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作承云之乐。听说当日中华天子叫什么飞龙氏,会八风之音,为圭水之曲,以召气而生物。适值遇到地不爱宝,水中浮出许多金子来,那金子如萍藻一般的轻,拿来铸成一钟。用羽毛一拂,那声音就达到百里之遥,取名叫浮金之钟。又拿那浮金做成一磬,不加磨琢,天然可用,取名叫沈明之磐。拿这两项钟磬作成了五基六英之乐,所以敝国所教的音乐都以此为根本,可谓尽善尽美了。”
文命听到这番话,知道这个君主一定是颛顼帝之后了。便又问道:“贵国君近日到此地来何事?”那少年道:“敝国君宵旰勤民,不遑暇逸,时常到各处巡守省方,问民疾苦。前月早有官长晓谕,说君主就要来临幸,所以知道。并非有特别之事。”
正说到此,只见外面走进几个人来,匆匆向那少年说道:“君主大驾已到,我们应去迎接了。”那少年连声应道:“是是。”立即起身,向文命道歉道:“某本应奉陪,奈敝君主已到,礼须往迎,改日奉教吧。”文命、伯益亦站起来,谢过了s扰,一同出门。那少年人和各人匆匆而去。
文命向伯益道:“我们无事,也过去看看吧。”遂和伯益缓步而行。只见街上百姓纷纷向前,文命等亦跟踪而进。须臾,到得一片广场之上,只听得万众欢呼君主万岁,那种热烈的情形都是出于至诚,并无一毫之勉强。接着,里面振铎一声,大众顿然默默,一声不响,不知何故。
隔了好一会,忽然众人纷纷移动,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只见刚才那个少年匆匆走出,举头见了文命、伯益二人,不禁大喜,就向文命说道:“某刚才已将二位到此之事奏明敝君主。
敝君主立刻就要来奉访。叫某先出来先容,不想二位恰在此地,真是巧极了。务请稍待,容某再去奏知。”说罢,又匆匆从人丛中钻了进去。
这时万众睽睽,都属眼于文命二人。不多时,众人又复移动,当中让出一条路径。只见那少年侧身前行,后面跟着一个衣冠整肃、气宇轩昂的人,徐徐过来。那少年先抢前数步,向文命道:“敝君主奉访。”又回身鞠躬奏知那君主道:“这二位就是中华大贤。”那君主一听,就过来行礼,说道:“未知大贤莅止,有失迎迓,甚歉甚歉。请到敝庐中坐坐吧,此地立谈不便。”文命、伯益一面还礼,一面细看那国君:年约五旬左右,衣冠朴素,既无车舆,又少扈从。若非那少年指明,在稠人之中哪里辨得出他是个君主。窃叹其道德之高,遂谦谢道:“观光贵国,极愿晋谒。乃蒙先施,何以克当!”当下谦逊了一会,即跟了那国君向左而行。众百姓尽散,那少年亦自去了。
文命等走不到几百步,只见路旁有三间向南的平屋,简陋之至。当中开着正门,门外站着两个赳赳武士。看见国君走到,一齐举手致敬。那国君就让文命等进去,说道:“这是某的行馆,请小坐吧,可以请教。”文命等再三谦谢,然后入内,分宾主坐下。那国君先说道:“某本是中华人,自从先祖流寓于此,已经三世了,回首故乡,不胜眷念。闻说二位从中华来,某如归故乡,倍切欢迎,一切都要请教。敢问现在中华圣天子是哪一位?国中太平吗?二位大贤到敝地来有何贵干?”
文命就详详细细的告诉了他一番。那国君听了,重复起身行礼道:“原来是二位天使辱临小国,简慢之至,罪甚罪甚!
”后来又谈到文命的履历世系,原来同是一家。文命是颛顼帝之孙,那国君是颛顼帝的玄孙,比文命辈行为小,是在从孙之列。那国君尤其大喜。文命便问他开国情形,那国君道:“先曾祖老童,自颛顼帝崩逝之后,即浪游西方,生子多人,又复散居各地。先曾祖后来居于騩山,成为神仙。先祖又到处远游,偶然游到此地,觉得民风美茂,就用中华的礼乐去教导他们,颇蒙国人之推戴,遂做了此地之君主。百年以来,礼陶乐淑,颇有成效,传到某已经三代。某谨守成法,尚无陨越,这是差堪告慰的。”
伯益道:“用中华礼乐改变外邦,固是可喜,但贵国君究系中华人,桑梓之邦,岂可忘却。况现在圣天子功德震古烁今,贵国君何不入朝修礼,兼省颛顼帝庐墓呢?”那国君道:“某何尝不想入朝?无奈路程遥远,约计往返,恐非四五年不办。
前数年,某曾遣人乘船探测路程,据所报告,仅仅前面一座方山绕过去,遇着顺风已须半年,倘遇逆风更难克期。绕过方山之后,到中华还有多少路,须行几日,更难预算,所以因此作罢了。请问二位到此走了几年?坐的是什么船?”伯益一一的说了。那国君不胜骇异,益发钦佩。
文命道:“贵国对于中华固然交通不便,但是对于邻邦亦通聘问吗?”那国君道:“对于邻邦都相往来,有两处亦是本家,往来尤熟。”文命便问是哪两处,那国君道:“一处在敝国西南,上有三山:一名芒山,一名桂山,一名摇山。摇山上所居住的就是先曾祖老童的次孙,名叫长琴。先曾祖老童本来是精于音乐的,发音常如钟声。所以这位渊源家学,亦精于音乐,尤长于琴,所以取名叫长琴。敝处最重音乐,有时前往请教,颇得其益。一处在敝国正西,名叫大荒之山,居住在上面的是先曾祖老童之子。此人已经得道,变更了他本来的状貌,三面一臂,怪不可言。”
伯益一听,便问道:“三面一臂,那两面是如何生的呢?
少去的是哪臂呢?”那国君道:“少去的是左臂。三面的位置,恰成三角形,所以见了他,任在哪一方,都可以和他谈话。”
文命道:“离此地有多远?”那国君道:“并不甚远。”
这时天色已不早,那国君就殷勤的将文命等留下住宿,又遣人去招呼真窥等加以款待。等到晚间,国王有事他去,伯益向文命道:“某看前面那座方山既无居人,又阻塞海道,何妨将中央直辟一条海路,便利西东往来之船,岂不甚妙。”文命道:“我刚才亦如此想,此番到海外来,各国差不多要走遍了,对于治水工作一点未做,如能将此山凿开,使西方各国由海道到中华的减省不少路程,亦是一种成绩,留个纪念,岂不其妙。
”当下二人议定了。
到了次日,就和那国君说知。国君听了,赞成之至,益加佩服。文命就率领大众乘龙再到方山,拿出伏羲氏所赐的玉尺,测准了高低,勘定了路线。工作之人,除由淑士国选派多人外,又叫了祝良、勾太丘来和他商议。请他派了龙宫精锐之士,无论虾兵蟹将,凡有能胜工作的,都来帮助。一面由天地十四将指挥合作,务须于最短期间使其成功。自此之后,方山之上,丁丁啄啄之声响彻云宵,日夜不绝。文命与伯益等则乘龙来往于淑士国、方山之间,指督一切。
闲暇的时候,又和伯益等到摇山去访长琴,与长琴叙起来,是同堂兄弟。那长琴对于文命、伯益亦非常亲热。文命见他室中四壁都挂的乐器,长长短短的琴尤其多。文命本来是闻乐不听的人,在此无事,又兼为联络亲谊起见,就请长琴弹奏一阕,长琴亦欣然答应,取了琴,盘着膝,安弦c缦,慢慢的弹起来。
倏见有五彩之鸟三只飞翔集于庭中,伯益认识一只是凰鸟,一只是凤鸟。弹到后来,那三鸟亦展翅而舞,引吭而鸣,与琴声如相应和。长琴曲终,那三鸟亦停止。文命等看了不胜稀奇,当下齐劝长琴回归中华。长琴仰天笑道:“二兄是建功立业之人,弟是世外之人,久已无志于富贵。一归故乡,不但尘俗之气不可耐,而且难免于富贵人,那时再逃避,真是何苦!还不如在此空山之中,较为清净。”文命等听了,深叹其高尚,后来又谈了一会,文命等告辞,长琴直送到海边。
路上遇到一只异兽,其状如兔,又如猿,自胸以下颜色纯青,不能见其l露之处。伯益便问此兽之名,长琴道:“此山异兽甚多,某亦不能尽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过了两日,文命和伯益又到大荒山去访求宗族,果然遇到一个三面一臂之人,三面都能言语。文命和伯益立在两面和他谈话,他两面同时对付,从容不迫,还剩着一面,仍是空闲。
文命问他变形的原故,他说:“我觉到人生的应事接物非常困难,顾了这面,往往顾不到那面;顾了前头,往往顾不到后头。所以我添出两面,那么面面顾到,可以不致疏忽了。还有一层,人生在世,最不好的是妄作妄取,我去了一臂,使一切动作非常不便,那么自然不至于妄作妄取了。”文命听他的话,都是愤时嫉俗之谈,也不和他多说。后来又问了他几句,才知道他是工于吐纳导引之术,已可以长生不死,料他隐居遁世,决不愿再回中华,所以亦不劝他。
一日,文命和伯益又游到一处,只见一座大山,山的石缝中处处露出一种黑的丹药,不知何用。山的南面一片平阳,树木甚多。中间有一大池,周约数十丈。池之四周,砌以条石,工程伟大,显见是人工所成。但是环山细寻,不见一个人迹,惟见异鸟翔集,有青的,有黄的,内中最怪者,是一只五色之鸟,人面而有发,可怕之至。
文命回到淑士国,将此山情形与淑士国君谈及。国君道:“这山名玄丹之山,青鸟名叫青,黄鸟名叫黄骜,那五色人面之鸟不知其名。从前先祖初到之时,带了几个知己的朋友同来,有一个姓孟名翼的才略很好,辅佐先祖,成立淑士国。后来又乘船往各处游览,曾经到过这个玄丹山,看得那地方有山林,有平原,地势甚好,所欠缺的就是少淡水,于是和先祖商量,派遣人到那边去凿一大池,以备将来殖民之用,取名叫颛顼池。
因为这孟翼亦是颛顼帝的臣民,虽在海外,不忘旧君,所以取这个名字。后来大家叫起来,又添了几个字,叫作“孟翼之攻颛顼之池”。池凿成之后,移过去的百姓亦不少。一日,先祖往访三面一臂的那个本家,和他谈起这件事,他很不赞成。他说这个地方虽好,但是有青鴍黄骜等,都是个不祥之鸟,其所集者其国亡,劝先祖不要去祝先祖拿这话告诉孟翼,孟翼绝对不信,说道:‘国之兴亡,在政治,在道德,在教化,与鸟何关?迷信之谈,不必听它。’先祖拗他不过,只得听他前去经营。哪知隔不多时,疾疫大作,死者不少,孟翼亦一病不起,大家怕起来,想起不祥鸟的话,赶快一齐搬回,所以成为空地了。”
文命听了,方始恍然。过了几日,方山凿通,船又往来,路程可以省三分之二。后人因为两山夹峙中如门户,所以就叫它门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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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回 禹配合二国失败 淑士国禹凿方山
第一百三十五回 奇肱试飞车 槐山通老童
且说文命自从凿通方山之后,就与淑士国君告辞,乘龙更向西北而行。一日到了三身国,其人民一首三身,举动异常不便,言语亦不可了解。遂不多留,再往西行。
远远空中又看见那似鸟非鸟的车子。伯益道:“这个东西非常可怪,究不知是什么东西。我们跟过去,看它一个下落吧。
”大家赞成。郭支口中发出号令,两条龙就掉转方向,径跟那飞车而行。走不多时,那飞车渐渐降落。两龙亦跟了降落,文命等一看,原来是个繁盛之地,庐舍廛市,弥望相接。那时飞车已降在地上,仿佛旁边还有飞车无数,停在那里。
文命等之龙太长大,降不下来,只能再转向海滨空旷之地,然后降下。刚下龙背,陡听得机声轧轧,又有两座飞车凌空分道而去,接连又是一座翱翔而来。文命无不诧异,就叫郭支等守住行李,独与伯益、黄魔、鸿濛氏、之交五人缓步入其国境。
沿途所见人民都只有一只手,而眼睛却有三只,一只在上,两只在下,成品字形。又遇到几个同样之人,各骑着一匹浑身雪白而朱鬣、目若黄金的文马。伯益认识,就指给文命看,道:“这个就是从前在犬封国看见,骑了之后,可以活到千岁的吉量马。难道此地之人都是长寿不死的吗?”
正说时,只听得路旁树林之内劈拍一声大响,接着,又听见兽嗥之声,大家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陡见两个猎户从外面奔进林内去,原来已捉到好几只野兽了。文命等跟进去一看,只见里面设着一种机括,有三只野兽关住在内,亦不知是何名字。
那两猎户将三兽一个一个捉出捆缚,依旧将机括张开,然后将野兽扛之而行。自始至终两个人,只有两双手,极不觉其吃力费事。文命等看得稀奇,就上去问他们道:“请问贵国何名?”那猎户道:“叫奇肱国。诸位远方人是否要探听敝国情形吗?某等苦不得闲,从此地过去几十步,有一间朝南旧屋,屋中有一个折臂的老者。他闲着无事,而且到过的外国不少,请诸位去问他吧。”说着,竟抬兽而去。
文命等依他的话走到一间旧屋,果见一个老者坐在里面,看见文命等走到,先站起来问道:“诸位是中华人吗?难得到此,请进来坐坐。”文命等入内,与之施礼。那老者道:“老夫病废,不能还礼,请见谅,请见谅!”文命等坐下之后,就问那老者道,老先生曾经到过中华吗?何以知道某等是中华人?”那老者道:“老夫久仰中华是个文化礼义之邦,但是无福,却不曾到过。前几年在别个国里遇着中华人却不少,现在看见诸位服式相同,所以知道是中华人。不知诸位到此,是做何种买卖,还是为游历而来?”
文命道:“都不是,都不是。”因将看见飞车,特来探访的来意说明。那老者听了,诧异道:“敝国飞车每个时辰走四百里。诸位所乘的是什么船,竟能追踪而至?亦可谓极快了。
”文命道:“某等坐的不是船,是龙,所以能追得上。”那老者听了,益发诧异道:“龙可以骑吗?究竟是中华天朝,有这种能力!敝国飞车算得甚么呢?”文命道:“敝国骑龙,不过偶尔之事,并非人人能骑。贵国飞车乃人人所用,且系人力所造,所以某等极愿研究。”那老者道:“既然如此,待老夫指引诸位去参观吧。”说着,站起身来,往外先行,文命等跟在后面。
走约一里之遥,只见一片广场之中停着飞车不少。这时正有二人向车中坐进去,忽然用手指一扳,只听得机声轧轧,车身已渐渐上升,升到约七八丈之高,改作平行,直向前方而行,非常之稳。那老者邀文命等走到车旁,文命细看那车的制造,都用柴荆柳棘所编成,里外四周都是轮齿,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每车上仅可容二人,所以方广不到一丈。座位之前,又c着一根长木。
那老者指点道:“这飞车虽则自能升降行动,但如得风力,其速率更大,所以这根长木是预备挂帆布的。”又指着车内一个机括,说道:“这是主上升的,要升上去,便扳着这个机关。
”又指着一个道:“这是主下降的,要降下来,便扳着这个机关。”又指着两个道:“这是主前进的,这是主后退的。”又指着车前突出一块圆木板说道:“这是主转向的,譬如船中之舵一样。”文命等且听且看,虽莫明其奥妙之所在,但暗暗佩服它创造之精。
正说时,又听得机声轧轧,仰天一看,只见又是一座飞车从空降到广场里面。车中走出两个人来,向他方而去。文命出问那老者道:“这种飞车还是贵国政府所有的呢?还是人民所有的呢?”那老者道:“敝国上等之家都自备飞车,中下等人家无力备车者,可到此来雇用。所以这种都是商家营业之物,每日来雇用的颇不少。”
文命道:“贵国飞车是在国内用的呢?还是到外国去才用呢?”那老者道:“在本国亦用。因为敝国人为天所限,只有一臂,做起事来,万万不能如他国人之灵便,所以不能不爱惜光y。来往较远之地,乘坐飞车可以节省时间,并非为贪安逸之故。”文命道:“贵国人到外国去究竟何事?”那老者道:“大概多为经商。敝国所制之物非常灵巧,外国人极为欢迎,所以常常获利,敝国人所恃以立国者,惟此而已。”文命道:“贵国人虽只有一臂,而眼睛却有三只,比别国为多,想来总有特别用处。”
那老者道:“敝国人三眼分为y阳,在上的是y,在下的是阳。阳眼用于日间,y眼用于夜间,所以敝国人夜间亦能工作,无须用火。这是敝国人的长处。”那老者一面说,一面走,领了文命等仍到他的家中。
文命道:“老先生游历外邦甚多,不知道到过几国?”那老者笑道:“老夫从二十岁坐飞车出门,游历外国,到此刻足足有四十多年。所到过的,近者如长股、轩辕、女子、丈夫;远者如l民、贯胸、厌火、歧舌;最远者如跂踵、聂耳、犬封、深目,足足有几十国,偏偏没有到中华,这是生平所引为深恨的。上次又乘飞车远行,刚出国境,不料空中似有神仙在那里战斗,被龙风一刮,顿然坠下,幸喜落在地上,不曾堕人海中。
然而一臂已经折断,从此一切需人,再想远游是不能的了。”
伯益道:“犬封、深目等国远在极北,而且苦寒,老先生到那边去做什么?”那老者道:“从前听人传说,犬封之国有一种良马,名叫j斯之乘,骑了之后,寿可千岁,不过甚难捉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