是呼衍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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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迷失(2)


呼衍揭儿在禺疆身旁坐下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似是取笑、似是质问:“大单于,单于庭北撤五百里,你这个当大单于的,现今就什么都不管了吗?”


禺疆不语,也不看他,竟自望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微有些凉意的风、吹皱了一湖碧水,碎金摇曳,缕缕琉璃的金光,四处散溢,微微晃人的眼。


呼衍揭儿沉默良久,方才愤怒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别以为不说话,就什么事都没有!”


“一切都是我的错。”禺疆的嗓音是沉重的、嘶哑的。


呼衍揭儿心头一紧,月余未见,他的音色仿佛苍老了许多。深雪被掳,对他的打击许是最大的,他经受的是何等煎熬?当呼衍揭儿听闻这个消息之时,丝毫不敢相信禺疆攻打赵国、却让深雪身陷月氏,他唯一知觉的,便是立刻冲到单于庭,杀了禺疆。


回首已是两三年,深雪仍旧刻盈盈站在他的心中,占满了他所有的心绪与整个世界,那种刻骨的迷恋、经久不变的情愫,让他痛苦不堪,也让他惊讶万分。当初,他估量着,娶须卜珑玲为阏氏,或许可以淡化对深雪的痴迷与渴望,估量着自己可以接纳另一个女子,尝试着去爱上须卜珑玲。可是,两三年来,眼前之人,竟比不上萦绕在脑海中的倩影;他所能给予她的,只是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与柔情,他所能完成的,也只是一个草原男人对女人的怜悯与尊重。


说白了,须卜珑玲始终走不进他的心,或者说,他的心中再没有位置容纳她。


他能够想像得出来,禺疆的心情定然是——恨不得砍了自己,然而,禺疆居然如此颓丧、消沉,完全是一废人了,难道他就不急着救出深雪吗?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冷硬地质问道:“谁对谁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深雪已经被月氏掳去了,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而你呢,还在喝酒、昏睡,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的阏氏?”


“或许吧!”禺疆幽幽道,仿佛一个哀伤的幽灵,无奈于自己的命运。


呼衍揭儿瞪大清俊的眼睛,厉声斥责道:“你说什么?”


禺疆稍稍仰首,瞭望着那西垂的斜阳;于他来说,此时的黄昏已不再壮丽,只余萧瑟、苍凉。他的眉心浮出一道皱痕,宛如刀锋镌刻一般:“左谷蠡王,如果你想要统领单于庭,我可以让出大单于之位,你的能力不在我之下,我们匈奴在你的统领下,一定会重整雄风的。”


“什么?”呼衍揭儿惊讶地呆住,完全没有料到,只因一次战败,只因深雪的被掳,他便迷失至此,颓废得连大单于的位置都不想要了。如此看来,怪不得他会不管不问单于庭的大小事务了,怪不得他会喝酒到醉、醒了接着喝,日复一日,以此麻痹那种钻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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