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学生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胡宗宪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我之间又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汝贞你直言便是!”
“南直隶和两浙的兵,学生以为还是不要指望的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阶问道:“南直隶和两浙平定倭乱也没有几年,应该乡间义勇之士可用之人还是不少吧,为何说还是不要指望呢?”
“学生的意思是两浙和南直隶的确乡间有不少义勇之士,但是他们未必愿意为朝廷所用!”
“你说什么?”徐阶闻言大惊失色,他也是聪明人,联系起家乡来信笺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应该不至于如此吧?江南缙绅百姓蒙朝廷恩泽雨露两百年,怎么会不为朝廷所用?”
“这个就不好说了!”胡宗宪笑了笑:“徐大人您也是江南人,要是周可成封锁大江,告诉江南百姓缙绅从今往后无需向北方输粮交税,您说江南人会怎么想呢?”
“这个——”徐阶顿时哑然,他老家就是松江府,自然知道有明一代“苏松重税”的说法,虽然后世历史学家关于这个问题有若干争议,但对于这一点是有基本的共识,依照时人记载,明初时浙江一省税粮两百七十五万两千余石,苏州两百八十万九千余石,而松江府则一百二十万九千余石。浙江一省的粮税大概占全天下的九分之一,苏州一州便可抵浙江一个省,而苏州有七个县,松江只有两个县,田亩数只有苏州的四成,缴纳的税粮却有苏州的一半,松江的粮税比苏州还要重。究其原因,一则是江南当地农业手工业较为发达,有承担更高赋税的经济基础;其二是元末明初苏、松、嘉、湖四州乃是张士诚的地盘,朱元璋在和张士诚的战争中怀恨这几个州郡对其抵抗特别顽强,所以对其征收的赋税更重,并将当地许多土地没入官府,成为官田,自然税收额度也更高于普通的私田。时日已久,这些便成为常例,当地缙绅虽然不无抱怨,但也无法改变。如果有人能够出来将其废除,无疑会赢得江南上下阶层的拥护,胡宗宪说的南直隶和两浙之兵不可用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话虽如此,但这么多银子想要一下子筹措起来,着实是为难的很呀!”徐阶叹道:“除非以半年为期,从各方筹借,截长补短,那还差不多!”
“半年?”胡宗宪露出一丝苦笑:“徐大人,若是半年的话,恐怕就不止是区区一百万两的事情了!”
“汝贞你这是什么意思?”
“兵贵神速的道理徐大人您应该知道吧?”胡宗宪答道:“若是现在出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渡江南下,纵然有挑梁小丑,亦不敢妄动。只要能够攻破金山卫,荡平巢穴,填塞港湾,严守江口,贼寇纵然有百万之众,夹板大船亦无计可施。若是行动迟缓,风声走漏,周贼以舟师入大江,隔绝南北,断绝漕运,以积粟招募liu wáng,分兵侵攻江南州郡,那就局势大坏,纵有孙吴再世,武侯复生,亦无计可施矣!”
听到这里,徐阶脸色数变,他咬了咬牙,点头道:“汝贞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情干系实在太大,并非我一人能够决定,你先去回去准备,明日便与我一起去西苑,将你说的禀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