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我将饭碗踢翻在地,怒瞪着他,“我自己的命,问不得吗?”
他咕哝着收拾我制造的狼藉,说着什么这么漂亮的女人,火气怎么这么大。我敛起怒气,朝他点了点头,他诧异地靠了过来,我努努嘴示意他做到我身边,淡淡地说道:“白天我说的不是唬你,你们是谁的人我心里清楚,只是他朝中势力不在,很多事顾不了那么多,你们奴才选主子,眼睛也要放亮点,就算是墙头草也没什么不好,若你这次放过我,我担保你一个参将的位子,朝中人人皆知我年羹尧是个守信的人,我说的一定兑现,如何?”
他低头搓着双手,内心定在激烈挣扎,我心中暗笑,看他这副样子八成是有戏。
“黄五,你要背叛主子吗?”一声粗吼传来,另一壮汉旋风般地闯进门内,狠狠揪起黄五的衣襟。
“大哥……大哥,我觉得她说的对……”
“住口!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大哥……你想想娘吧!想想嫂子吧……呃!”
本来闲在一旁看好戏的我,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五弟,我们黄家三代皆是忠臣,到我们这决不能变!”
我不置信地看着血泊中的男子,喃喃地问道:“你杀了他?竟然杀你的弟弟?”
“不杀他,难保他不向雍亲王告密!圣人说的没错,女人,果然是祸害!”
他冷冷地瞪了我一眼,神情哀痛地拖走黄五的尸体,这一瞬我突然绝望,好冷绝的男子,在他手中,我还有逃脱的可能吗?
深夜,有悠悠的声音在空中颤动。笛声传来,轻轻的穿过夜露晨雾,也轻轻的吹动了我眼里的湖水。
那是谁呢?这样悠扬的笛声,这样天地间最宁静的时刻,让我想起心底柔软处珍藏最深的人。飘忽得像是风声的竹笛微颤的穿过房间,烟似的向上卷起,飘向窗外的远山,慢慢消失……
清晨,他将我绑在马背上,骑马带我来到一处峭壁,下马后推搡着我往崖口走去。
我固执地回望山涧,唏嘘叹喟绿屏之间自由飞翔的羽翎。
“干什么?”
“临死了,再看看美景!”
“不用了,以后你的灵魂有的是机会!”他说完又用力推了我一把,引得我脚步踉跄。我回首冲他挑眉,说道:“大哥,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感!只是我马上就要归天了,你不念佛超度我也就算了,好歹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我,想我也是顾命大臣,再不济也是个女人……”
“闭嘴!”他恶劣的扳过我的身子,不再听我费话,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渐渐近,身后的他慌张起来,索性拖着我向前大步走去。我频频回首,心中暗骂,这个胤禛,老娘失踪这么多天了,到现在才找来,办事效率太差,要是博硕在就好了,正想着脚下已经到了悬崖,这时胤禛带兵的身影也从草丛中显现出来,远远变能看见胤禛濒临暴怒地面容。
“黄大,你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手上,你要是再敢退后一步,就让她们一起陪葬!”
身后的他剧烈地颤抖着,我暗暗佩服胤禛,这么短的时间就摸清了绑匪的底细并抓住了他的命门,着实厉害。只是营救我时间不能再早点吗?老娘我现在几乎半只脚踏空了!
一把寒森森的匕首横到我的颈间,黄大高声喝到:“王爷,黄大一家贱命,死不足惜,但背叛不义之事决不可为!”然后仰天长叹:“娘啊!恕儿不肖!”说着就要抹我的脖子。
就在这时,草丛中又窜出一匹马来,马上白袍男子勾弓搭箭,就闻“嗖嗖”两声,双箭一前一后并发,笔直地朝我的方向s来。
“啊!”我大腿中箭,身子瘫软下去,引得众人惊呼,身后黄大还没来得及反映,另一箭已s入他的额头,穿颅而过!
灰色的y影掠过,下一刻我已在他的怀中,抬首仰望,看他帅气地迎风勒马,唇角微扬,含笑的眼里有细碎的星芒,夹杂着丝丝不舍,柔柔地望进我的灵魂深处。
“胤……祥……”我的低呼消失在他的吻中,似透着千年等待的焦渴,在胤禛和众将士的面前,我和他都忘却了一切……
腿上的箭伤使我又重新回到卧床的岁月,我日日坐在窗前哀叹,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胤禛来过几回,话不多,只谈些朝堂上的事。我让他不必再追究那次的绑架案,反正心知肚明的事,明着来反倒不好,不如私底下做些功夫倒还来得实际些,他想想也有些道理,便让十七阿哥帮着去办,我听了暗暗心惊,什么时候连这些小阿哥也开始卷入纷争了?
胤祥是每日必见的,上药时间定来报道,这工作也不假他人之手,总要亲力亲为才放得下心。我明白他的心思,虽说不得已,但那时我要不中箭瘫软,以我的身高必s不中黄大的要害。只是每每当我问起康熙放他的原因,他总是嬉皮笑脸,言语闪烁,所以几次以後我也不再去问了。
见了胤禛后到是旁敲侧击的问过一次,他说是皇阿玛见胤祥早生华发心中不舍,对此我颇感疑惑,后来才得知原来十三福晋近日即将临盆,皇上的意思,这么多年惩戒也够了,养蜂夹道太过清苦,毕竟是皇子阿哥,还是回府休养的好。
我知道他们瞒我是顾及我的心情,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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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94章流年之结(下)
坐卧在窗前,听园内侍女低低宛转地吟唱,看着夜色澜珊处寂寞窗棂背后不易察觉的灯火,沉郁温婉的歌声里,似唱尽人世的繁华和悲凉。
我摆弄着手里的纸签,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在顶端剪出一个小d。屋外传来脚步声,随即而来的是破门时偷入的风雪,我抬眼,看胤祥拍打着玄狐皮大氅上的雪花。
“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给你送瓶去疤的药,我今儿刚从太医那得的!”他靠了过来,冰凉的手掌轻触我的面颊,见我怕冻地躲过,憨笑着将手放入自己袖内温暖着。
我放下手中的剪子,伸手包住他的手掌,缓缓将热源传递给他,他的唇越靠越近,在我鬓角摩挲,喃喃道:“其实,我就想多看看你!”
“我知道!”低低莞尔一笑,我偎近他怀中,把玩着他腰间的香囊袋子,袋子上的绣品很精致,一针一线似透着无限的爱意与眷恋,最可喜的是袋子下坠着翡翠的中国结,纠纠结结,曲曲折折,令我不禁惊叹它的工艺。
“这袋子做得真好,是你福晋做得吧!”他没有说话,只俯身吻着我露出的脖颈,将我紧紧地嵌进怀里。
“你瞧,我刚刚在做书签呢!这硬纸签是我特意让书局印的,小小的,上面还点了金箔!”我递了张至他的面前,他看了看,笑着问我为何拿张空白的纸签做书签。
“都说十三爷的字好画妙,千金难求,今个儿不知可否……”我冲他挤眉弄眼的嬉笑,他扬眉白了我一眼,拿过我手中的纸签,拾起案上的毛笔,只随手勾勒几笔,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跃然纸上,迎风飘摇,摇曳生姿。
“题字吗?”他侧头问我。
“待会!”我点头轻赞,小心捧到嘴边吹干墨迹,拿起手边的红绳左右比划。
“该系上些什么,编成穗子,感觉就像长长的牵挂。”我看向他,见他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怎么个结法?指间勾绕了半晌,依然不得法。抬手拿起他腰间的袋子仔细揣摩。
“我以前看青城结过一些,有双龙献瑞,有古钱三结,有镂心梅花,可你这,是什么结?”我问得不经意,他却听得有心,点点愁绪落在眉间,许久才道出:“乾坤,这是乾坤结!”
我轻“哦”一声。低头又摆弄着手中长长的丝线,依旧的不得法,索性放弃。
看看点金的卡,细细的线,淡淡的菊。有千般的是,亦有千般的不是,且都在心头忍下。
率性的拿起剪刀,不顾胤祥不解的目光,一剪一剪将丝线截成几段。
扬起下颚冲他温婉一笑:“我的牵挂不会像乾坤那么长!”说着曲起丝线仔细穿过卡d,两根末梢辗转回首穿回,这一系简简单单,清清爽爽,欣喜地托在手掌把玩。
胤祥眉尖轻蹙,诧异地问道:“你这算什么结?”
“我这自然也是结,但且比不上你那”乾坤‘的华丽,我这结就叫“流年’”胤祥小心接过,左右翻看,沉思许久。
“这结无限、坚美。用来系山峰云岳,作我游憩之屋。用来系飞瀑流泉,作我盛水之坛。也系初日之光,以为羽翼。也系落日云霞,以裁衣!”我得意的晃着脑袋,抢过他手中的书签,执笔潇洒地写下“流年”二字。
胤祥轻点我的额头,无限宠溺:“不会结就说不会,竟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来掩盖!”
我笑倒在他怀里,手肘不小心压到卡线,只一抽,绳自是绳,卡自是卡。我恍惚有了隔世之感。一手托绳,一手执卡,痴痴凝望。
“怎么了?”
“没什么!不早了!你快回吧!”我推着他下榻,他却不依的过来搂我,略有些激动地说道:“夜,我今晚留下可好!”
我回视他的双眸,坚定地摇了摇头:“你福晋即将临盆,别忘了,她怀的是你的孩子……”
他眼神沉痛地让我不忍回视,离去时,门扉一开一闭之间,我没有回首……
望着手中的一绳一卡,这是系之前的流年,也是系之后的流年。只怕这“流年”之结只结得了头,却结不了尾……
钟声响起,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又迎来新的一年,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但我仍以此为借口,闭门不出,倒省了很多拜访请安的俗事。近些年,康熙也不太过问我的事,就连诉职时的对答也大多草草了事,我想他真的是老了,抑或是对众多的子女寒了心,现在的他对谁都淡淡的,只除了十四阿哥。
那日后胤祥没有再来,我算着日子,孩子也该出世了,本想差人送份礼过去,但怕他恼了又发脾气胡闹索性作罢,博硕的信来了几回,福建那边的事已办妥,他的意思是来京城接我,对此我以前通常是拒绝的,但这次到是反常接受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是真的想他了。
转眼到了元宵节,我思衬着还是进宫给皇上和各位娘娘请了安,在德妃那只见着几位侧福晋,我心想倒是意外逃过一劫。
出宫时,偶然的想去无逸斋走走,也没多想,脚步就跟着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又是一片雪雾弥漫。如斯雪夜,踏着似雪般飘扬的心情闲逛,心好似一朵悠闲自在的云,逍遥游行在此番舞动柔美的世界。
站在无逸斋外,迷离中,似又听到夫子渐渐远去的声音和小阿哥们晃荡的脑袋,曾几何时,我也常常像现在这样伫立窗外,然而流年过往,早已物是人非……
视野的迁徙,我的思绪游散,心随了那霏霏茫茫的冬夜杨花而翩翩起舞。
放眼望遥夜,如烟如雾雪花织成的帘幕中,隐现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默默点数,浮想联翩。
远处有一人穿越重重雪幕,身后雪地上串串深深的履印,在层层叠加的雪花下变得隐隐绰绰,他停在我面前,周身镀满了厚厚的结晶。
我立在屋檐下,他站在雪中,我与他凝望对视许久,其间只有沉默。
时间寸寸流过,他却依然在雪里静静守候,共处一方天地间,可以感受到他执着的信念。
“为何会来?”我伸手撩起前额的散发,迈步雪中。
“想来便来了!”他侧首远眺,一笑中带着一丝遗憾。
“哦?那你感受到什么?”我茫然的注视着他先前渐消的履印,呐呐地问着。
“物是人非……”他俯身抓起雪粒满把向空中洒去,于雪花簌簌下落中仰头迎上,夜雪飘飘,雪夜遥遥,人寥寥……
我束了束衣领,将手掌放在唇边呵着气,他转过身来,轻声叹息着,拢起我的手,将它们放入自己的衣内,这一次直接探入他的腹部,把他的体温和他的爱一起传递给我……
“不冷吗?”
“冷,不过你以前不是要这样才觉得暖和吗?”
“那是我耍你呢!”
“是嘛!可我已经习惯这样帮你暖着了!”
我望着他低垂的脸,年少时同样的场景,只是那玉般的少年此时已沾染了风霜。
这么大的世界……
那么冷的冬天……
细细想来我却始终只把手交给眼前的这一个人……
寒风依旧,但,冬因人而暖。
午后,我闲来无事,懒在床头翻书,泡了杯菊花香茗,幽淡的清香中带着丝纯雅,缭缭香气中迎来博硕的满面风尘!
“叶儿,你猜我在城门口遇见什么了?”
“什么?”我无奈地看着那杯被他牛饮而尽花茶,转手又取出两三个小小的朵儿,用的开水冲泡,不一会儿美丽的花儿就开放在淡黄晶莹的y体当中,悠柔的让人浮想联篇。我漫不经心地问着,啜上一小口,淡淡的却叫人久久都回味无穷。
“卫子风的商队被官府查抄了,听说不少人还入了狱!”他看着我,言语中带着些许兴奋。
“咣!”我倏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惊讶地望着他:“谁干的?什么名目!”
“听说是十七爷派的人,名目乱压的,好像是勾结乱党!真是可笑,九爷的人怎么可能勾结那些人!”他接过我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
我的心思全乱了,无措地看着他:“那九阿哥呢?他没派人去救?”
他探头嘿嘿一笑:“九爷的银车在江南又被劫了,他早些日子就火大地南下了,哪还有功夫管这茬事!”
我一愣,继而想到胤禛,原来他已经开始动手了,要彻底扳倒八爷党,就必须先断了他们活动资金的来源,而九阿哥是八阿哥坚强的经济后盾,这么一来,八阿哥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博硕,拿了我的手札去找十七爷放人,不行的话直接去见四爷!”
博硕诧异地望着我,看了半晌,微带怒意地问道:“你做什么要帮他!”
“因为我欠他的!”我侧头看向窗外,茶香漫溢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但脑海里卫子风的身影已打破冬日里的温馨与宁静……
曾经以为,如果你很长时间都不曾想起那几乎占据过你整个思想整个生命的人或事,你就是在渐渐忘记甚至真的忘记了。
直到看见他树下的背影我才发觉原来记忆是如此奇怪的一个东西,一但有所感触,便时不时的以各种方式提醒你一些存在过的往事,甜蜜的,辛酸的——凡存在过的,必留下痕迹。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背对着我伸手轻轻摇着树枝上的积雪。
我收起遮雪的油伞,陪他伫立雪中……
是京城的繁华受了寒,还是雪的声带受了伤?萦萦绕绕拾起又放下的是写满心事的云烟过往;沉甸甸的是紧握手心的呓语;心中伤痛太满,对生活的渴求太多,飘泊的激情都化为盛开的花瓣;落地的瞬间,它细细地咀嚼心伤的声音。
是他的,也许亦是我的……
他转过身,依旧灿烂若星的眼眸,只可惜黯淡了一只。
“没想到你会帮我!”他的嘴角勾起一朵微笑,也勾起我挥之不去的回想。
“你不要谢我,那是我欠你的!”我低下头,有几朵雪花飞入衣领,带来丝丝寒意。
面颊传来点点暖意,他捧起我的脸,轻抚我的额间:“比以前更美了,看来我的药,效果不错!”他的嗓音沉柔如缎,带着些许魅惑。
“你让我来就只为了说这些?”我仰起头看他,诧异他的正定自若。
院外传来悉索的脚步声,我明白博硕此刻焦虑的心情,回过头冲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回首迎来卫子风意味深长的目光。
“别再投靠八爷了,他们赢不了的!”我转身欲走,他从背后揽过我的肩,低头企图吻我,我别开脸,心,突然跳得好快,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手足无措。他的唇追逐我移开的嘴,狡猾地摩梭我红嫣的唇角。
“你关心我对不对!”他带着笑意问我,我恼怒地挣脱他的手臂,向前迈了几步,回身瞪着他得意的笑脸,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签递给我。
“这是我改过的新药方,希望我的小猫儿越来越美丽!”我狐疑地接过,他突然收起戏虐的笑容,深深地看我。
“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他慢慢走近,俯身在我眉间落下一吻,轻如羽鸿。
“好好照顾自己!”越过我的身子,他走向院门,静静的天地间只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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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95章轻言放手(上)
这是我首次主动去寺庙这种地方,不为求神许愿,只求心灵的安静。去时,风很大,天空y霾,我独自一人,一路默然,转过梵音袅袅的前殿,穆然看见凋败的莲池,心中忽有千回百转的感觉。
看着来往的香客,我静静地坐在主持的身旁,想像身边的老僧过逝以后,香冢一抹,可以俯看时间,可以闻风呼啸过,可以听树叶根脉生长的声音……
“年大人!”抬首看见十三福晋婷婷迤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