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的翻翻眼,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站在电梯口的女生连忙道歉,“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胖子先生很不爽,大概他都以为医院是天堂,医生是天使,他是上帝,于是他狠狠的啐了一口,“c,他妈的耳聋了……”
可是那两个实习生依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并且很兴奋的从五楼下了。
淡定的让人发指。
但是我却不爽了,翻了白眼,眼睛一斜,就直勾勾的轻蔑的看着胖子先生,边看我还边想,夹了一下有鬼好叫唤的,又没夹到延续你家香火的那根柱子,搞不好就是唇膏,还叫的跟猪发情似的,反正那时候我的眼神就尽及了鄙视轻蔑之意。
终于,那个胖子受不了了,看了我一眼,有些心虚,然后把目光移开,过了一会又看了我一眼,发现我还在看他,连忙解释,“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
心情不好跑过来撒野就是有病,狂犬病,我翻了一下白眼,看电梯停下来,跨步就出去,跟着那个戴口罩的医生也一起。
我忘记看电梯显示的层数了,于是我看着一模一样的布局的病房,跟肝胆外科一样于是自言自语道,“靠,几楼啊,看都没看就下来了。”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层是普外科,你要去哪里?”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肝胆外。”
“楼上,楼梯在左边。”
“哦,谢谢。”我掏出面巾纸捂住了欲穷千里目的鼻涕,未来得及看那位好心的医生一眼,匆匆忙忙拎着袋子跑上去。
留下一声细微而几乎不可闻笑声。
看到我干爸,他办公桌旁边的大桌子上横七竖八的丢了很多白大褂,一看都是实习生的,还堆了两个连锁店饺子的餐盒,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只帅哥饭桶。
“开了什么药的,给我看看。”
我瞥了我干爸一眼,“干嘛,你又不是学中医的,给你看你也不懂,你们中午吃饺子的啊,真是奢侈,鲜虾香菇的涨价了。”
“楼下普外送过来的,主任上台了,饺子不吃就要烂的,就分过来了。”
“对了,夕夕,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
我眼睛一亮,“帅不?”
“废话!”
“学医的?是医生?”
“我们医院普外的,年轻俊才,日本留学回来的。”
“那算了。”
“干嘛?”
我撇撇嘴,“我才不要医生呢,有病,睡觉不关手机,睡一半的时候忽然唱到‘我家大门常打开,开门容纳天地’,这样下去肯定会神经衰弱的。”
“嘿,你不是一直喜欢医生的嘛,前面那个臭小子不也是学医的?”
“别跟我提他,扫兴,我找学医的我自虐啊。”
那时候流行点名游戏,校内里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是,其中有一道题可损了——“你最可能跟学什么专业的人结婚”,那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写道,“肯定不是学医的”。
后来这个问题被我很多学医的同学看到,他们很幸灾乐祸,“喻夕,小心变成医学生体质,将来结婚时候的老公就是医生,看你就哭不出来了。”
那时候我很轻松的想,怕啥,说出来就不要怕诅咒,诅咒多了,也就习惯了。
为了加强力量我特地加了一句让我后悔终生的,后来被我干爸拿出来经常调笑我的话,“我可不要找学医的,小狗才找呢。”
“好吧,不想就算了,你好好回去吃药吧。”
感冒痊愈的时候,红丝带已经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站在耀眼的阳光下,好像身上的霉气都被驱除了,而我又开始想念食堂连锁店的饺子了。
排队是世界上让我最恼火的事情,尤其是经常有人凑到熟人面前无耻的递过饭卡让其代打的时候,我都会很郁闷的火冒三丈。
已经是第三次长相丑陋的男生凑到我前面,努努嘴巴说,“全r的,打十块钱的。”
为了避免祸从口出,我学着qq表情里面那个“鄙视”的样子,伸出食指往地面上指了指,算是表示我的强烈的鄙视,刚缩回手,就看到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我。
又是饭桶帅哥,来吃饺子了,还排在隔壁的队伍里,他只是淡淡的扫过我,连我自己都心虚的攥紧了手心,然后淡定的看着饺子。
而旁边的对话悄悄的钻到我的耳朵里,“顾老师,你也来,来吃饺子啊?”
怎么听的很耳熟的声音笑道,“打包,给带回去的。”
“顾老师,临床医学概论的外科考试画不画重点啊,都要考试了!”
我悄悄的斜起眼睛偷瞥了一眼帅哥,他跟站在后面的一个男生说话,态度很温和,“外科考试要重点吗?学的时候就应该心里有谱了。”
我“哼”了一声,心里淡淡的鄙视那些医学生,什么都要画重点,解剖组胚寄生虫也算了,可是问题是将来的病人又不是只会得那些“画重点”的病,出去还是废柴一只。
“食管癌,胃癌,肠梗阻,结肠癌,直肠癌,阑尾炎,急性化脓性腹膜炎,急性胰腺炎,慢性胰腺炎,胰腺癌,腹外疝,我上课的内容就这么多而已。”他淡淡的笑起来,“回去把都背出来就行了。”
我估计那时候不光是我,其他的人都被镇住了,不是被震住了,是被噎住了。
这个老师一定是腹黑,我在心底默默的盘算,表面纯良谦和文质彬彬,其实是一只大恶魔,内心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邪恶,专门来折腾学生和周围人的。
但是后来的接触,我才知道,原来顾宗琪天性就是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做派,有时候喜欢较真,有时候会太过于固执,根本不是什么腹黑,就一个单纯不过的人而已。
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打完饺子转身正好看到一个学临床五年的同学,边走边聊,就说到刚才那个“顾老师”,我说,“小老师脸长的白白净净周正的很呢,你们什么态度?”
临床那群小学习疯子肯定学傻了,“什么什么态度,态度端正好好学习。”
我只好跟他解释,“你们觉得那老师咋样?”
“好啊,好老师。”
我依然在循循诱导他,“除了好呢,有没有什么八卦消息?”
“没有。”回答的依然那么干脆。
我开始怀疑这位同学不是学临床而是学影像的,他瞥了我一眼,“我说喻夕,你要是有兴趣就去我们学院听课算了,好像大四下午正好有一门外科学,你要去不?”
想到帅哥,我就开始口是心非了,“靠,我可对那老师没兴趣啊,你晓得我对学医的都没兴趣,唉,你别这样看着我,真没有。”
他依然怀疑的看着我,“没事,我们学院百分之八十女生都有兴趣,他是东华医院普外的,给我们上外科的,给临检上概论的,反正我就知道那么多了。”
然后他很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没事,童若阡被发配市中医院实习了,你短期之内可以放心的进出我们学院。”
“靠,我什么时候要去你们那里听课啊。”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走了走了,下午还要去创骨。”
“唉,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犀利啊,太打击人了!”
“打击嘛?哎呀,对不起,习惯就好了,真走了。”
下午睡醒的时候,我踌躇了一下真的跑去医学部那边,我们学校的医学部是一个很独立的学院,有些对外隔绝的意味。
很久没来了,自从跟童若阡分手之后,这里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次看到熟悉的课桌和走廊墙壁上的告示,我都觉得某种窒息。
一般临床都是上大课班的,我仔细注意来来往往的医学生手里拿的书,看到跟砖头一样厚实的蓝白色的封皮,上面有“外科学”的字样,连忙窜了进去。
我第一眼就看到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帅哥老师,他正在拷课件,讲台上有两三个小女生围在那边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笑,小声说两句话,我看到课件上面他的名字——顾宗琪。
还有很难看的东华医院的标志。
说实在话,他讲课不是很出众,起码没有我们学院那群吹水的老师那般胡扯乱拉,但是很严谨,连课件都做的一丝不苟,还在黑板上写板书,一手漂亮的粉笔字,飘逸灵动。
五月的天,晴朗的天空中,几缕淡淡的云朵漂浮其间,大片的蔚蓝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落在我的眼睛里,暖风熏的我有些昏昏欲睡,手边有没有书,坐的也偏僻,脑子就不由的开始六号,就听见那个老师问道,“肠梗阻四大临床症状,是什么?”
条件反s的,我就跟平时上专业课一样随便回答,“痛!”
这个字刚说出口,很多人,几乎是大半的学生都看着我,很怪异的眼神,还很不屑,我浑身的毛就竖起来了,眨眨眼睛在心底小声的嘀咕,“我说错什么了?”
“这位同学说的没错,是痛,还有另外的三个,涨,吐,闭……”
我无奈的白了一眼,“没说错嘛,干嘛这么怪异的看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学医的那群小疯子,上课时候除了沉默的听,就是沉默的写笔记,要是有人c嘴或是讲话,绝对会被集体秒杀的。
果然是一点都不和谐的课堂气氛,我们专业上课,吃饭睡觉打游戏聊天照相,啥都有,雅典学院,百花齐放,堪称和谐一枝花。
终于把这堂课熬完了,倒是学了不少知识,起码知道疼的时候要去医院,不能白白葬送自己的小命,我慢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刚站起来,就听到前面有人喊道,“同学,顾老师喊你!”
我吓了一跳,抬头对上帅哥老师的眼睛,踌躇了半天晃了过去,他笑眯眯的看着我,问,“你不是这个班级的吧?”
我很镇定的“恩”了一声,“随便过来看看。”
“能听的懂不?”
“还好了,我觉得这东西,不能听多。”
他很好奇的问,“为什么?”
“你不觉得听多了就会质疑自己有了跟这种病相似的症状,我以前来听什么军团菌肺炎,那时候正好感冒咳嗽,真的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往上轻轻一挑,眼波流转,“你经常来窜课?”
“还好了,没事就过来听听,算是健康保健课。”
“你是什么专业的?我们学校的?”
我微微的皱起眉头,本能的,我很排斥别人那么直接的问我专业和名字,这个帅哥老师显然有些触犯了我的底线,也许是我宅的太久了,很久没跟男生说话了,这样理所应当的问题,对我来说都有些敏感。
顿时好感全无。
于是我说,“我水星的,俗称水货,来地球留学的。”
他愣了一下,脸上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表情,我转过脸去,施施然走了。
番外2
从医学部出来的时候,初夏的天边泛着微微的晚霞,白色的流云叠染在淡粉的霞光中,学校的广播在一遍遍的放着王菲的《给自己的情书》。
“写这高贵情书,用自言自语,作我的天书,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
我也跟着轻轻的哼出来,然后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某位在中科院读研养鱼的女人,“今天有一个帅哥跟我搭讪了,他问我是那个学院的。”
“做梦吧,你这么迟才起来?”
“没有,是真的,你就嫉妒我吧,不过我那时候表现的很具有攻击性。”
“扑倒了?压上去了?”
“你正经点好不好啊,我是说,那时候我很不爽,刺了他一句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特别反感别人问我叫什么,哪个学院的,跟查户口似的。”
“你作不作啊?”
我盯着短信,眼睛直勾勾的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回到,“我真他妈的真作!”
晚上回宿舍我把这件事跟秦之文说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不触及我的伤痛的帮我分析,他说,“你宅太久了,出去多交交朋友什么的,有利于恢复。”
“没兴趣。”
那时候我正在看棒子的一部老电影,很白痴的套路而且很黄很暴力的剧情,《色即是空》,里面那个痴痴傻傻的男主看到漂亮的女主就行为疯癫了,几乎变成一个只用下半身思考而且似乎思考的还不怎么高明的动物,笑料百出,而且让女主厌恶,让观众嫌弃。
于是我问秦之文,“色即是空看过没?”
“看过,怎么了?”
“小蚊子,我看着那个男主就觉得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锲而不舍的搭讪说话就是有企图有目的的,而且死皮赖脸的让人厌烦,这样的男生,会让人觉得很cheap吧。”
他顿了顿回答,“哦?如果那个帅哥老师追你呢?”
“我也会觉得他很cheap吧,是不是我真的很作,可是我真的很讨厌人家这样,人都是有自尊有骄傲的,可是为什么就为了另外一个人可以放低身段自降身份呢?”
“那按照你这么说,每个人都应该骄傲的俯视别人,矜持的等别人放低身段,可是偏偏却又瞧不起放低身段的那个人,这样下去,就为了那么点骄傲,都没有人谈恋爱了。”
“可是……”
“要是我去追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cheap?”
“这是不一样的嘛。”
“恋爱中的两个人,总是有一个人爱的多,付出的多点,但并不是谁的感情更加的cheap点,你觉得他cheap是你觉得他不够好,不够你的标准,才会去嫌隙他,才会去觉得他放下身段的姿态很cheap,这些都取决于你的心态。”
然后秦之文又笑道,“夕夕,我发现你还真不能让男生去追你,你自己搞到手的比较有乐趣。”
“我怎么会自己去追男生呢?”
“话不要说的太满啊,没准以后你就纠结上哪位帅哥就由不得你了。”
忽然一阵冷风诡异的吹来,我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小蚊子你真是乌鸦嘴,我也觉得嘛,这个劳动最光荣,自己到手的比较好。”
“不过你说,我要是那个女主,怎么也不会因为感动而喜欢上男主的,感动的东西,不过是一瞬间的,感情就能靠感动依赖生存,那么也不会长久吧。”
很久那边都没回话,我也就自顾自的看电影去了。
大概一开始,我就是一个这样一个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骄傲女生,还有点清高,这些都是深藏在我身体内不讨人喜欢的因子,然后顾宗琪一出现,通通的被激发了。
那时候我还没想那么多,直到我后来默默的看着顾宗琪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姿态,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卑微而且哀伤。
大概这就是我报应。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天,我也没再去医学部也没有去连锁饺子店,好像一切都像是天空下美丽的肥皂泡一样,转瞬即逝。
那天我老板正在欢快的说查德莱夫人的情人,一群人,男男女女坐在阶梯教室里看世界上最正经的艺术黄片,美其名曰追求爱情和性,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挺兴奋的,后来就觉得索然无味,我师兄坐在我旁边,已经开始用手机上网看大盘。
恰好秦之文发信息给我,“夕夕,我二哥回国了,大家出去聚聚,我去接你吧。”
我笑逐颜开的答应了。
这么多年,我只模模糊糊的见过他二哥两面,都没有单独说过话,要是说在冷漠的家庭中,能给秦之文最后一丝温暖的就是他的二哥了。
约的是郊区的一个水库,风景很好,而且农家乐做的非常精致,这个城市里面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出现,我干爸有时候也会扛个鱼竿去发泄压力。
那天的天空,纯净的透亮,湛蓝色的天际,有些颜色的渐变,由近到远,透亮的深蓝缠绕着淡暗的白蓝,融在天际交接处,空旷深遂的苍穹,几朵绢帛似的云悠悠的漂浮着。
还有远山,层层叠叠在天际,有荒野的浓绿铺成开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秦之文的二哥,那么近距离的。
几乎跟秦之文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眼睛相差的不少,他的眼角圆润的很是富态,不像秦之文的那种料峭淡漠,大概小时候还未长开就有如此明显的差距,从面相上来看,也不难想象为什么他们的亲生父母要遗弃这一个留下另一个。
他声音有些低沉,像是软沙摩擦,语速也很慢,“是喻夕吧,你好,我是任之宁。”
我笑起来,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二哥你好。”
他亦笑笑,看我的眼神有些审视的味道,随即恢复常态,他语气温和,“叫你夕夕可好?”
我居然愣了一下,连忙说,“随意随意。”
不知道怎么的,我看见那张酷似秦之文的脸,就不由自主的发愣,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隐约要把他们搞混的错觉,水库的树木茂密,阳光交错的在我手上打下阴影,然后我看到任之宁微微的眯起眼睛,眼角斜飞,一瞬间,我差点脱口而出喊他小蚊子。
一群人都是点头之交,但是气氛还算好,热热闹闹的吃饭,席间男人们喝了点白酒,秦之文和二哥坐在我旁边,我看到秦之文拿起酒杯,凑到嘴唇下,皱了皱眉头,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