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中发生在周可成夫妻之间这一小插曲的同时,江北的战争就好像一块正在高速滚动的石碾,正依照战争特有的规律激烈进行着。在解了庐州之围之后的第三天,刘沿水就领军北上,向庐州进发,与此同时,胡宗宪率领的南军主力也抵达了嘉山县,渡过了池河,已经与北军的前哨接触,迫使其向中都方向撤退。显然胡宗宪是想要从正面压制北军,好让刘沿水之军从庐州北上,直扑北军的侧背,将其一举击破。
相比起南军迅猛的行动,北军的行动要迟钝了不少,谭纶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手竟然敢在冬天采取如此迅猛的行动,尤其是去夺取庐州的马芳被迫解围,更是让他对南军的兵力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在他看来解庐州之围,并随之北上的这支jūn_duì 并非是胡宗宪派出的,而是周可成从江南派来的援兵,尤其是庐州城下的那批战象更成了非常有力的佐证,所有人都知道周可成从南洋调来的jūn_duì 就以善于驱使战象而闻名。这就让谭纶高估了胡宗宪的总兵力——他认为胡宗宪指挥的这个方向总兵力不少于十万,这个判断基本正确;而庐州方向这支南军的总兵力不少于六万人,这个就错的有些离谱了。即便谭纶对自己再有信心,他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击败几乎两倍于己方的敌人。因此他就像绝大多数统帅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做的那样:向后退却,收缩兵力,拉长敌人的补给线,用距离来消弭敌方数量上的优势。
从军事学的角度上看,谭纶的决定十分明智。随着jūn_duì 数量增加,协同、补给的难度将会指数级别的上升,两千年多前韩信在汉高祖皇帝面前“多多益善”的自夸绝对是军事天才的体现,尤其是拥有骑兵优势的一方,通过后退来拉长敌人的补给线,并加以攻击,类似的战例在古今中外的军事史上屡见不鲜。因此谭纶在离开那座空荡荡的中都城,向西北方向撤退时,对未来的胜利可以说是充满了信心。
“什么?北贼已经弃城而走了?”胡宗宪放下手中的塘报,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哨探。
“是的,督师大人!”哨探的脸上满是寒风刮出的小口子,枯槁的脸上满是疲惫:“卑职从附近百姓的口中得知,北贼已经于两天前离开中都城了,从路上的痕迹看,确实如此!”
胡宗宪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让哨探退下了,他大概已经猜出谭纶的意图,虽然中都是北军主动放弃的,但不管怎么说夺回中都也是一场胜利。他立刻让幕僚起草了一封给南京的奏疏,在奏疏中吹嘘了击破北贼,夺还中都的功绩。
长丰县。
严潮生跳下战马,走到一片焦黑的废墟旁,不难看出几天前这里还是一处茅舍,他用刀鞘在灰堆里拨弄了两下,滚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来。严潮生屈膝蹲下,擦去灰尘才发现那是一个陶偶——胖乎乎的脑袋缺了一半,就好像这个村庄一样,他叹了口气,将那个陶偶放入怀中。
这已经是他见到的第四个被焚毁的村庄了,随着战事的深入,战争这头巨兽面目愈发狰狞,为了收集补给,同时也为了减少南军可能获得的补给,北军的撤退的过程中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尽管这一切严潮生在南洋的战场上早已屡见不鲜,但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感觉到阵阵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