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杭州来的,是森可成将军带来的援兵!”那书吏大声道:“项公得知贼兵围攻崇德之后,就立刻让森可成将军乘船来金山卫了!”
“真是太好了!”徐渭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中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崇德县城。
每时每刻,斧声不息!
赵家升记不得自己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即便在城楼里,他也能听到无休无止的“咚咚”声,那是城外的敌军在用斧头砍伐树木。依照讲武堂中的教材,守城一方应该将城墙外五里以内的树木全部砍伐,或者拖进城,或者焚毁,以免被敌人所利用。而他却无法说服自己这么做——崇德城外有着大片的桑林、漆树和果林,这些可爱的树木每年都会被居民带来可观的收入,而现在却成为了他们的毁灭之源。
当赵家平的书童来叫醒他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赵家升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和其他人的唯一差别是军毯下有一些干草。人们从地上爬起,相互拥挤,他们穿上鞋子,扣好皮带,拿起武器。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特别疲惫,无心交谈。城外的敌人就像无形的担子,压在每一个人身上,他们都住在城上或者营寨里,和士兵们待在一起。
“我梦见援兵到了!”书童是赵家升的一个远亲,他只有十三岁,还没有学会恐惧,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勇气。他一边帮助赵家升扣紧皮带,一边快活地说:“有骑兵、步兵、还有战象,由大都督亲自率领,打着漂亮的南十字星旗!”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赵家升强迫自己微笑,作为指挥官至少要最后一个绝望,他走到女墙边,迎接新的一天。
一阵晨风将冷空气吹入他杂乱不堪的头发,南边半里远的地方,敌军营地一缕缕烟柱升起,敌人正在准备早饭,昨天还是桑林,今天已经是一片白地,显然敌人没有浪费时间。接下来的进攻不会再是密集的肉体,而是冲车,铳炮,盾车,长梯,攻城锤。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稀稀拉拉的人影和一张张稚嫩惶恐的脸,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明军建造的最多的是活动掩体,或者叫做盾车,简单的说就是装着有轮子的倾斜厚木板,其宽度足以遮挡五个人,火器手和弓箭手们躲在他们后面,有的甚至还装有虎蹲炮、轻型弗朗基之类的火炮。昨天傍晚明军第一次投入使用的时候,打死了营垒后面十二个人,仅凭胸墙是无法抵挡这些大口径火器的射击的。虽然在城头上的两门弗朗基的还击下,盾车很快被打坏了五个,随着夜幕的降临,明军丢下被打坏的盾车,停止了进攻,不过赵家升明白,明天早上敌人会带着更多的盾车前来。
“把大部分都撤进城里来,只留几个掷弹兵在营寨里就行!”赵家升低声道。他很清楚拥有盾车的敌军攻下营寨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没有必要让自己士兵们在那儿白白流血。自己已经迫使敌人付出了时间的代价,而现在自己和崇德城的命运已经不再取决于自己,而是在于金山卫、留都、杭州的那些大人物了。战争就是这样,充满了混沌,你做对了未必能赢,做错了也未必会输,命运和神灵始终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