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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1 / 2)

钱少得可怜。想我交际应酬,开拓生意,打探消息,哪一样不花钱?要像家兄那般成天呆在账房数银子,节俭固然是节俭,却将赚钱的机会也省没了。家父却偏偏喜欢他的俭省,对我横竖看不顺眼。”


“如此说来,叶家的家业,你父亲更钟情你兄长了?”唐功德问。


叶家世代商贾,能创下偌大家业,除了经营有方,还在于决不分家的祖训。无论有多少儿女,只从中选一人继承家业,其余子女只能按月领取例钱,保障一辈子衣食无忧。这使得叶家家业如滚雪球般一代代积累,终于成为巴蜀数一数二的巨富。因此能否继承家业,对叶家子孙来说有天壤之别。叶晓见唐功德问起这一点,忙道:“只要这次别被家兄抓住把柄,我依然有机会继承家业。”


唐功德淡然道:“就算这次抓不住你把柄,难保下次你还能蒙混过关。除了借钱填补亏空应付你老爹,难道你就没有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叶晓有些莫名其妙。


“我给你讲个故事。”唐功德抬起头来,目光渐渐变得迷离幽远,“很多年以前,唐门也有两个出类拔萃的兄弟,将家传武功练得出神入化,尤其是弟弟,神目如电,出手似风。长辈有意在二人中选择一个继承家业,经多方考察,长辈们渐渐倾向于弟弟。哥哥不甘心就此失去继承权,便高价买通了影杀堂的顶尖杀手。你猜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让杀手暗杀其弟,少了这个竞争对手,他自然就能继承大业!”叶晓忙道。


唐功德笑着摇摇头:“唐门家法,对族人自相残杀惩罚最为严厉,任何残害族人的唐门弟子都将付出相同的代价。他若让杀手暗算其弟,一来没有绝对的把握,二来就算侥幸得手,族人也会怀疑到他。就算查不到实据,但只要有任何怀疑,他就永远别想继承家业。所以,他买通杀手刺杀自己。”


“刺杀自己!这是为何?”叶晓惊讶地张大了嘴。


唐功德浅浅一笑:“因为他的武功足够高,事先有所防范,杀手未必能得手。而他却用弟弟的身份与杀手联系。以唐门的势力,追查雇主的身份不是什么难事。”


“我明白了!”叶晓恍然大悟,“他是要嫁祸弟弟,利用家法除掉这个竞争对手!”


唐功德微微颔首:“为了演得够真,他不敢让刺客有任何留手,也不敢让人保护自己。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冒险,刺客的剑从他的胁下穿进去,离心脏不足一寸,他差点就死在刺客手里,不过这次冒险总算取得了奇效。唐门众长老认定弟弟是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按家法要将之处死。他们的母亲不忍见到儿子惨死,私自将人放走,弟弟这才捡了条命连夜逃离巴蜀,从此成为唐门叛逆。”


叶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以前隐约听说过唐功德还有一个弟弟,十多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反出了家门,不知所踪。他突然意识到故事中的哥哥就是面前这未来岳丈,他将如此隐秘的往事都告诉了自己,如果不照他的暗示除掉兄长,恐怕他宁愿女儿守寡,也决不容自己再活在世上。想到这点,叶晓顿时面色惨白,冷汗淋漓而下。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最肮脏最血腥,那就是权力。”唐功德盯着叶晓,“无论你怎么讨厌它,都逃不过权力的罗网。你若不想受到权力的伤害,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将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失去权力的可怜虫。一个优柔寡断的失败者,也不配做我的女婿。”


叶晓迎上唐功德犀利的目光,涩声问:“我该怎么做?”


“这是你叶家的家事,老夫不会c手。”唐功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搁到桌上,古井不波地淡然道,“我不会借钱给你填补亏空,也不会c手你的家事。不过我碰巧知道如何联系目前成都地界最好的两个刺客,这是他们联络人的地址,或许你用得上。”


叶晓抖着手上前拿起纸条一看,失声道:“黑白双蛇,身价十万两!我在所有钱庄的钱都被冻结,哪里去筹这笔巨款?”


唐功德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如果你能成为叶家唯一的继承人,你一张白条都能值十万两。你只要让黑白双蛇相信你能继承叶家基业,他们也许会接受你的欠条。”


见唐功德举杯送客,叶晓忙拱手告退。刚出门,就见云襄迎上来问:“怎样?拿到钱了吗?”见叶晓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云襄舒了口气,笑道,“有唐宗主这等老泰山,你有什么难关不能迈过去?走!咱们去喝一杯庆祝!”


叶晓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唐宗主?”


“哦,家父与唐宗主私交甚笃。这次来巴蜀,就是代家父拜见唐宗主。叶公子乃唐门未来的姑爷,以后可要多多提携小弟。”云襄笑道。


“一定一定。”叶晓神色怔忡地点点头,看看窗外天色已完全黑净,他涩声道,“先送我回家吧,改日咱们再庆祝。”


云襄忙令车夫去叶府,将叶晓送到府门外。叶晓目送马车走远后,这才默默转身回家。刚进门,就见大哥叶翔从门里出来,一脸冷笑:“你现在还有心在外面彻夜玩乐?我这两日查你的账,发现你的账目十分混乱,至少有二十万两银子不知去向。你好好想想怎么向父亲解释吧!”


叶晓原本怔忡犹豫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厉起来,默默从怀中掏出那张纸条,借着月光再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文殊院。


第二天一早,文殊院刚开门,叶晓就照着纸条上的指点来到大殿,花十两银子点了炷高香,负责接待的知客僧忙问:“施主所求何事?”


“我想见永智师父。”叶晓惴惴道。知客僧有些意外:“永智师父只是在本寺挂单的云游僧,无甚名望。”


“我只想见永智师父。”叶晓坚持道。


“好吧,你跟我来!”叶晓跟着他来到后院的禅房,知客僧指着一间破旧的禅房道,“永智师父就在这里,你直接去见他就是,小僧告退。”


叶晓依言推门而入,就见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僧盘膝而坐,正数着念珠瞑目颂经。叶晓犹犹豫豫地道:“在下想求大师做一场法事。”


“什么法事?”


“超度一个人去西方极乐世界。”


“老衲做法事的要价很高,至少十文,还要预付一半。”老僧终于睁开了双眼。


叶晓知道对方说的十文是指十万两银子。他默默将早已写好的借据放到老和尚面前:“我没有现钱,只有这张亲手写下的欠条。”


“欠条?”老僧有些惊讶,“你难道不知老衲从不接受赊欠?”


“我知道。”叶晓忙道,“不过大师看了欠条后或许会改变主意。”


老僧将信将疑地拿起字据,待看清上面的印鉴和落款后,面色顿时有些不同:“原来是叶二公子,难怪这么自信。不过就算是巴蜀巨富的公子,也不能让老衲坏了规矩。”


“你是怕我无力偿还?”叶晓从怀中掏出写有兄长名字和行踪的纸条,轻轻放到永智大师面前,“请大师看看这目标后再作决定。”


永智拿起一看,眼中惊讶又多了几分:“你要超度的是叶大公子?他一死,你就是叶家唯一的继承人,难怪敢拿欠条来找老衲。”


“只要你们别失手,我就是叶家唯一的继承人,不知道我这张欠条值不值十万两?”


“值!当然值!这场法事老衲接了,三天内办妥,你回去等消息吧。”


叶晓舒了口气,小声叮嘱道:“希望你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另外,千万不能泄漏我的身份。”


“放心吧,咱们干这行,信誉比性命还重要。”永智重新闭上了双眼。叶晓见状悄悄退了出去。待他一走,老和尚突然换了嘴脸,对门后讨好地问道,“公子,老衲演得如何?”


“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门后悄然闪出面目y鸷的寇元杰,他将一张银票递给永智,“立刻离开成都,走得越远越好!”


“谢公子!”永智两眼放光,正要去接银票,却见对方指了指他的怀中。永智恍然大悟,忙将怀中的欠条和纸条掏出来交给寇元杰。


初更时分,街头清静空旷,叶翔从茶馆听戏回来,马车在离叶府还有半条街就突然停了下来。叶翔喝问随行武师:“怎么回事?怎么停在这里?”


话音刚落,就见车夫身子一歪,从车辕上栽倒在地。跟着,两个像蛇一样的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从屋檐上顺墙滑了下来。两个武师一见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失声高呼:“公子快走!是刺客!”


一条长鞭倏然飞来,蛇一般缠住了叶翔的脖子,他的身子立刻凭空飞起,落在了那个黑衣人面前,他一把扣住叶翔的脖子,接着叶翔就听到了自己脖子折断的声音。


“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公子遇刺了!”两个武师大叫着往叶府大门奔去。在离叶府大门不及十丈的街口,黑白双蛇追上了两个武师,一人一鞭将之击杀。


二人正要飘然而退,街边隐秘处突然闪出两个人影,看打扮也是叶府武师,但武功却比方才那两个武师高了不知多少倍。黑白双蛇猝不及防,白蛇被年少武师当胸拍了一掌,黑蛇则被年长武师一枚铁蒺藜打在了腿上。


这时叶府大门d开,十几个武师乱哄哄地冲了出来。先前出手那两个武师立刻趁着混乱闪身退开,在众武师围上黑白双蛇时,二人已悄然消失在街角暗处。


隐在街角暗处那一老一少两个武师,见叶继轩扑到儿子身上放声大哭,二人相视一笑,这才悄悄飘然而去。


第二天一早,当叶大公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芙蓉别院,云襄面色大变,他匆匆来到后院,顾不得寇元杰与唐功奇一夜劳顿,拍门将二人叫起,将风眼送来的便条摔到二人面前,愤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寇元杰捡起便条看了看,不以为意地笑道:“消息来得好快!”


“不是说过不伤人命吗?”云襄怒道,“按计划你该在黑白双蛇得手前阻止他们,只要叶家兄弟内讧,我就有办法让叶家从此一蹶不振。”


“我和唐先生认为,你的计划虽然可行,但还远远不够。”寇元杰得意地笑道,“所以我们临时作了调整,让叶大公子死在黑白双蛇手里。有我们在暗中指路,官府很快就会追查到叶二公子头上,黑白双蛇身上那张欠条,就是强有力的证据。叶二公子一旦进了大牢,没准就会畏罪自杀。叶家若是从此绝后,我不相信叶继轩还能撑下去。”


唐功奇也冷笑道:“叶二公子若不畏罪自杀,咱们就想法帮他一把。只要叶家两个儿子因争夺家产自相残杀,死于非命,叶家的信誉和名望从此就一落千丈,就算叶继轩不气死,也决不可能再翻身了。”


云襄指着二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丢下二人愤然而去。


叶家是巴蜀名门,又是唐门姻亲,叶大公子遇刺在官府眼里是大事,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了最好的捕头彻查。有捕快认出了黑白双蛇的身份,叶二公子的欠条也从白蛇身上搜了出来,其买凶弑兄的y谋立刻大白于天下。叶继轩得知实情,气得中风瘫痪,卧床不起。


叶晓虽被官府暂时收监,但考虑到他是唐门未来的姑爷,所以还没怎么吃苦头。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精神恍惚。当云襄去狱中探望他时,实不敢相信面前这精神憔悴的邋遢男子,就是养尊处优的叶二公子。


“救我!快救救我!”突然看到云襄,叶晓顿时来了精神,忙扑到栅栏前,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对云襄急道,“快帮我向唐宗主求救,我是照他的指点去做,才犯下如此重罪,他不能不管我!”


云襄望着彷徨无依的叶晓,暗自叹了口气,悄声道:“我会替你去求唐宗主,不过在庭审时你一定不能提到他,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决不提与唐宗主有关的任何事!”叶晓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却并不傻,知道供出唐功德不仅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死得更快。怕云襄不尽心帮忙,他一咬牙,压着嗓子小声道:“云兄,只要你帮忙将我从这里弄出去,我愿用家传至宝酬谢!”


云襄皱眉道:“你放心,我会全力帮你。”


叶晓见对方并不在意自己的酬谢,急道:“那可是战国时秦相吕不韦所著的《吕氏商经》!乃吕公一生成就的总结,也是我辈经商之圭臬。咱们叶家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得此经之助。世人只知吕公以一部《吕氏春秋》名传千古,却不知《吕氏商经》才是吕公留给后人的至宝。”


云襄心中一动,联想到魔门为对付叶家付出的心血和代价,他隐约猜到寇元杰此行的真正目的。


云襄出门后径直驱车来到一条偏僻小街,那里是贺豹子最常出没的所在。没费多大工夫,云襄就在一个背风的角落找到了正在赌钱的贺豹子。见到财神爷上门,贺豹子丢下同伴笑着迎上来:“大哥又给小弟送钱来了?”


云襄将一封信塞入少年手中:“立刻替我将这封信送到唐门。”


“唐、唐门?”贺豹子顿时有些为难,成都离唐门还有好几日路程,这也还罢了,像唐门这样的豪门望族,贺豹子最为发怵。


云襄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一撕两半,将其中一半塞给贺豹子:“这是一百两通宝钱庄的银票,你先拿半张,回来后我给你另外一半。”


贺豹子眼光一亮,立刻点头答应:“好!我马上就走!”


目送着贺豹子离开后,云襄将剩下半张银票交给了一个流浪儿,叮嘱道:“等你们老大回来,就将这半张银票交给他。”


叶家长子遇刺、次子被收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成都,加上叶继轩中风病倒和叶二公子在西域亏了上百万两银子的流言,立刻在全城造成了恐慌。人们涌向叶家的四通钱庄,全部提出存在那里的银子。这股风潮有如瘟疫,短短数日就蔓延全城,钱庄现银顿时告急。叶家声誉一落千丈,所有往来商户都在向叶家追债,却没人愿意借钱助它度过难关。


当贺豹子将信送到唐门时,唐功德已收到桃花山庄的飞鸽传书,叶晓是唐门未来的姑爷,他出事桃花山庄不能不报。唐功德收到信后立刻动身去成都,并将贺豹子也带着一同上路。马车中,他打量着贺豹子问道:“谁让你送这信?”


“他、他叫寇元杰。”贺豹子惴惴道。第一次面对威震巴蜀的大佬,他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眼。


“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为何要让你送这信?”唐功德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贺豹子都茫然摇头。他只得对赶车的弟子吩咐道,“到了成都我先去探望叶继轩和二公子,你立刻去查这个寇元杰的底细!”


那弟子答应着,甩鞭加快了车速。第二天黄昏马车就抵达成都,没费多大周折,唐功德就在府衙昏暗的牢房中见到了未来的女婿。叶晓一见来人,顿时泪如泉涌:“泰山大人,您、您可要救小婿一命啊!”


唐功德挥手令人退下后,这才问:“怎么回事?你为何买凶弑兄?”


“这、这不是您指点的吗?”叶晓惊讶地质问道,“我完全是照您的吩咐去做,就连杀手都是您帮我找好的啊!如今出了意外,您、您可不能丢下小婿不管啊!”


“混账!我什么时候指点过你?”唐功德勃然大怒。


“您不是跟我讲过您的故事,要我向您老学吗?”


“我的故事?什么故事?”


“就是当年您买通杀手暗算自己,嫁祸兄弟。我可完全是照您老的暗示去做的啊!”叶晓自顾自说着,没有注意到唐功德的脸色已完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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