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可成不是这种人!”唐顺之冷哼了一声:“有了银子不想着娶小妾,求田问舍,就想着立学校,树人才,为百年大计。这种人的心胸会这么狭隘吗?”
“啊!”项高大吃一惊,问道:“唐兄,那这么说这周可成的居心——”
“哎!”唐顺之突然叹了口气,原本挺拔的肩背一下子垮了下来:“项兄,你今年多少岁了?”
“已经五十五了,怎么了?”
“我比你大一岁,五十六了,这黄土已经埋到这里了,在这世上的时间不多了!”唐顺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神色有些黯然:“我俩都是食君禄,受过君恩的,为朝廷效力,为朝廷考虑是我们的本分。可这都是活人的事,两眼一闭埋到黄土下面,什么朝廷呀,圣恩呀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百年之后,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牵挂的,也就是这条血脉、这块土地,毕竟这才是我们祖祖辈辈,子子孙孙生养繁衍之地。周可成居心如何我不管,只要在我活着的时候他不闹起来,我就不算对不起朝廷。说到底,治水也好、开海通商、武备学堂传授文武之艺也罢,都是与苏常之地,与我等子孙后代大大有利之事。就算将来真的他周可成把天捅破了,大明二祖列宗也怪不到我头上!”
“是呀!”项高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周可成心思不简单,可他既然走的不是邪道,有些事情我们就不能拦着他,有时候还要帮一把。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张大人为何要为他效力了,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呀!”
“是呀!”唐顺之摇了摇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周可成虽然不是帝王家,也肯出钱出得起钱来买,只要你不甘心与将一身本事与草木同朽,一股脑儿埋到地里去,自然要为他出力啦?谁叫你学了一身本事不甘心呢?”说到最后已经是一脸的嘲讽,也不知道说的是张经还是自己。
北京。
九月是北京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既不冷又不热,没有从燕山那边吹过来的风沙,也没有七月里晒人的日头。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都会拿出一两天的闲暇出外享受这美好的季节。太液池、道陵、蓟门外的林木、西山、居庸叠翠、卢沟桥等,都是京城官庶们打发闲暇的去处。
作为裕王府的将读,高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在九月第一个休沐日,他便换了一身青袍,骑了头驴子,带着一个小僮出了广宁门,一路往卢沟桥而去。明代时卢沟桥附近涧水如练,西山似黛,景色十分优美,又是南来北往的要道,因此在当地已经有了许多店铺酒肆。高拱看了看四周,选了一家酒肆坐下。店小二赶忙迎了上来,未语先笑,送上一条热毛巾道:“客官,您先擦把脸!”
高拱接过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汗水浮尘,身心为之一快:“我在这里等一个朋友,你先送些瓜果茶水上来,待到朋友到了,再点酒肴!”
“是,是!”那店小二应了声,不一会儿便送上了一盘香瓜、一盘黄桃,一壶香片。高拱喝了口茶,这茶倒也一般,不过香瓜和黄桃倒是不错,爽口的很。他吃了一个桃,半片瓜,又赏给书童两片瓜,看着周围的景致,心情越发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