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吴伯仁听出胡宗宪的口气,赶忙答道:“大人,学生去年侥幸中了举人,本欲在家用功读书,来年更进一步。却不想曾一本作乱,八闽之地,竟无一处平安。幸好明府招募乡勇,严加设防,又得海外义商相助,方击破曾一本,保得八闽安康。当时学生也在其中效力,自觉虽然读了十多年圣贤书,但兵谷射御之术一无所知,上不能卫社稷,下不能守乡里,实在是惭愧之极。所以此事之后,学生决定暂且不参加春闱,在这三年功夫里行万里路,多在经世济用的学问上花些功夫,三年之后再求取功名不迟!”
“嗯!”听了吴伯仁这番话,胡宗宪不禁微微点头,脸上原本严峻的神色也渐渐消去了,他虽然是考中了进士,但出身却是世代锦衣卫,为官时也是从县令、巡按一级级做上来,为官的地点也多为边疆、苗疆等战乱以及发生灾害的地区,累积了极为丰富的军政经验。以他的见识自然知道科举考的四书五经与实际行政的巨大差异,但他更知道在大明的实际政治生活中,一个进士出身的重要性,而科举考试,尤其是考进士是一个不确定性极大的事情。俗话说场中莫论文,胡宗宪见过太多满腹才学,却一辈子也没考中进士的人了。像吴伯仁这样的人才若是因为错过了科考而蹉跎半生,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吴公子,经世济用自然要紧,不过考中了进士之后再去历练也不迟嘛!”胡宗宪笑了笑:“若是要行万里路,考中了之后再行也不迟,考进士的事情,松懈不得,须得一鼓作气。明年春天这一科你一定要去考,成不成不要紧,见识一下气氛也是好的。刘公!”
“小人在!”那会首赶忙应道。
“你这会馆可有空闲清净的房间?”胡宗宪问道。
“有,有!”那会首也猜出了几分意思,笑道:“在会馆后面有几个偏院,都是用来安置临时住宿的同乡士子的,眼下都空着,与外面隔着四五重院落,最是清净的不过了。”
“好!”胡宗宪指了指吴伯仁:“那这位吴公子这几个月便住在这里,衣食什么的都由你安排了,可有问题?”
“哎呀,吴公子肯落脚在这里,那真是蓬荜生辉呀!”那会首拊掌笑道:“还请公子卖老朽一个薄面,千万要留下来,日后公子入阁拜相,也算是留下一段佳话呀!”
吴伯仁没想到自己参加一次聚会,竟然遇到这么多事情。但显然胡宗宪对自己是一番好意,这幅做派已经是当做自家子侄看待了,自己也只能接受了,反正这新安会馆就在南京城内秦淮河畔,也不妨碍自己拜师访友,早些见识一次春闱也没有什么坏处。想到这里,他赶忙敛衽向胡宗宪下拜道:“既然胡大人如此安排,那伯仁也只有却之不恭了!”
“罢了,起来吧!”胡宗宪受了吴伯仁这一拜,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也不是在公事上,也就不必什么大人长大人短得了,我也久闻尔父的名声,也算得上是神交了。今后私下里你称我一声伯父也就是了。”
“是,伯父!”吴伯仁应了一声,赶忙站在胡宗宪一旁做子侄状,他自然知道自家父亲在官场上名声地位距离胡宗宪甚远,又不是什么同乡同年,父亲在书信里也从未提过这位“神交”,对方多半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才肯当这个伯父,心中也不禁暗自得意。旁人看到这里,赶忙纷纷凑过来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