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指挥使知道自己已经注定倒霉不浅,他是檀州守将之一,檀州有什么闪失,还少得了他的罪过了?方腾又是宣赞看重的心腹,要是有什么伤损,他罪过更深重。至于寸金寺中,还有宣赞家眷,韩世忠等重将的家眷也在…………简直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直娘贼,到底是什么人不开眼,来袭这檀州只要俺有一口气在,说什么也要和他拼一个你死我活
他大喝一声:“全军跟上,杀向北门谁要后退半步,军法不容”
呼喊声中,他已经猛的打马疾驰而出,一下就赶在方腾身前。拔出佩剑在手,此时此刻,就是董大郎再凶悍的出现在这位陈指挥使的面前,这位和董大郎还算相识的武将,说什么也要拿自家性命和他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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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衙署出发的一指挥人马,以最快速度赶往北门方向。城中这个时候也有所扰动。不过在燕京克复后,原来檀州聚居的逃难百姓,已经散去不少,方腾重掌檀州,更是不让人再能进檀州城内。里面百姓已然不多,方腾又通过里巷反复晓谕过百姓,一旦有乱,各家谨守门户,谁要在城中奔走,惊扰城内,军法无情。
在这般严令之下,城中百姓只有提心吊胆的各自守在门户之内。有地窖的就赶紧跳进地窖里头,阖家老小喃喃念佛,指望这场兵劫早些过去。
空空荡荡的街道之上,方腾和那陈姓指挥策马狂奔。几次方腾要超越那陈姓指挥,都被他强硬的拦在了后面。檀州治所城池并不甚大,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奔至北门左近。让方腾欣慰的是,喊杀声最大处,还是在北门左近响起,扑城敌人大队,看来还是牢牢的被牵制在北门附近
街道之上,突然闪过了几条身影。正是董大郎分遣部分人马,杀往城中各处,制造混乱的。这些亡命一开始冲出城门左近,还兴奋异常。可是后面人马迟迟未曾跟上。城中百姓家家闭户,门也撞不开。翻墙才上了墙头,就看见院子里面几个百姓拿着尖头木棍朝着墙上乱戳。他们只有几人,身上又未着甲,一个个跳进去说不定真被戳死了算完。
各人身上也没引火之物,要知道他们带着兵刃还不算扎眼,燕地如此,各处坞壁青壮,行路之时,随不带着兵刃防身?要是带引火器具,那就定然会出事。乌家堡人来时已经将这些和董大郎交代得清楚,董大郎越临大事越是谨慎,诸人只带随身兵刃,谁也没有带多余东西。在他想来,进了檀州,城中骚乱,各处门户大开,随便在哪个民居家里没有引火之物?到时候抢来到处点火就是。
这就苦了这几条亡命汉子,什么骚乱也没制造出来,火头更没点起一个。只能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乱窜。突然发现两骑赶来,知道是城中要紧人物。杀了他们的功绩也还罢了,这些亡命汉子也不在乎这个。要是能将战马夺下来,他们都是马上好汉,顿时就能平添几倍的本事,活命的机会也能大上不少
几条亡命汉子,顿时挥舞兵刃就朝前扑上。陈指挥使在前面,挥剑四下乱砍。他不是骑将,马上冲杀本事根本没学过,战马不过代步而已。手中兵刃又不趁手,只能拼死缠住两人,一边厮杀一边大喊:“方参议,快走”
另外两条亡命汉子朝着方腾扑来,方腾手中连兵刃都没有一件。腿上顿时就挨了一刀,深可见骨,血一下就涌了出来。他也机灵,顿时摘镫从另外一边翻落马下。那两名亡命汉子也顾不得他了,都伸手去抢方腾坐骑缰绳。那陈姓指挥惊怒之下,也翻身跳下马来。下了马反而有了十倍本事,进步一剑就戳入一条汉子胸腹之间。接着撒手松开剑柄,戴着铁手套的拳头咣的一声就砸在另外一人鼻梁之上,同时也挨了一刀在肩上上,虽然未曾破甲,但也砸得左边胳膊垂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来
那鼻梁中拳的亡命汉子惨叫着仰天便倒,陈指挥使已经反身拖着一条胳膊去卫护方腾,横身就挡在他身前,捏着右手拳头:“谁敢上前”
剩下两名正在抢马的亡命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脚步声轰轰响动,大队披甲之士已经从街道那头涌出来,长矛如林,刀剑寒光闪耀。看到方腾和陈指挥使一个腿上带伤倒地,一个拖着一条胳膊与敌对峙,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怒吼着就涌上来
这般阵仗,这两条汉子再是亡命也无力反抗,顿时跪地:“俺们降了俺们降了”
后面大队军马跟上,就要刀枪齐下,方腾此时已经在那指挥使扶持下站了起来。几个士卒上前就要给他裹伤。方腾刚才挨那一刀,痛入骨髓,现在血已经流得将他一条腿全部染红。他却咬牙强撑不倒,猛的大吼一声:“你们是哪一路兵马?”
两个亡命汉子在刀枪环逼之下,勉强跪直身子:“俺们是董大郎所领…………”
方腾又怒喝一声:“董大郎何在?”
“大郎已经冲杀出来,去寸金寺杀城中头领去了…………俺们奉命…………”
还没等说完,方腾已经翻身上马。这董大郎,真是萧宣赞最死硬的对头。袭破了复辽军,救出了耶律大石,现在又出现在檀州从来不说村话的方腾也忍不住想骂娘,还学的是萧言的口头禅。
他**的,这董大郎真是萧言的前世冤孽
方腾一摆手,示意砍倒这两人了账,骑在马上稍稍迟疑一下,最后咬牙就策马冲了出去。却是向北门方向,现在檀州安危要紧,却顾不得宣赞家眷了只要檀州无恙,就杀去寸金寺,说什么也要将董大郎了结在这里。知我谅我,都在萧宣赞一人而已一个董大郎就激起了如此变故,那个郭蓉,也绝不可留
他腿上只是松松的包扎了一下,就已经推开裹上士卒上马,这个时候血仍在朝外涌。陈指挥使上马追去,大队士卒,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直奔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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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此时,已经杀的是尸横遍野。守卫在檀州城墙上的步军士卒,纷纷涌向此处。壕沟外的士卒也拼尽死力杀回来。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乌家堡的人是不是为董大郎所挟持了,遇见了都一概砍翻了事。
董大郎分出百人,一开始还想抢下城墙。相持少顷就发现不对,城墙上兵马越集越多。箭矢如雨而下,射得北门城门左近,累累的都是尸首。血水横溢,将周遭一切全部都染红了。
这些亡命汉子咬牙还两次想抢上城头,都被一轮轮箭雨射退下来。在城墙外面的那些步军士卒,也终于杀透了人群,要不是那么多车马阻路,早就已经杀入城中。这个时候那名犯下大错的都头一马当先,浑身都已经为血染红,带头冲入城内,率领人马就要兜住抢城敌人尾巴厮杀。这都头和他手下,知道这个时候才是他们唯一活命的机会。一个个都舍生忘死上前,手中刀矛排头的照人戳过去,身上中创,也不管不顾,只是上前。
转瞬之间,董大郎分出的这百人亡命就被杀得土崩瓦解。只剩下二三十名残喘。他们知道不妙,上了直娘贼那董大郎的当,还当真以为这檀州俺们抢得下来这些亡命之辈,凶悍之气在的时候可以一往无前,什么样的地方都敢随着你朝里面撞去。一旦这凶顽之气不在,连普通军卒都是不如。顿时就丢下兵刃各各请降:“俺们降了,俺们降了囚攮的董大郎,送俺们到了这般死地”
这个时候杀红了眼睛的守军那里管得了他们是不是要投降,仍然毫不手软的拼命刺砍。惨叫声中,这跪地投降的二三十残军转眼之间就是了账。城门左近,全部为血所涂染得通红,尸首层层叠叠的将城门几乎都完全堵塞住,还有一口气的在尸堆之下长一声短一声的惨叫。夹杂着城外的惊呼呼号之声,短短一刻之前还是乱世桃源的檀州治所城池,就翻作修罗杀场
这一场厮杀短暂而且残酷,北门又为守军所控制。董大郎扑城,本来就未曾指望自己有多大把握能拿下檀州,只要是能带给萧言伤害的事情,他此刻就会去做,自家性命,根本不直什么。跟随他的这几百亡命,却给他带入死路。幽燕之地,连场厮杀,都因为这个董大郎而变得更加惨烈。当日引女真南下如是。将耶律大石救出,让复辽军失却掌控声势更大,萧言若要平乱,只有杀更多的人,也是如是。而檀州城中这一场厮杀,不过是其间最为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
也许是这董大郎,而不是萧言,才让这宣和四五年间的幽燕之地,杀伐战事,变得更加的惨酷
北门守军,才稍稍喘了一口气。就听见脚步声轰响如雷,从城中方向传来。转头望去,就看见方腾一马当先,同样浑身浴血,直奔这里而来。扫视北门景象一眼,大声问道:“北门如何?”
那犯错都头算是这里官职最高的了,另外一个城中的步军指挥使还据守在寸金寺,城中闹翻天他也只能守着寸金寺,保护宣赞家眷安全。他上前一步,犹自红着眼睛:“扑城之敌,已经为俺们屠干净了,放这些敌人混进来,俺们都是死罪,请方参议责罚”
这个时候,哪里是问罪的时候。方腾疾疾下令:“抽一百弓弩手随我去寸金寺其他人,谨守北门,等到明日再去料理外面事情再有一敌扑入城中,你们自己知道军法”
那都头大声领命,立即调遣人手,一队队的弓弩手冲下城墙,加入方腾身后大队中。城门中那些尸首车马,立即也有人去清理,以便马上闭上城门。
那陈指挥使这个时候喘了一口大气,只觉得自己肩背处痛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也只能强忍着,他靠近方腾,低声道:“方参议,你的伤…………”
方腾冷冷扫视他一眼:“我的伤势,有时间去料理陈指挥,你也坐镇此处,抽两都人马,去大索全城,将漏网之鱼全部诛除干净,要是让他们焚了城中粮草辎重。你托着自己脑袋来见我罢”
一声军令下完,方腾提起缰绳转头就走,大队士卒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直奔寸金寺方向而去。
北门得保,檀州无恙,这陈指挥使却没有半点喜悦处,他摸摸脖子:“要是宣赞家眷有什么三长两短,俺们这人头也保不住直娘贼的董大郎,怎么就这般有本事折腾”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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