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又有什么不当讲的?”胡宗宪笑道。
“东主,您有没有觉得对于大都督来说,今上年岁有些大了?”
“有些大了?”胡宗宪闻言笑道:“明臣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大都督起师靖难,理由就是今上年岁居长,当继大位却为群小所害。怎么又会觉得今上年岁大了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与北边争的时候当然希望今上年纪居长,现在北边大位上是个吃奶的孩子,估计大都督会很羡慕徐阶和李春芳吧!”
听到这里,胡宗宪脸色微变,沈明臣分明是说周可成嫌天子年纪太大,不好操纵,从这次天子专门下中旨荫自己长子为世袭锦衣千户来看,的确天子与周可成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否则也用不着特别施恩于在外掌兵的自己。
“这么说来,天子还真是有些太性急了,毕竟都还没进北京城呀!”胡宗宪叹了口气。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到底,北边那位是他的骨肉,再也没人能和他争大位了,有些事情就不用忍,也无需忍了!”
“话是这么说,但大都督是这么好相与的吗?”胡宗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和他作对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一个人落得好下场。都已经坐到那个位置了,就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硬要弄得做臣子的为难!”
沈明臣听了这番感叹,对东主的心态已经十分了解,多年的儒家教育让胡宗宪不可能公然反对天子的做法,但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实际利害关系来看,他都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情中间去。既然确认了这一点,很多事情就好说了。他笑了笑:“东主,我听说吴伯仁吴公子是您的学生?这是真是假?”
“是真的!”胡宗宪点了点头:“当初他靠进士的时候,我曾经在南京指点过他几日!”
“那您为何不修书一封给吴公子呢?”沈明臣笑道。
“好主意!”胡宗宪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呢?”
“东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已!”沈明臣笑道。
南京,吴伯仁宅邸。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敞轩,四面都是窗户,垂着梅花暖帘。当中一张楠木炕床,两旁摆着几椅,陈列着盆景瓶花。四个高脚的落地烛台上,八支明晃晃的鲸脂蜡烛在那里交映争辉。香二娘慵懒的斜倚在锦榻上,怀中躺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嫩娘,随便坐吧!”
“这便是鲸脂蜡烛吧!”嫩娘艳羡的看了看四周的陈设:“市面上一枝便要五两银子,还未必买得到,姐姐这里竟然点了八枝,当真是宰相人家呀!”
“什么宰相人家!”香二娘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波斯猫,那猫儿瞄了一声便跳下了锦榻。香二娘坐直了身体,笑道:“我今日叫你来却是有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