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都察院。
“刚峰兄,这,这简直是太胆大妄为了!”张居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揭帖:“竟然把陆炳围在知府衙门里,逼得放人才允许其离开!吴伯仁这是要zào fǎn吗?”
“太岳兄,你手中的是揭帖吧?”海瑞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这次恐怕是真的!”张居正压低嗓门:“我已经通过一个和陆大人同去松江的百户印证过了,这揭帖上写的细节可能有点出入,但基本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海瑞接过揭帖,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突然叹了口气:“这样就麻烦了!”
“麻烦?”张居正一愣:“这有什么麻烦的,就算这次陆大人放了人,吴伯仁那个松江知府也做不下去了!周可成花了这么大的心力,难道就是为了吴伯仁一个人?”
“我说的麻烦不是那个,而是这个!”海瑞指了指揭帖:“太岳兄,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你越来越经常看这些揭帖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若是不经常看着这些揭帖——”说到这里,张居正突然顿住了,他本是极聪明的,如何听不出来海瑞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周可成搞这些揭帖的目的是为了让我看?”
“应该说是让别人相信!”海瑞答道:“一开始你根本不屑于一看,后来你是把他当笑话看,然后你又把这些作为对付周可成的凭据,现在就连你都把这当成可信的消息渠道之一了。太岳兄,你是进士出身,朝廷命官,可就连你都开始把揭帖当成消息渠道之一,那乡里的愚夫愚妇们恐怕早就周可成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dà má烦?”
听海瑞说到这里,张居正已经是脸色惨白,目瞪口呆。古代大一统国家之所以必须给予地主士大夫各种政治经济特权,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基层民众的知情权实际上控制在这些人的手中,他们起到了传声筒的作用。当然,这些传声筒也是有自身利益的,这也是为何古代大一统国家各种顽疾的根源——帝国顶层根本没有办法与构成国家基石的千百万小农直接信息交流。而这些士大夫也很清楚自身利益的来源——他们垄断了基层民众的信息渠道,而在工商业发达,人员流动频繁,聚居度高的江南地区出现了一个新的竞争对手,兰芳社通过投入大笔资金,控制了说书场、寺庙道观等流动人员聚集场所,开始操纵舆论,让民众支持自己,这让张居正又如何不恐惧呢?
“妖孽,当真是妖孽呀!”张居正叹了口气:“刚峰兄,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照我看,应该双管齐下,一个是堵一个是疏!”
“愿闻其详?”
“所谓堵,无非是禁绝,控制印刷书坊和说书场这两个渠道。但这个不是长久之计,毕竟百姓总要有个消遣的地方,照我看,应该让人多写些有利于世道人心的,让百姓听了忠孝节义,安分守己,不要听那些水浒传之类犯上作乱的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