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饿的也许并不是胃!
宁致从北京出差回来,给舒家带了两只北京烤鸭,晚上过来,顺便吃晚饭。晚后,两人独处时,他小小声地问起那件举报的事。
舒畅耸耸肩, “很快烟消云散。”
宁致语气急促地问道: “那你准备回去上班吗?”
“我还在考虑。”舒畅的回答模凌两可,事实,她是心不在焉。
她在想,一般总编的工作交接要几天?
“舒舒,不要去了。”宁致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我打听过了,同济春学期会开一个建筑设计研修班,我给你报个名。”
“如果我要换工作,我不想去你公司。”舒畅没有迂回,直接告诉他。
“为什么?”
“你对我爸妈这么照顾,正常出出进进我的家,致远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不想别人质疑我的工作能力,也不想被别人说长道短。”
“你为这个拒绝我?”宁致扬眉,声音冷然。
“算是一个原因吧!”
“这并不是原因。”宁致有点郁闷, “而是你根本不想和我一起工作。你和裴迪文恋爱时,不一样在他手下做得很好吗?”
话音一落,宁致自己首先就呆愕住了。他嘴巴张了张,脸色窘红。
舒畅面部线条瞬间绷紧,看向他的眼睛锐利得好象能刺穿他。静默片刻,她不带有任何情绪地问: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宁致苦涩地闭了闭眼, “我从胜男那里听来的。她让我对你死心,说我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于是,你带我去温泉度假村里,故意引出那个话题?”
“舒舒?”宁致想握住她的肩,她避开,目光看向另一处。
“看到我落到那种境界,你们很开心吗?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去的香港?”舒畅讥讽地弯起嘴角,神色苦痛。
“舒舒,我怎么会开心呢?我只有自责,如果我回来得早一些,你怎么可能受到这样的伤害?你性子倔强,如果我直接对你说,你根本不可能接受,我……
只能这样暗示你,
事实,我一听说, 也惊呆了。”
这是今天第二个说她性子倔强的人,好象他们个个都挺了解她的,真是好笑。她哪里是倔强,她是无奈。
倔强也好, 无奈也罢,都过去了。
“好了, 宁致,不要再说了,谢谢你们给我留了点薄面。不过,工作的事,你真的不要替我c心,我还没到那种四面楚歌的地步。”舒畅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宁致咬了咬唇, “你……仍是不想给我机会吗?”
“你认为我现在这样,能当什么也没发生的开始下一份感情?”
“我不要你付出,你不排斥我就好。”
“宁致,何必呢?我想你的身边应该不缺爱慕你的女子。”她好象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宁致淡淡地一笑, “是有,但她们不是你。你对于我来讲,是特别的。舒舒,我没什么优点,也不算很富。但我的心现在清得很空,只会容纳一个人。你可以找私家侦探调查我、用时间来观察我、想尽法子的考验我,直到我令你完全满意。”
他们坐在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散发出柔黄光束的壁灯。淡淡的灯光下,宁致那一点儿。笑意来得十分放松坦然,将他清瘦的面孔衬得隐约有光彩流动。
但是舒畅却感到陌生。
在她的记忆里,当宁致还叫刘洋时,他是张狂的、倨傲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谨慎、显得极有城府。
“宁致……”有几句话泛到唇角,她张了张嘴,还是咽下去了, “时间很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第十二章
谢霖从北海道度完蜜月回来了,一到滨江,就给舒畅打电话,让舒畅到她的新居吃饭。
舒畅还在休假中,街也逛够了,时间多得没办法打发,于是没多想,买了一篮水果,就过去了。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摸到谢霖的新居。看来谢霖的老公确实是十重量级人物,学校分给连体别墅最靠边的一幢,坐落在绿树丛中,屋前一个很大的院子,春意刚萌,就已经木婆娑。
舒畅叹口气,谢霖这次真挑对了人。
谢霖穿着淡绿的家居装过来开门,脸色象是丰瘐了些,眉眼间满溢着生活精致的优越感。
“唱唱!”两人一见面,谢霖很西派地给了个大大的拥抱。她老公出来,向舒畅打了个招呼,便进书房忙自已的,给两人留下一个宽敞的空间。
钟点工送来两壶热热的柚子茶,一盘酥饼、一碟干果。
“北海道好玩吗?”舒畅打量着屋中清雅的布置,随口问道。
“除了冷,还是冷。我又不太吃得惯日本膳食,年纪大了,也不能象年轻人那样疯玩,还好吧,就算出去开开眼界。”谢霖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两只包装很精美的盒子。
“这是我在北海道买的两套化妆品,一套送你,一套你帮我转交给崔健,就说是我送他的新婚礼物。”
谢霖说话时,音量压得很低,不时紧张地瞄着书房的门。
“我就不去参加他的婚礼了,呵,我不想我老公误会。”
舒畅抚摸着冰凉的盒面,嗅到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点点头, “嗯!你有了你的幸福,他有了他的幸福,彼此不再打扰,把往事付于尘埃,其实这比说几句苍白的话更好。”
谢霖捧着柚子茶,她的眼里不禁雾气朦胧, “浪漫是年轻人的专利,到了一定的年纪,不由得你不现实。对了,唱唱,你知道吗?死人脸要走喽!啊,还在正月呢,我这张嘴……”
谢霖不好意思地捂住嘴。
“我今天接到部长的电话,问我要不要今晚去参加报社为裴总办的送别宴,也是新总编的接风宴。我挺累的,现在也不在意看谁的脸色工作,于是就推了。你要去吗?”
舒畅摇摇头,掰了一块酥饼放在嘴里,这饼形状不错,嚼着味道一般。 “我在休假中,不去了。新总编,以后总会碰到的。”
“我觉得你应该去。我是不怎么喜欢裴总,不过,老实讲,他对你关照挺多,不然,报社里的人怎么那样眼红你。哈哈,他连做游戏都只挑你哦。”
“你这样说得我好象一无是处,没他的照顾,我混不下去似的。”
“也不是。至少少走一些弯路,少吃一些苦头。有多少人和你一样付出,却没你现在的成绩。”
舒畅无语。心里面默认谢霖的话是对的,人心是长偏的,裴迪文对她确实是很特殊,不过,繁花似锦,也已是昨天。
聊着,谢霖又c心起舒畅的终身大事,敲开书房的门,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一一摊开来给舒畅看,她老公也走出来,向舒畅也介绍某某是什么大学毕业,现在任什么职务,有什么样的成就。
舒畅哭笑不得,感谢了两人的好意,说自已暂时不考虑感情上的事,先在工作上做出一番成就再说。
“看不出来,你还想做个女强人?”谢霖斜睨着她,一脸不屑。
“谁象你安于做个小鸟依人,我可是只大鹏。”舒畅反驳。
“当心翅膀张得太大,有天折断,摔死。女人,还是找个好男人给嫁了,才是真理。你看,我现在都幸福。”
谢霖亲亲热热地挽住老公的胳膊,头搁在他肩上。他老公有些不自在,但神情愉悦。
男人也虚荣。
舒畅翻了翻白眼,作不能忍受状。
三人相对,哈哈大笑。
在谢霖家吃完饭,又聊了会,下午时分,舒畅才告辞出来,在路上给崔健打了电话,崔健也不在报社。虽然他已四十多点,但第一次结婚,该忙的事很多,他正在酒店订酒席的。
舒畅让他不要跑,她开车到酒店找他。两人就在酒店里的咖啡厅里见了面。
舒畅没绕弯,直接把谢霖的礼物拿了出来。
一看到上面的日文商标,崔健淡淡地笑了笑,拿起了香烟,没有征求舒畅的意见便点燃了一支,深吸一口。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没什么的。”崔健将烟灰弹落,抬起头。 “你怎么没在报社?”
舒畅迟疑了一下,说道: “师傅,我……休假结束,就向人事处递交辞职报告。我也没什么工作要交接,报告一批,我就会离开报社了。”
崔健皱眉,不赞同地看着舒畅, “就为报社里那些个流言?我告诉你,我不信。你是我带出来的徒弟,我看得准,你不可能做这些事的。听到后,我一笑置之。你现在这样一走,不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做错了?”
“我大学的专业是水利设计,学了四年,都没所用。我想回去干老本行。”
“这时候说,会不会有点晚?有多少人的人生是画好了圈圈,从不越距的?舒畅,这些话不象是你讲的。你要是和人事处那帮吃饱饭的人赌气,真不值得。”
舒畅笑了笑,把话题转开了, “师傅,这酒店一桌酒水都是一千向上呢,你摆个几十桌,钱袋可要受损了。”
崔健疲累地揉揉额头, “没办法,我爸妈非要这样。”
“我爸妈还说我结婚的时候,要一个车队来迎亲呢!有必要吗?”
“这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崔健无奈地笑。
两人喝完一杯咖啡,他送舒畅出来,一直走到奇瑞旁边,拍拍她的肩, “有些事可以任性,而工作是万万不能的。忍一时,海阔天空。不然,这三年的苦就付之东流了。”
舒畅连连点头,她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可是崔健哪里知道她心里面真正的痛呢?
晚上,舒畅的手机没关机,把笔记本搬到床上,坐在被窝里看电影。
十一点的时候,电脑的右下角提示有邮件进来。她点开一看,是裴迪文发过来的,是西藏活佛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她反复地看着这么几行字,一再的咀嚼,她知道不应该,也不值得,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下来了。
临睡前,她允许自已再看了一次邮件,然后默默地点了下彻底删除。
他是一个不能牵挂的人,再难,再苦,她也只得选择将他遗忘。
又隔了一天,舒畅回报社销假,辞职报告是前天晚上打好的,到了办公室打印时,看到办公桌前放着一份文件,是人事处发的,关于她被举报人诬陷并澄清的事情汇报材料,她扫了一眼,便推开。
辞职报告打好,她给了一份部长,不等部长回应,就出了门,直奔人事处。
人事处长看见她,笑道: “舒畅,看到报告了吗?”笑意还没展开,就冻结在脸上, “你这……是耍什么脾气呢?不是都还你清白了吗?”
“我本来就想辞职,因为举报信这件事,我才拖到今天。”舒畅微微一笑,没多作说明,点了下头,便出去了。
还没到办公室,路上就给部长给堵住了,让她赶快去下总编室。
再次踏进这个楼层,舒畅感到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花了比平常两倍的时间,才走到总编室。
还是明晃晃的玻璃门,秘书还是莫笑,但里面的主人换了,舒畅的心疼得一抽,背佝了几度。
“舒畅,总编和社长在等你呢!”莫笑说道,拉开了玻璃门。
新总编姓赵,年纪也不太大,但头发已经微微有些谢顶了。社长为两人作介绍,指着沙发,温和地让舒畅坐下。
赵总编手里捏着舒畅的辞职报告,笑了笑, “舒记者,是不是对我这个总编很感冒呀?不然我怎么刚来,就辞职了。”
“不是,不是,”舒畅脸胀得通红,讲话也不连贯了, “我只是觉得我不太能胜任法治部的首席记者……”
“能不能胜任,不是你觉得,而是我们的认知。”赵总编有一双犀利的眼眸,看人时入木三分, “舒记者,我翻了下你三年来的业绩,你完全可以胜任首席记者这一职。除非你是在暗示报社给的薪水不高?”
舒畅的冷汗都下来了,她咬了咬唇,头皮一硬, “其实,我是因为个人的原因想换份工作,和薪水没有关系。”
“舒记者,得铙人处且铙人。人无完人,不要因为别人的一次失措,而终生将其打倒。举报信的事,我代人事处和纪检组向你道歉。一个好的记者,不仅要有对新闻锐利的目光、一支生花的妙笔,也要有一颗包容大度的心。我们很珍惜你,希望你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赵总编摊开双手, 深深地看着舒畅。
曾经在几个月前,有一个人也是坐在这里,因为她接了夜巴黎的私活,他生怕她出意外,也是这样深深地看着她。只不过,他是说: “舒畅,我想珍惜你。”
舒畅喉间一梗,呼吸象被谁夺走了,心怦怦乱跳。
“别背包袱了,回去好好工作,这份报告,我当没到过,以后也不会看到。”赵总编挑挑眉梢,与社长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舒畅也不知是怎么出的总编门,恍恍惚惚地回到办公室,部长问她话,她嗯着,却什么也没听得进去。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已并不是一个少了、地球就会不转的什么人物。她对报社是有贡献,但不是非要不可的。新总编与社长用这样慎重的态度挽留她,那应该脱不了裴迪文的强力推荐。
他人是离开了,但他的影子还在与她紧紧相随。
辞职没成功,舒畅的一切慢慢归位。
这个春天,整个中国都有点动荡不安。先是上海出了震惊全国的“钓鱼”事件,把上海这个以繁荣、前卫、时尚的国际大都市推到了峰口浪尖之上。接着,一个叫南平的小城市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一个极其普通的医生,因为失恋、失业,对这个社会激起了强烈的仇恨之心,无法发泄之时,他把怒火燃向了手无寸铁的孩童,在一个春日的早晨,有九个孩子死在了他的刀下。
这两件大新闻,让各家媒体纷拥而至。舒畅在上海呆了两周,在南平呆了近一个月。采访结束,回到滨江,春天已经到了鼻头,滨江不知不觉热了。
挑了个休息天,约胜男出来见面。胜男说她不想当只大灯泡,不过,还是在约定的时间,一脸坏笑地出现了。
“宁致怎么舍得将你割让出来的?”胜男从冰店里买了两份红豆沙冰,两个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坐下。
舒畅对这些话已经疲软了,左耳朵听,右耳朵出。
她爸妈,还有胜男,一致认为,宁致是她这辈子最合适的人选,简直想拿根绳子将两人绑上床。
“唱唱,如果你想疗伤,宁致绝对是一味良药。嫁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总比嫁一个你爱的男人强吧!何况他还是你初恋的对象呢!”胜男只要遇到舒畅,就尽力游说。
而宁致在正月结束时,来她家吃饭,当着舒祖康和于芬的面,正式向他们提出要和舒畅交往。
于芬连迟疑一下都没有,乐呵呵地就答应下来。只要舒畅不出差,一有空闲,她立马向宁致报告。
如今,宁致短信发得勤,电话打得勤,往舒家跑得更勤,约会约得勤。
舒畅用一百种办法说不,说得委婉,说得含蓄,说得坚决而又不伤人。
宁致只说了两句。
他说:舒舒,你只是还没想我,在你想好之前,不要拒绝我。
他带她去看位于胜男家对面的一套公寓,有明亮的客厅,宽敞的书房,落地的窗帘花色高雅,站在阳台上,一眼就可以看到夜空的星星。他把钥匙交给她,说如果她一个人想独处时,就到这里来。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见得有多热烈,也没有很迫切,但是,语调中却有一种笃定,仿佛胜券在握。
舒畅每每听到这些,就生出些无力感。
幸好宁致很忙,她也很忙,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多。
“今天住建局要开个什么投标发布会,他去开会了。”舒畅咬了口红豆冰,抬眼看胜男, “安阳呢?”
“又去武汉听讲座了,这人对心理学象是个偏执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