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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声中,董大郎一手持锏,一手挽盾,已然跳上堵在前面的一辆牛车。又是一记跳跃,一下就跃入城门洞中。一名士卒想来拦截,董大郎右手盾牌一排,已经将他推开,重重撞上城墙。铁锏展动处,其他想上来的步军士卒顿时被敲翻了两三个。此时此刻,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让他一下就冲入了檀州城中
在董大郎暴喝出手的时候,乌家堡车队也一下就骚乱起来。董大郎所部那些亡命汉子,多是藏身在队尾推着手推车的队伍里头。一辆辆手推车掀开,抽出藏在里面的兵刃。这些亡命汉子如狼一般嚎叫着,拼死就朝檀州城内灌进去
董大郎虽然用了借乌家堡车队藏身,混入檀州城中的计策。但是在他麾下那些亡命徒看来,成功的把握也是不大。不过一则是他们本来就将自己性命看得轻贱,二则是觉得要是混不进去,调头就跑就是,他们一路行来,也没看到檀州左近有什么马军。只要能跑到藏着坐骑的马桩处,这么大个幽燕地方,难道还怕脱不了身?万一能打开檀州,那就算是发达了。好好杀戮抢掠一回,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要是更进一步,能盘踞檀州,以檀州积储,多少人马招揽不过来?到时候他们也是幽燕地方的一大势力,更是来去自如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混到了城门左近。虽然守门那个小军官警惕,引得董大郎暴起。但是已经等于一只脚踏入了檀州城中这个时候人人热血都涌到了头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一个念头,杀进檀州城中
这董大郎,不愧是和萧言做对这么久仍然能活蹦乱跳的人物,本事凶悍,头脑灵活,运气更是不错。跟着他,说不定真的就能成就一番事业
近两百名亡命之徒的嚎叫举动,一下就震动檀州城门左近。壕沟外那一大群各处坞壁赶来的人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人群当中,一下就发出了一阵刮风也似的喧哗之声。震动四野,直冲云霄
那名在壕沟外负责盘查的都头,也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差点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自己到底放过了什么样的一群人过去,这正在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海潮般的呼喊狂乱之声,撞击着城墙。董大郎所部操持着各色各样的兵刃,凶猛的扑向城门。挡在他们前面的车马人物,都被他们掀开砍倒。人群如一股不可遏制的洪流,灌入了檀州城北门
城墙之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箭矢如雨,顿时倾泻而下。连那几座弩机,都开始发射。拥挤在城门口的人群,不管是乌家堡那些当作幌子的青壮,还是董大郎麾下那些亡命,甚而有些零散的神武常胜军步卒,都在箭雨当中倒下那些披甲的士卒还好一些,其他的人,就连董大郎所部也未曾披甲,中一箭就是实实在在的。城门口处,顿时堆叠起无数伤者尸首,惨叫声接地连天响起,中了弩机发射那些长大弩箭的,更是一穿而过,被牢牢的钉在地上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今日,验看天色就要入夜,城门就要关闭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这般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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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之间,董大郎已经红着眼睛杀透城门。在城门内十几名步军已经结阵,挺着长矛环逼上来。董大郎将盾牌顶在前面,合身就撞入了矛阵当中,他这一撞,力量好大,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全是矛杆断裂之声。董大郎从盾牌后面抢身而出,铁锏横扫,顿时就在这十几名步军当中拨开人肉胡同。
守在城门口戒备那些入城车队的,也就是一都步军,八十人不到。在宋军营制里面,这一都的编制已经相当满了。可是这一都的主力都在城门外面,瞬间就被狂潮淹没。里面也就剩下这点人,董大郎凶悍若此,看来已经难以阻挡住他
这十几名步卒里面,带队的是一员十将。董大郎铁锏刚才不过擦着他身上一点边,就已经将他扫趴在地上,半边身子剧痛,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这十将知道自己已然无幸,此刻已经没了求生的念头,扯着嗓子对着城墙上高呼:“调转头朝城**挡着他们不要上城墙方参议就要调大队来这帮腌臜厮,只有死在檀州”
董大郎又打翻三两个拦路士卒,听到这十将呼喊,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狞笑道:“孙豹儿,你倒是好汉子”
那叫做孙豹儿的十将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神武常胜军右厢不比左厢,老底子全是旧常胜军,虽然董大郎已经是一张疤面。可是这身形语气,他如何能不识得,当下骇然大呼出口:“你是郭大郎”
董大郎哈哈大笑:“某是董大郎檀州城已破,你们各自逃生去罢”
“某董大郎也,檀州城已破”
呼喊声中,檀州城墙在这一刻,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慌乱的在朝这里集中,弓弩射士已经调转方向,攒射城门内的通路。董大郎身上未曾披甲,不能和这些羽箭硬顶,一步就跳回了城门洞内,他大呼一声:“俺的甲呢?”
几个他心腹卫士已经拿着同样藏在手推车里面一副半甲挤向他,这副半甲只有护胸和头盔,没有护臂。前后两面,披起来也还算方便。董大郎一面任他们披甲,一面大声下令:“一半人马出城门分两路,沿着马道朝城墙上涌其他人按事前布置各自行事,只留一队,跟着俺杀向寸金寺砍了守城将领的脑袋,看他们还能不能守住这檀州城”
进檀州城之前,董大郎当然要了解这檀州城内的要害所在。可是军将坐镇的地方,哪里是乌家堡这些人能知道的。他们就知道寸金寺那里,经过的时候看见戒备森严,多少披甲之士在周围巡守。那里原来也是王夜叉的住处兼公署,说不定就是檀州城那位方太守的衙署。董大郎也只能接受这个判断,在他看来,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寸金寺就是檀州城中枢所在。只要能杀了檀州城这位首脑,全城大乱,他才有一线成功希望。才有时间慢慢的将萧言所珍视的东西,全部都破坏杀戮干净。只要有命还在,他将会一次又一次的继续找上萧言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已经到了此步,大家都挤在城门洞内,要不就借翻倒车辆为掩护。难道还僵持在这里让人堵住,一个个给射死不成?董大郎一声令下,已经有人大声领命。顿时就从城门洞内涌出,分成两路贴着城墙走,直奔马道而去,就要杀上城墙,将这些射士全部砍翻刺倒,将这北门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些人一涌出,城墙上射士顿时就转移了目标。总不能让这些人冲上城墙罢封锁城门口的箭雨顿时密度大减。董大郎一旦披完半甲,大喝一声就带头冲了出去,二三十名心腹亡命,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转瞬之间就已经冲过箭矢封锁。已经有几人去抢前头马车上套住的坐骑。有的马车已经跑走,在城中四下乱奔。有的马车虽然被堵住通路,可是坐骑也已经被射倒,带着车子翻倒,堵住后面车马通路。总还有几匹侥幸还剩下来。被他们解下来。董大郎已经翻身上马,弃了盾牌,锏交左手,右手操起一根长矛。呼啸一声,就杀向寸金寺方向去
这个时候,整个檀州城已经被完全震动,其他城门方向的守军都朝这里涌来。城墙上也是人影晃动,都在朝着北门集中。城中驻守军马,也是呼喊号令一片,都朝着这里涌来。董大郎不管不顾,带着几十名心腹死士,马上数人,马下也有人疾奔跟随,已经杀出了城门方向
而城外同样也被惊动,不仅城门口外猬集的那些车马青壮呼喊奔走,各种各样的车辆翻倒成一片,乱世里最值钱的粮食全都洒落。那一都在壕沟外的士卒拼命的涌过吊桥,试图截断这支突然出现军马的退路。那些依附城郭的难民村落,更是开始惊呼惨嚎,每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已经变成战场的檀州,无数百姓拖儿带女,自相践踏,哭喊声接地连天。这个乱世里头,连最后一个安稳一些的地方,都已经不复存在,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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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声从北门响起的时候,方腾正在衙署当中小寐。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这些时日殚精竭虑的应付檀州后路所有一切,早就是筋疲力尽。耶律大石那里生变之后,他紧张了十余日每日督促整顿城防,还要保证供应萧言军前所用,同时还得补充檀州城内积储。一日里睡不到两个时辰。
十几天下来,一切仍然都是安安静静,什么变故都未曾发生。整个人不可避免的就稍稍有点松懈。
今天春日阳光实在太好,从窗棂间洒落进来,到了下午,阳光更是照得人懒洋洋的。方腾伏案正在处理着一大堆文书公文,不知不觉就在和煦的阳光下小寐的过去。在书房外面伺候的下人,一心要卖主人的好,知道方腾这些时日辛苦,也不打扰,就让方腾继续睡下去。正好今日下午也没有紧急公文传递而来,这下人也不敢耽搁公文传递。既然没有这些紧急文书,乐得让方腾多睡一会儿。
这一睡,黑沉且香甜。连梦都没有一个。直到一声呼喊,隐隐的似乎从意识的最深处想起,才一下让方腾惊醒
他猛的推案而起,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睡得魔怔了。仔细侧耳一听,这呼喊厮杀声就在北面传来,到了这里,已经变成沉闷的轰响。方腾顿时变色,城中有变
这个时候那下人也连滚带爬的跑起来,软倒在地磕头禀报:“老爷,衙署前陈指挥使求见,说北门生乱”
不等他说完,靴声疾响,却是那神武常胜军右厢的那个陈指挥使大步而入,满脸急切神色,礼都来不及行,一叠连声的疾呼:“方参议,北门生变有敌扑城请方参议决断”
城中此刻约有两指挥的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其中一指挥分处四下戒备,还有一指挥集中在方腾衙署前面驻扎,作为可以机动调遣的力量。这陈指挥使也是第一时间听到北门惊变之声,顿时就出来鸣鼓聚兵,同时将自己亲卫遣出去打探,接着毫不停顿的就来找方腾请命
方腾脸色铁青,知道自己这小寐误事,对那下人怒哼一声:“事了再处置你”那下人早就软在那里,则声不得。其实他也是冤枉,就算方腾醒着,他又不是神仙,还不是如常戒备,城中人手又没有充足到将檀州左近所有一切全部警戒扈卫住。如何就能知道董大郎用这般手段,冒着万死,前来袭檀州治所?
喝骂声中,方腾已经大步就朝外走去:“集结人马了未曾?立刻随我赶赴北门,堵住那里缺口要是敌人扑入,就将他们杀出去”
那陈指挥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大声回话:“人马已经集结在衙署前,立刻就出队方参议,兵凶战危,你就不要上前了,俺留一都人马给你,你坐镇衙署就是”
方腾冷冷道:“宣赞托我以腹心,将檀州后路要害交代给我。此刻已经是愧对宣赞万分,我如何能不上前?檀州万万不能有失”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疾奔出了衙署,在衙署外面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两三百步军。方腾和那陈指挥使已经等不得余部了,亲卫将两人坐骑牵来。两人立刻翻身上马。方腾微微朝那陈指挥使示意一下,就已经当先冲出。他仍然是那副白衫飘飘的模样,身上连个甲叶铁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