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女孩死了又有何关系,如果她只是个女奴而已?”伊林机伶地问。
“有关的!”戈瑞费力地说,然后所有愤怒突然消失了。“何况,她固执得不容易死。”
“但愿你对,爷,”伊林应道:“我不太相信亚美的诊断。有神帮助,总会有机会。”
斐娜飘浮在温暖的湖中,眼睛因煦煦阳光而闭起。无忧虑、没愁思来干扰她的平静,暖洋是个天然的摇篮。
她醒来,暖洋变成软床。她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认出这是戈瑞的房间,然后转头看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显得憔悴又邋遢。然而他正对她笑,眼中有温情。
“你脸色不好,戈瑞,你病了吗?”
他因她的关心而笑。“不,妞儿,我很好。但你呢?”
她想坐起来,却呻吟了。“我全身都酸,好像有人狠狠打了我一顿。”她怀疑地看他。“你趁我睡时打我吗?”
他倍受冒犯的样子。“你怎么会有这想法?你好严重地病了两天,显然是病使你虚弱酸痛的。”他站起来把毯子拉到她脖子处。“女人一直热著汤等你醒来喝,我去端点来。”
当他离开时,斐娜放松地躺在大床上。他遗憾了吗?他显得好关心,但他真的在乎吗?
她等不及食物,睡神再度捕捉了她,使她沉入一片平静的黑暗中。
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是相当酷冷,带来大量冰雪。这个月斐娜大都待在床上,让珍妮和玛佳为她张罗一切。甚至珠蕾偶尔也为她端来一碗熬有草药的热汤,说是她的秘方。女人们热心地照料她,她是她们中的一个,一个刚从死亡边缘逃脱的。然而她也是主人所钟爱的,这一天比一天更明显,虽然斐娜没注意到。
当戈瑞终于宣布她已好得能回到工作上和自己房间时,斐娜难以掩饰她松口气之情。然而,她被准做的最出力工作就是打蛋而已,她最气恼的莫过于她还是被其他奴仆呵护著,在戈瑞的命令下。
斐娜门也不敲地闯进戈瑞的房间。他从晚餐中抬起头来,讶于她竟会出现在房里。他对她的蛮横态度和怒瞪眼光,不理不睬地继续吃饭。
“你应该上床的,小姐,”他不看她而严厉地说:“你无疑已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了。”
“我所需要的是你可以放心啦。我并没残废,戈瑞。”她微怒地说,想克制自己的脾气。她知道在他如此故示仁慈之际,跟他争论是没用的。她恨他的新态度,他就像个原谅无理取闹的孩子的父亲,而她根本不需要被原谅。
“你怀疑我还没好吗?”她继续说。
他摇摇头,仍然不看她。“不,但你不准做过累的工作,斐娜。你差点死掉,小命是捡回来的,难道你谨慎地开始新生活不合理吗?”
“不,那是最不合理的!”她怒道:“首先你没必要地把我拘限在床上,现在你又把我当玻璃娃娃看。告诉你!我好了!我不是懒骨头。我曾愿意在你的马棚工作,但你说不。如果在这里准我做的是工作,那也可以。然而我必须有事做。”
“你姐姐让我相信的并不是那样。”
斐娜也因他的话愣住了。“你跟蒂拉谈过?”
“是的。”
斐娜抬起头。戈瑞和蒂拉谈笑、做a的念头令她脑中一空。原来她料得没错,戈瑞晚归令她等门的那许多晚,他是跟蒂拉在一起的!
“斐娜,来这里。”
“什么?”她没听见地问。
“来这里!”他重复。她仍然没动也没看他,最后他走过来摸她脸颊。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就像电击一般,她挥开他的手往后退。
“你敢碰我!”她叫道,声音中有著痛苦和愤怒。“你敢再碰我!”
戈瑞困惑地盯著她。“你怎么搞的,女人?”
“你——如果你以为我会和我姐姐分享你,你是疯啦!如果你要她,尽管要,但你不要再靠近我,不然我发誓我会杀你!”
戈瑞眼光一闪,有趣地笑了。“我有了你,干嘛要你姐姐?而你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只说我跟她谈过呀?”
“你没跟她做a?”
“不,我没。但如果我有,那为何会激怒你,斐娜?”
她觉得脸好红,而且发现自己显得有多傻,几乎就像个嫉妒的太太。她转身离开他,怀疑著自己的反应。
“斐娜?”
“如果你要别的女人,我不在乎,”她平静地答道,觉得喉头又有不受欢迎的鲠痛感。“如果别人能满足你的需要,我会很高兴,因那样你就不会烦我了。但你同时要我和姐姐是不对的,你看不出吗?”
“这是你给我的唯一理由吗?”
她睁大眼睛。“没别的了。”
“很好,我不你说。”
她瞪著他。“我告诉你没别的理由了。”
戈瑞对她笑。“今晚你很易怒哦,”他幽默地说,走向他的柜子。“也许这会使你心情轻松。”
她紧盯著他,一时眩惑于那金发滑落前额,使他显得孩子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严酷冷心的主人。她的眼光实在不愿离开他的脸,但她终于看到他拿出的盒子,而眼睛好奇地亮起来。当他走向她时,她看得出那盒子雕刻著东方图案且镶以象牙。相当的精致。
当他把盒子给她时,她凝视著他。“这是干嘛?”
“打开它。”
她打开了。里头的蓝色天鹅绒上有一对蛇形金手环,双眼处镶著红宝石。她知道对于维京人而言,像这样的手环是珍贵的。她看过浩夫的太太手臂上也戴著金环,甚至爱丝也戴。男人也是,愈有钱的,手环愈值钱。戈瑞所展示的这一对很高雅。她拿起一只来发现挺重的——无疑是实金打造的。斐娜再迎视他眼光,那闪著温柔。“你为何向我展示这个?”她问,边把盒子还给他。
“我不是向你展示,斐娜。我把它送给你,它是你的。”
她再次看看那手环,然后难以相信看著他。“为什么?”
“我喜欢。”
“送奴隶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已生气了。这是他消除罪恶感的方式,他因把她关在冰x里而良心不安。但她不会原谅他的。“我何时能戴,戈瑞?我替你洗衣服的时候?我打扫大厅时?不,我不会戴你的礼物。”
“你会!”他激烈地说:“而你也会穿我母亲现正替你做的礼服。你会穿戴它们,跟我去参加我父亲家举办的冬收庆功宴。”
斐娜完全惊呆了。“你母亲在替我做礼服?”
“应我的要求。”他简略地答道。
斐娜惊讶爱丝会同意替个奴隶做礼服。她知道爱丝是个基督徒、心肠又好,然而,花时间为奴仆做衣服仍是不可思议的。同样惊人的是,戈瑞要带她去参加艾西尔家的庆功宴。
“我不明白,戈瑞。为什么你现在要带我去你父亲家,以前我每次求你,你都拒绝?”
“你需要时间适应新生活,而不能有家的回忆。你已完成了。”
“你真以为我适应吗,我才刚企图逃离你呀?”
“我没说你已适应我,小姐,但却已适应新生活。”
“但你为什么带个女奴参加庆功宴?那合于习俗吗?”
“不,但我不拘限于习俗。你要跟来侍候我。”
“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能拒绝,斐娜,”他笑道:“我带你上哪,你都得去。”
“也许。但我会让你很难过,”她狡猾地说,“不过,在一个条件下我会去——我要带把短剑。”
“一言为定。”
她笑著走向门去,他的礼物仍在手中。她觉得这次她是赢家,戈瑞软化了。
“至于到那里侍候你,我们到时再讨论。”
“没什么好讨论的。”
“你可以确定会有的。”她顶著嘴,而让他去头痛一番。
第八章
冬收庆功宴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虽然她很想再见到她姑妈,也有很多话要骂蒂拉,但她还是不希望到艾西尔家去,而想恨他,却知道她有许多必须感谢他之处。况且以他的女人而不是奴仆的身分跟戈瑞到那里去见众人,她怀疑她是否受得了那羞辱。
斐娜非常不想去,却知道她不得不去。戈瑞对这整件事兴致很高,坚持她必须作陪。如果她反抗的话,他拖也会硬把她拖去的。
庆功宴进行得跟平常一样怪诞奇异。以维京人的举止,发脾气和大吼大叫是持续不断的。戈瑞和浩夫曾大吵一顿;幸好艾西尔制止了,争吵才很快被人遗忘。浩夫和菲克也吵,但还是艾西尔在决斗产生之前,化解儿子间的紧张气氛。
然而,并非所有意见不和都会被化解,很多仍是以流血收场的。有个人还在一场开始比角力的友谊赛中丧生,可叹的是这种事是被允许的,更甚的是赢者还欢呼胜利哩。斐娜很清楚在这族人中力气的重要性,那被认为是最高荣誉。男人没力气就是弱者;他为家人招来羞辱。斐娜认为维京人宁愿死也不愿输掉一场角力比赛。
一个接一个的英勇故事被吹嘘著,引来讽刺和讪笑。当斐娜听著艾西尔重复她被俘的故事,她心情低落了。他大事夸张著,但她的勇气却不能否认。斐娜看到莫娜一副不相信状地听著故事,她真想单独教训教训那金发悍妇。
不久之后她几乎如愿了。当天色已晚,大多数人已醉倒时,莫娜说服她哥哥送她回家,而在门口等他去替她拿斗篷。斐娜趁伯凌独处时赶紧拦截他。
“庆功宴过得不愉快吗,伯凌?”
他颇难为情的。“不,我知道我妹妹在此不受欢迎,但她坚持我带她来。”
“告诉我,伯凌,她想再设计戈瑞是真的吗?”
“是的,她是这么说,”他承认,“这令你不悦吗?”
“只在戈瑞傻得再跳进曾烧伤他的火堆时。”
“但愿他没那么傻。”
斐娜笑了。“你不赞成他们重修旧好?”
“莫娜是我妹妹,不幸我不能否认这事实。她对我挚友戈瑞所做的一切,我永远不能原谅。”
斐娜作沉思状。“你还没向主人告别,去吧!伯凌。我会拿你妹妹的斗篷给她的。”
他一脸警戒。“不,我妹妹嫉恨戈瑞对你的注意,她会以提醒你的身分为荣。”
“你为我担忧吗?”
他笑著摇摇头。“我了解你。有危险的是我妹妹。”
斐娜大笑。“那么我能送你到门口吗?有你在场,就不会有问题了。”
他有点为难,但斐娜迷人的微笑终于说服了他。他们在门口会合了不耐烦的莫娜。
“我不相信你竟和这女奴谈话,而让我在这里等那么久!”莫娜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能这样丢我的脸,伯凌?”
“你并没等很久,莫娜。”他倦怠地答道。
“如果你是跟别人说话,我就不会介意,”莫娜无礼地继续说:“但你却因为她而让我等!难道你拜访戈瑞时,还跟她玩得不够吗?”
伯凌脸红了。“不是这样的,莫娜。戈瑞不跟任何人分享这女孩,他要独占她。”他津津有味地说著事实。
他的话更激怒那金发寡妇,而斐娜则忍不住愉快的表情了。莫娜不屑地看著斐娜。
“替我披上斗篷,女奴!”当斐娜茫然地看著著她时,她转向伯凌。“你会说她的话,告诉她我所命令的。”
伯凌眯起眼睛。“你太过分了,妹妹。斐娜可不是你能使唤的。”
莫娜瞪著他。“她是个女奴,快告诉她!”
“你妹妹在喊什么?”斐娜故作无邪地问。
伯凌叹口气。“老天佑我。她命令你替她披上斗篷,她只不过是找你出气,斐娜。”
斐娜笑道:“没问题的,伯凌。只管告诉她我拒绝,然后把斗篷给她就是。这是个简单的解决办法。”
伯凌怀疑地摇摇头,把斗篷拿给她妹妹。“斐娜不听你使唤,莫娜。走吧!”说著他离开了大厅。
莫娜气疯了,蓝眸怒瞪著斐娜。“我会要你为此受鞭的!”
“我不认为,”斐娜答道,震惊了莫娜。“第一,戈瑞不允许。更重要的,我劝你最好安分点,不然在你叫人打我之前,我会很乐意地割断你的喉头。你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客人,没人会替你找凶手。”
“你不敢碰我的!”
斐娜狞笑著。“试试看,叫人来打我呀。”
莫娜犹豫好久,“等我成为戈瑞的太太时,会有你好看的!”
“你等不到那一天。”
“别太肯定,女奴!”莫娜斥道,且走离大厅。
斐娜咬著唇。她不该泄漏她的秘密来给莫娜知道……但如果她的预测成真怎么办?以戈瑞的看法,他能拥有她们两个,莫娜作为太太替他生合法继承人,而斐娜当他的情妇。斐娜真为这念头而颤抖。不,这不会发生的,她抗辩著。如果她不能成为他太太,那她一点希望也没有。然而她有每个理由相信他在乎她的。
她转身发现戈瑞背对著她。她祈祷他没看见她跟莫娜说话,不然他会质问她,而她不会对他说话的。这可能会使他生气,而她最不愿如此。
她加入戈瑞那一桌,紧张地等他注意她。当他终于看向她,她屏著气期待他的问话。
“我想念你,”他说,靠紧过来。“你上哪去了?”
“我跟伯凌道别,”她顿一下后答道。当他回以皱眉时,她赶紧改变话题。“我们就快走了吗?”
“你累啦?”
她点点头。“这是好长的一天,我也喝太多了。”
他邪笑著。“我记得上一次你喝太多时,那晚你是最可人的。你现在是吗?”
她垂下眼睛。“不,戈瑞。”
他不理她的回答而站起来。“来,我已找到一个过夜的地方。”
斐娜仍坐著。“我们不回家啦?路程不长啊。”
“那只是浪费时间,斐娜。马赛明天一早就开始,而我得准时赶上。”当她皱眉时,他补充说:“也许我明晚带你回去,然后隔天再来。”
“再来?”
“是的,这庆功宴会继续一星期。现在走吧。”
斐娜叹口气,拉著他伸出的手跟著他去拿斗篷。大厅中还有许多活动进行著,只有少数人醉倒在长椅上。爱丝和玲琳早上床去了。艾西尔和浩夫还精力旺盛地跟人拚酒。戈瑞挥手道别,但没人注意他,于是他拥著斐娜走出门去。当斐娜挨著戈瑞满怀的温暖时,冰冷的寒风已无所谓的了。她满足地贴在他胸前,有如浮在半空中一般。
当他领她走进马棚到一间马房,里头有张堆满毛毯的草床时,斐娜有些气恼地推开他。她看著他用一片大木板隔起,使马房有如一间小私室。
“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是我能找到最温暖的地方。”他不看她地说,一面脱下斗篷。
“而你要我睡在这里?”
他不理她的不逊而对她笑。“你不会独眠的。”
“——”
“安静点,妞儿,”他轻声打断且走到她面前。“这确实比大厅的硬长椅舒服。你不同意吗?”
她低头看那临时床,勉强地点著头。“我同意。”
他温暖的手指摸著她的脸颊。“而且我们在这里不会被打扰。”
斐娜觉得胸前有股类似痛楚的感觉。她想投入他怀中,但那样她就达到最终目标了。她的确找到喜悦,但能有多久?如果她成为他忠诚的奴隶,他就不会娶她为妻了。
她不情愿地踏离他,而找个能拖延她知道不久就会发生之事的话题。“明天的马赛——任何人都能参加吗?”
“是的。”
“我能吗?”
戈瑞开始笑了。“不,任何男人都能参加,女人不行。”
“我想奴隶也不行吧?”她尖酸地问。
这女人能一天不发脾气吗?他想著。“没错。”
“但我能掩饰外表,戈瑞。在家乡,不认识我的人常错认我是男孩子。我将以打败你哥哥为乐。”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会赛马?”他挑明问。
斐娜脸一红赶紧别过脸去。她怎么能承认她偷听到他们谈赛马,而不承认她懂他们的言语呢?“他不参加吗?”
幸好,戈瑞视这反问为回答。“他要!不过我也要参加。你也想打败我吗,小姐?”
斐娜斜著看他。“我想公开打败你是不好的。”然后她淘气地笑著补上一句,“只要你知道我能做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