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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部分(2 / 2)

云苍峰哂道:“什么是你的面子?我和吴兄弟、魏兄弟在南荒也是过命的交情,这样的喜事难道还不亲自走一趟?”


“那是那是!”程宗扬看着那些礼物,顺手拿起一件,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云苍峰笑道:“工匠费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才制成这两件,送给两位兄弟防身。看出来了吗?是当日那龙的鳞甲!”


程宗扬试了试分量,这龙鳞盾有尺许大小,分量比金属盾轻了一半,强度却犹有过之。笑道:“他们两个得了这东西,只怕大伙都要眼红。”


“不妨。刚开始工匠们没有做过,不知道如何下手,现在做成两件,往后便容易了。”云苍峰笑道:“留在南荒的龙鳞尽多,只要花些工夫,就是装备上万人的jūn_duì 也够了。”


程宗扬转念一想。“云老哥,你不会是准备做军火生意吧?”


云苍峰抚掌大笑道:“有何不可?那龙周身是宝,单是鳞甲就能大赚一笔。老哥的股份虽然只有半成,但看来所得不菲!”


程宗扬笑道:“有钱大家赚嘛,云老哥,你里面坐,我去前面瞧瞧。”


临近午时,宅里愈发热闹,乐手鼓足力气吹拉弹唱,谷安请来的百戏班也开始登台表演,吸引大批宾客,整条巷子都热闹非凡。


程宗扬费力地挤过人群,嘟囔道:“玉j巷的街坊有这么多人吗?”


秦桧神采飞扬,在一旁笑道:“一大半都是打秋风的,喜事难得,也不计较这么多了。未记名的只限于前院,里面才是正经宾客。”


程宗扬挤不出去,索性也不挤了,回到内院,果然少了许多聒噪。兰姑和芝娘也不避嫌,花蝴蝶般在庭间忙碌,甜言蜜语乐得石超合不拢嘴。


程宗扬一抬眼,看到盛银织坊那位白头发的黄婆婆。刚想躲避,黄媪迎过来皱眉道:“老身想了几日,总是想不明白,为何这丝能织得首尾如一、毫无断痕?”


亲娘哎……程宗扬苦笑道:“要不怎么是天衣呢?”


黄媪固执地说道:“便是天衣也是天上织女织的吧?她如何能把丝线两端织成一处?”


程宗扬两手一摊:“那得问织女姐姐了。”


黄媪还要再说,程宗扬连忙拦住,“我说婆婆,你总想着这个可不是个事啊。你老人家如果有兴趣,不如我再说几样衣服款式,你替我做出来。”


黄媪眼睛一亮,“你还见过其他天衣?”


“可不是嘛。丝的、麻的、毛的、皮的、革的……都有!”程宗扬诱惑道:“比如有种皮制的贴身衣物,周身没有一个钮扣,紧贴着身子,就跟长在上面一样。婆婆想想,怎么才能做出来?”


程宗扬抛出一个难题,趁黄媪苦苦思索时赶紧开溜。


招待客人都在前面两进,到了第三进,程宗扬终于能松口气。他拉开领子用衣袖扇风,一面念叨是不是该弄把小狐狸常用的折扇。


程宗扬衣袖停下,瞪眼看着小紫从厢房出来。“死丫头,你在干嘛?”


小紫抱着雪雪,笑吟吟道:“人家只是来说说话啊。”


那只小贱狗神态萎靡,见到自己也不摇尾巴,看来被死丫头祸害得不轻。程宗扬冷笑一声,“骗鬼啊!你跟哑巴聊天?”


“又怎么了?”


程宗扬朝厢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死丫头,你别乱猜,那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我接来住一段,你可别去欺负她。”


小紫眨了眨眼,“谁啊?”


“少装傻!就是房里那个。”


“哦,”小紫恍然道:“你说拉芝修黎。”


程宗扬一怔,“谁?”


“拉芝修黎,那个东天竺的漂亮哑巴啊。”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紫,程宗扬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低吼道:“死丫头,你搞什么鬼?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小紫神情自若地说道:“她告诉我的啊。”


程宗扬叫道:“一个哑巴会跟你说话?跟我说明白!你是不是在她身上弄什么妖术了?妈的!我早该想到那死太监搞什么y魂!肯定让你拿活人来当试验品!我干!你要害死她,我跟你没完!”


小紫抱着雪雪就走,一边撇了撇红菱般的小嘴,“大笨瓜!”


程宗扬抱住肩膀,挡在小紫面前。“哑巴会说话?”


小紫翻了翻眼睛,“笨死你了。她是哑巴,又不是不会写字。”


程宗扬像当头挨了一棒,“写字?”


小紫拿出一张纸,“她写的,你自己看吧。”说完抱起雪雪,聘聘袅袅地离开。


程宗扬拍了拍脑袋。写字?自己怎么没想到呢?还对小紫发那么大的火……死丫头虽然很欠扁,但也不能乱骂啊。


摊开那张纸,程宗扬脸顿时黑下来。


纸上一连串波浪般的字迹,流畅美观,问题是……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这东天竺的文字,该是……


程宗扬叫道:“骗鬼啊!死丫头,你一个文盲还会梵文!”


小紫远远扭过头,朝他扮了个鬼脸。


看到程宗扬脸色y晴不定地出来,秦桧一面笑着与客人寒暄,一面不动声色地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程宗扬露出做梦一样的表情,“会之,你会梵文吗?”


“梵文?”秦桧想了一下,“那东西我没练过。”


“如果有人从没学过就能看懂梵文,你信吗?”


秦桧思索片刻,点头,“我信。”


程宗扬讶道:“这你也信?”


秦桧正容道:“佛家有五通之谓,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身如意通,有此五通便可超越r身之障,见人所未见,闻人所未闻,d悉他人心念,知晓前生后世,变火成水,飞行自在……”


“佛家啊。”程宗扬露出梦幻般的笑容,“你觉得小紫像是学过佛的吗?”


秦桧干咳道:“怕是没有……”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怕。她这辈子要是念过一声佛,我就直接把自己阉了,连麻药都不用!”


秦桧小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紫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程宗扬叹口气,无力地摆摆手。


刚才自己走进房内,那名天竺女子正坐在榻上,双手合十,低首垂目默默入定,对自己理都不理。


程宗扬问了几句都没有任何反应,最后试着叫了一声:“拉芝修黎?”


那女子霍然抬头,目光中露出讶色。


程宗扬试着又说了几句,她一个字都听不懂,最后垂下头,神情木然地闭上眼睛。自己j同鸭讲地说了半天,连倭语都蹦出来也没得到半点反应,只好灰头土脸地出来。


程宗扬一肚子纳闷,闹不清小紫是怎么和她交流的。幸运的是她身体状况看起来还好,大概死丫头没有下什么毒手。


程宗扬打起精神:“来了多少客人?”


“作坊来了七人,加上石少主、云三爷,这是内院的。听说还有客人,我让人摆了十几张坐席,大概能坐三十来人。外院加上巷子的,这会儿差不多有三四百人,”秦桧应答如流地说道:“等接亲的马车一到就开流水席。对了,刚才金钱豹的章老板也派人送了贺礼,还捎来两份身契。”


“八爪章鱼够给面子啊。”程宗扬想起一事,“这么喜庆的事,怎么不弄几串鞭炮放放呢?”


“鞭炮?”秦桧想了一下,“那东西宋国才有卖的。公子若早些说,在下让人去采购一些来,现在来不及了。”


正说着,门外一阵喧闹,张少煌、桓歆、谢无奕、袁璟、阮家兄弟……一行十余人带着几十名恶仆,人如虎马如龙地驶进玉j巷。


张少煌跳下马,高声叫道:“程兄!这等喜事都不叫我们兄弟,太不给面子了吧?”


程宗扬笑道:“岂敢!岂敢!张侯爷快请!桓老三,你这马不错啊!哪儿来的?”


桓歆大笑道:“打谢爷手里赢的!”


谢无奕一笑,嘴巴咧开,竟缺了两颗门牙。


程宗扬禁不住哈哈大笑:“谢兄,怎么回事?不小心从马上栽下来了?”


桓歆揶揄道:“谢爷干的光彩事!这回可露脸了!一会儿让他跟你说!”


程宗扬把众人让进内院,云苍峰、石超闻声都出来迎接。那几个作坊来贺的客人慌忙回避,被程宗扬拦住,似笑非笑地对张少煌等人道:“里面都是我请的客人,各位爷不介意同席吧?”


张少煌大剌剌道:“这有什么?云三爷,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天可要好好跟你喝一杯!”


桓歆拽着谢无奕。“王家没来,你们谢家坐首席,够面子吧?”


建康士族对门第极为上心,若有寒门同席,那些世家多半拂袖而去,何况还有作坊的工匠。不过这些世家子弟虽然纨绔,但别有一番好处,对这些礼法不放在心上。


谢无奕浑不在意地说道:“云三爷年长,自然该上座,我们兄弟在下面作陪吧。”他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语气却没半点作伪。


这边兰姑过来,半边身子挨住谢无奕,娇声道:“久闻谢爷豪饮,今日让奴家伺候,如何?”


被这个打扮俏丽的熟艳妇人双r一挤,谢无奕身子顿时软了半边,顺势往席间一坐,拉住兰姑的手道:“听说程兄这里有上好的烈酒,今日我可要一醉方休。不知道美人儿能不能陪住?”


兰姑笑盈盈斟了杯酒,举首饮尽,然后亮出杯底,脸不红气不喘地娇声道:“谢爷请。”


谢无奕大喜,拿起酒盏道:“满上!满上!”


午时一刻,车马进入玉j巷,乐声大作。


吴战威胸口佩着红花,跨着一匹高头大马,当先来到门前。众人欢叫起来,吴战威跳下马团团抱拳,向宾客致谢,一回头,吴三桂递来一张弓。


吴战威一愣,“这是干嘛?”


旁边的易彪笑了起来,“吴哥忘了吧?这是接新娘进门的规矩。”


吴三桂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兄弟我昨天给你说过八遍!”


吴战威一拍额头,“忘了!忘了!”


吴三桂揶揄道:“只要别忘了把人接回来就成。”


“瞧你说的!”吴战威讪讪接过弓,这边小魏也拿过一张。


两辆马车并肩停在门前,上面披红挂彩,正是新娘的车轿。两人搭上朱红色的箭,一箭s天,一箭s地,最后一箭朝向车帘,这才由喜娘掀开车帘,将披着大红盖头的新娘扶下车。


接着喜娘捧出两只火盆放在门前。新人先跨过火盆,去了路上邪气,然后跨过两张马鞍,意谓阖家平安,才进入大门。


因为是娶正妻,宅子正门大开,两位新人并肩一同进门。喜娘接过两位新人,祁远等人用大筐盛满崭新的铜铢,大把大把地洒出来,引得巷中人人争抢。


到了堂上,众人欢笑声中,吴战威和小魏各拿一根红布包的秤杆,挑开新娘的红盖头,意谓称心如意。


盖头掀起,两张如花似玉的面孔露出来,翠烟和莺儿含羞带喜的美态引得众人啧啧赞叹。院中的戏台上,百戏班也及时上演贺喜一幕,两名走绳索的艺人垂下手中喜联,引起一片喝彩声。


因为新郎、新娘都没有亲人,敬拜高堂一节就免了。秦桧立在披红挂彩的大厅中,高声道:“一拜天地……”


四位新人并肩跪下,拜过天地,整个玉j巷欢声雷动,气氛热烈。


程宗扬根本没能挤过去,只好远远站在一旁。吴战威和小魏一路跟自己出生入死,能有今日这一幕,自己打心底替他们高兴。


这些天程宗扬看了不少市面印制的书籍,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推测,穿越到这个时空不只自己一个。但无论是数百年前的赵鹿侯,还是离世不久的岳帅,不管他们如何深智远谋、权重势大,历史总有其惯性。那些杰出人物每次试图改变历史的举动,最多只让历史的车轮微微一顿。他们曾经的努力犹如昙花一现,随即迷失在历史风烟中。


比起那些雄心勃勃的穿越者,自己没有什么野心。程宗扬想,只要能给身边人带来一些欢乐,就是自己所能做出最真实的成就了。


忽然颈后一热,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舔了自己一口。程宗扬气恼地回过头,“死丫头!小心我哪天把你的小贱狗大卸八块!”


雪雪翻个白眼,扭头趴到小紫肩上。小紫看着堂上两位新人,笑吟吟道:“程头儿,你心里是不是酸溜溜的?这两个美人儿还没上手就被别人娶走了。”


“上你妹啊!你安分点儿,今天大喜的日子,别给我惹事。”


“讨厌。”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死丫头,有件事我还没问你呢!上次是不是你把《金瓶梅》塞到我包里了?”


小紫眨了眨眼,“人家才不知道什么是《金瓶梅》呢。”


“少给我装!差点儿就被你害……”程宗扬突然住口。


小紫笑吟吟道:“怎么了?程头儿?”


这么丢脸的事还是别说了。紧接着堂上一声“夫妻对拜”给程宗扬解围。吴战威和柳翠烟、小魏和莺儿两两对拜,喜庆的气氛达到高c。


小紫望着堂上,唇角好看地挑起,似乎也感染新人的喜悦。


程宗扬小声道:“喂,丫头,是不是心动了?只要你找个人嫁了,我保证八拾大轿把你送出去,一个铜铢的彩礼都不收,还狠狠倒贴他一笔钱。”


“好啊。我看上姓萧的傻瓜,你把我嫁了吧。”


程宗扬酸溜溜道:“我就知道你对他有意思!”


小紫吐了吐舌头,扭头看着堂上的新人。


堂上已经夫妻对拜完毕,喜娘簇拥新人来到d房。百戏班随即在台上演出鼓舞,七只皮鼓在台上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两个舞姬在鼓上盘旋起舞。她们穿着晋国的舞服,细腰高领,长裾彩袖,臂间绕着长带,在鼓上进退自如,飘忽如神,吸引无数宾客的目光。


程宗扬回到席间,众人已经开始欢饮。张少煌、桓歆等人都是好饮之徒,根本不需要主人制造气氛,堂上便飞觥错盏,吆五喝六,一片欢腾。


程宗扬也不客气,在云苍峰旁边坐下,笑道:“幸亏今日大小姐没来。”


云苍峰拂着胡须呵呵笑道:“小哥若是想饮,我派人叫那丫头来。”


程宗扬连忙拦住,“免了!”说着他埋怨道:“我说云老哥,你们家那位大小姐也太能喝了,当场就要我难看。”


“年轻人嘛,好胜心强也是难免。”云苍峰道:“丹琉性子直爽,一点小小误会,化解便无妨了。你说是吧?”


误会?程宗扬心里嘀咕:若不是我躲得快,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砍了。不就是吹个口哨吗?直接给我判死刑……


张少煌持觞过来:“程兄,萧哥儿不言语一声就一个人去了江州,还当我们是兄弟吗?萧哥儿在建康跟你最交好,这杯酒你要替他喝了!”


程宗扬有些心虚地接过酒觞。这些天自己没少跟他姐姐厮混,每次到宫中,他那位宠妃姐姐都变着花样服侍自己高兴。这位张侯爷蒙在鼓里,把自己当成兄弟,这时见面免不了脸上有些讪讪。


程宗扬干笑两声:“小侯爷怕见到各位兄弟舍不得,走时没让一个人去送。这杯酒,我替他干了!”


张少煌坐在席旁,醉醺醺道:“程哥儿,你们不会有什么事瞒我吧?”


“没有——”程宗扬道:“建康有什么事能瞒过张侯爷的耳目?”


张少煌抓起酒觞狂饮一口,然后呼口气,低声道:“我信得过程兄。”说着转身叫道:“桓老三!咱们拼一场!谁输了,爬到朱雀桥去!”


“比就比!还怕你不成!”


祁远进来,低声道:“有位客人送了厚礼,却不肯进来。”


“哦?什么厚礼?”


祁远道:“说来古怪,一个纯金打造的婴儿。”


程宗扬手一晃,良久道:“客人是不是姓徐?”


“没留名,不过是位大和尚。”祁远小声道:“我瞧着,那和尚倒像杀过人的。”


程宗扬沉吟片刻:“明天你派人去佛窟寺,用我的名义敬献些香油钱。”


祁远点了点头,自去招呼客人。


程宗扬心知肚明,这份贺礼是徐度徐司空送来的。自己送还他的小孙子,换来一个纯金打造的婴儿,分量有够重的。


云苍峰举盏与他轻轻一碰,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程宗扬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能有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


云苍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自己面子确实不小,手下两个兄弟成亲,结果云家有云三爷亲至,张家、桓家、谢家、阮家……建康有数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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