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带领的这队人只有十人,在发现敌情后,本应迅速回营报告。可吴钩分析了一下情况,认为他们现在返回军营,也不过比金兵快了一步,士兵们仍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只能仓促应战,肯定是要吃亏的。不如回去几人示警,留下几个人阻拦一下这队金兵,哪怕是耽误一刻钟的时间也是好的。
当下,兵分两路,有五人回去报信,吴钩带了另外四人,想办法拖延时间。
好在怕暴露,金兵走的是山谷。
作为斥候,自然是轻装上阵,不可能带有大量兵器,何况人又少,吴钩他们不可能和金兵正面作战,迅速分析了一下地形,吴钩迅速带那四人上了山,居高临下,用石头往下砸。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果然就乱了起来。
不过四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片刻之后,金兵就已经发现敌人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
在金兵明晰了敌我形势以后,吴钩等人的结果可想而知。
吴钩将一身武功发挥到了极致,杀死杀伤将近百人后,身中十二刀,怒目伫立而亡。
临死前,一滴心头之血,恰好滴在了石缝中的一个废弃砚台之上。
受了这一滴心头之血的滋润,这在山间收集了千年日月精华的砚台,竟然开启了灵性。
由于受了吴钩的心头之血,砚台自然也就顺承了吴钩的记忆。
而在吴钩的记忆中,有三个最大的遗憾。
第一件,就是不能再承欢奉养父母高堂。
第二件,他没有向一个叫做欢颜的女子表达爱意。
还有一件,就是没有向在西川赠送给他菩萨坠子的那个男子,报答救命之恩。
这个男子当然就是赵谦了。
赵谦当然送菩萨坠子给吴钩,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吴钩和那坠子有缘。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坠子,竟然两次救了吴钩的性命。
第一次是去查探地形时,吴钩误堕一个古墓,碰到了尸变,吴钩武功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不伤不痛的僵尸,危急时刻,菩萨坠子猛的发出一道金光,将那僵尸烧成了枯炭。
另一次是打探消息时,恰好碰到了对方的斥候,而更倒楣的是,对方有一个高手。在与那人交手时,那人一剑刺中了吴钩的胸口,巧巧的正好刺到了坠子上,吴钩因此又捡回了一条命。
两次被这菩萨坠子救了,吴钩庆幸不已的同时,心中对赵谦感激万分。
由于相聚时间太短,两人虽然通了名姓,但吴钩并不知道赵谦的身份,只好将这份感激放在心底,留待战事平定后,再慢慢查访赵谦,以报答赵谦的赠坠之情、说一声感谢。
却未料想,时不待人,吴钩还没有完成这个愿望,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一方砚台,竟然得了吴钩的记忆,来帮吴钩完成这个愿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节日快乐,虽然晚了一天,呵呵,仍祝福大家和我们亲爱的祖国!
昨天去俺婆家了,不能上网。。。汗呀。。。
第章
赵谦不住眼的打量着砚台,样子颇为滑稽有趣,那欲笑不得的样子,让砚台深感疑惑:“你在。。。看什么?”
赵谦很老实的回答道:“我在看,你没有嘴,声音是从哪说出来的。”
砚台身子一歪,似乎被赵谦的话打击到了。
赵谦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伤人,见砚台郁闷了,赶紧转移话题道:“砚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砚台和赵谦说了半宿话,语言比刚才熟练了好多,表达也流利清楚了好多,他慢慢说道:“我先去。。。找了那个女子,那女子嫁人了,我就走了。后来又去了西川,打听。。。你,然后就来找你了。”
赵谦惊讶道:“你竟然走了这么多的路?你怎么走的?就这么一蹦一蹦的么?”
砚台往旁边蹦了一步,藏到了一块石头后面,躲躲闪闪,羞羞涩涩小声道:“我。。。我。。。搭车来的,看别人不注意,我就躲到人家的行李里。。。”
汗。。。这种搭车法,可比人方便多了!
毕竟,一般人会很少注意到一块破旧砚台的。
赵谦看着砚台可爱的样子,不禁心生喜欢,他轻轻的向砚台道:“小家伙,在我家住下吧,别走啦。”
砚台轻轻晃了晃那四四方方的身体,乖乖道:“不行,我还要去看吴钩的父母,替他照顾他的爹娘。”
这才是真正的知恩图报呢!只因为受了吴钩一滴血,就去奉养吴钩的爹娘,完成吴钩的心愿。
世人多不及矣!
赵谦对砚台的所为所作,感到万万分的钦佩,对砚台不禁更加喜欢,更加心疼。
一听砚台说要去照顾吴钩的爹娘,不禁问道:“你?你又不是人,你怎么照顾?”
砚台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天下无主之物很多,我去搬一些,悄悄运到他家去。。。”
赵谦道:“不要那么麻烦了,我派人送些金银过去不就好了?”
砚台却晃了晃身子:“不行,我要报吴钩的恩,是必须要自己去的,谢谢你啦,我还是要自己去。”
赵谦读过了不少佛经,也听静月讲过佛法,很明白因因果果,知道砚台是要完了和吴钩的因果,也就不再坚持。
“吴钩家是哪的?那我托去那里的驿卒把你捎过去,这总行吧?”
砚台很认真的想了想,大概觉得没太麻烦别人,这才同意了:“好,这样行。我要替吴钩还你恩情,我都想好了,等你以后有孩子了,我保护他一生。”
赵谦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巴掌大小的砚台,哑然失笑:“你怎么保护啊,你这么小。。。”
砚台道:“我。。。我能研墨,我还会法术。。。”
赵谦惊奇道:“你还会法术?用个我看看?”
砚台又躲到石头后面去了,露着黑黑的一角羞涩道:“现在还用不出来,我还没学会呢。”
赵谦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开始为自己未出生的儿子担心,若真靠这么个笨笨的小东西来保护,那后果。。。赵谦郁闷了。
砚台看出了赵谦的担忧,还安慰赵谦呢:“我很聪明,学的很快的,没多久就会啦,我学人话,只不过用了几天呢。”
赵谦实在不想寄希望于一块破砚台上面,于是转移话题道:“砚台,你看,你又掉了个角,我帮你把那角补上,好不好?”
砚台惊喜道:“能补么?”
赵谦伸出手去:“你来我手上,我带你去修补修补。四个角给你补全了,再在外面镶上一层金,好不好?”
砚台欢欢喜喜的从石头后蹦了出来,蹦蹦跳跳的到了赵谦的手心:“不要镶金,太扎眼了。”
赵谦一想,这话也对,若是镶上金了,怕它一露面,就被人给捡走了。
“那也得在外面镶点东西,不然你碰到石头上,又要磕坏了。”赵谦捧着砚台,小心翼翼的去修补了。
帮砚台在外面裹了一层铜边,还让修补师傅给做了个旧,砚台看起来仍是那么破破烂烂,不过比以前可是结实多了。
砚台端端正正的站好,微微向前倾了一下,向赵谦道:“谢谢你啦,这个情份,等以后一并报答了吧。”
有恩必报,一点也不白受人家的恩惠,这个砚台,可真是个谦谦君子。
赵谦看着有情有理的砚台,忽然觉得,以后让它陪在儿子旁边,未必不是好事。
何况,砚台会说话,会是儿子的一个忠实玩伴,儿子必定不会象自己小时候那么孤单的。
想到此,赵谦向砚台笑道:“好,我记得你的话了,以后,我定会让我儿子和你成为好兄弟的。”
砚台开心的在桌子上蹦了好几蹦,似乎是高兴极了。
砚台心急着去找吴钩的父母,赵谦也没多留,亲自送它去了驿站。
吴钩的家在江西,正好有一位官员要去江西上任,赵谦就依砚台的意思,将它塞进了一副褡裢中。
砚台躺在褡裢中,快活的和赵谦说了再见,赵谦见一切安好,这才辞别了砚台,踏月而归。
回去的路上,赵谦想象着自己的儿子和一块揣在怀里的破砚台吵嘴聊天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和砚台纠缠了半宿,等赵谦赶回王府,已经是后半夜了。
酝酿了半宿的大雨,终于狂泄而下,如江水倾泄般,哗哗的流泼到地上。
赵谦看着外面的大雨,暗自庆幸自己早回来了一步,要不然,就要被淋成落汤j了。
关好门窗,赵谦上床睡觉。
许是砚台带给他的震惊太大了,也可能是错过了宿头,赵谦竟然睡不着了。
窗外的雨声很大,打在屋顶的瓦上,啪啪作响。
听着听着,赵谦不由的又想起了长江上那个暴风雨的夜晚。
就是那一夜,也是在这样大的雨中,小尼姑喊了自己的名字。
也是在这样的雨夜,自己失去了小尼姑。
小尼姑。。。
赵谦抱紧了身边那个没有知觉的身体,将静月的脑袋揽在了自己的肩窝。
正当赵谦伤感时,窗外潺潺雨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略为沙哑的女子声音:“他现在皈依了佛门,又做了善事,咱们的仇,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又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那怎么办呢?若是这辈子报不了,还不定等再轮回几世,才能碰到他呢。”
又一个甜甜的声音道:“若是轮回了,喝了孟婆汤,就再也不记得这世的仇了,到时候就算他将命抵给我了,又有什么用呢,总不如这世索了他的命来的痛快。”
那个清脆的声音道:“这世的命怕是索不来了,他现在念佛抄经,还布施经文,功德无量,自有佛门护法暗中跟随保护,咱们是没有什么盼头了。”
又一个平和的声音加入了讨论的行列,温声道:“我和姐妹们想的不一样。他害死了我,我也是恨他的,可我不想要他偿命。就算讨了索了他的命来,只不过是出一口气罢了。出完了这口气,咱们仍是照旧投胎,无功无德的,也得不了好人家出生。我倒是想让他帮我超渡一下,让我下辈子投个好胎,我也就不怨他了。”
这话一出,窗外忽然一片寂静。
良久,那个略为沙哑的声音道:“婉娘此言甚对。你我命薄,才致死于恶人之手,夭折于年少时分,如若现在投生,也不能生了那福缘深厚之家。还不如让他帮咱们多诵些经文,再做场法事,超渡了咱们去个好人家来的实在。”
众女听罢,齐声称好。
声音高低不同,音质各异,赵谦分辨来,竟然有十来人之多。
别人都同意了,只有一个声音恨恨道:“众姐妹难道就忘了被污之辱,被杀之仇了么?如此轻易饶过这个恶贼,窈娘办不到,不管轮回了几世,我也要让这个恶贼拿命来偿!”
一阵水响,似乎有人踏了积水,忿忿而去。
凄风冷雨中,几声叹息飘过,窗外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赵谦躺在床上,惊出了一声冷汗。
连想都不用想,赵谦就知道,这几个女子,是被自己害死的,刚才,她们正在商量如何来讨回自己欠下的人命!
赵谦赶紧回想曾被自己害死的女子,可惜想了半宿,也没想起几个来。
当初被他抢来的女子实在太多了,他自己根本就已经记不清谁死谁活,谁叫什么名字了。
婉娘,窈娘。
一个打算放过他,另一个却是死也要他偿命。
冤魂索命!
一想到这个词,赵谦立刻想起了夏玉泉,想起了那个穿红绫裙的女子,还有那半胡同的拍掌大笑的鬼。
赵谦猛的打了个哆嗦,不由的就抱的静月更紧了,他紧紧贴在静月身上,似乎只有怀中那身体上微微的温暖,才能驱去他内心的寒冷与恐惧一般。
“小尼姑,这可怎么办呢?”黑夜中,传来了赵谦恐惧又犯愁的声音,象是在问静月,又象是在问自己。
知道有冤鬼惦记上自己了,赵谦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呢?
天还没亮,这厮就赶紧把李秀唤来了,让他赶紧回想这些年来死在自己手中的人都有谁,特别是,其中可否有叫婉娘窈娘的。
由于赵谦祸害过的女子太多了,李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全,赵谦无奈,只好命他什么也别干,只仔细回想这事就好了。
天亮后,他都没吃早饭,就急急的打马奔了杭州城最有名的寺庙:相国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没看的同志们,快去看一眼吧!
第章
北宋的时候,在都城汴京(现在的开封)有一座大相国寺,是最大的皇家寺院。在都城迁往杭州后,朝廷就在杭州也仿建了一座相国寺,虽然规模远远比不上大相国寺,但做为南宋的皇家寺院,仍是极大极出名的。
相国寺赵谦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以前的时候,和皇兄来过几次,和皇嫂也来过不少回,就是这几年中,亲近佛学后,赵谦没事的时候,也会来探望智清方丈。
轻车熟路的见到智清方丈后,赵谦急忙将昨晚的事情告诉智清方丈,请智清方丈为他拿主意。
听他'img'dz_452。gif'/img'罢,智清方丈拈着长长的胡子,微笑道:“王爷毋须着急,依昨夜情形看来,除了那位叫窈娘的施主外,其余众人都有缓和的余地。老衲建议王爷做一场法事,先超度了婉娘等施主的亡魂,其余之事,再从长计议。”
这个想法,倒和赵谦的想法不谋而合了,昨夜赵谦寻思了半宿,也是先超度了婉娘等好'img'dz_452。gif'/img'话的,象窈娘那样执意要报仇的,就先放放再'img'dz_452。gif'/img'吧。
“好,就依方丈之言,这法事的事情,就拜托方丈帮我筹划一下吧,这方面,我可是一窍不通啊。”
智清方丈和赵谦是极熟秇的,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推脱,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依赵谦之意,这法事办的越大越好,自己的冤仇那么多,多超度几个是几个啊。
智清方丈是位德高望众的高僧,在他的邀请号召下,竟然有一千五百多位比丘僧,聚集到相国寺,要来参加敬王府的这场法会。
宋代举办的法会,水陆法会是极为流行的,而且规模都很大,动辙就有千八百名僧众参加。富户往往独自举办水陆法会,而贫苦人家,往往几家几十家共同出钱举办水陆法会。
赵谦为了超度死在自己手上的亡魂,了结一些冤债,自然不会吝啬钱财,这法事,当真要办的隆隆重重,盛大风光。
做法事是为了超度亡灵,但做了法事,却并不一定就能超度得了亡灵。
简单来讲,超度成功,需要有两个条件。
一个是超度者要心怀虔诚,另一个是被超度的亡灵,要有浪子回头的悲切,一心一意禀持断恶向善的意志。
只有这两者都具备了,才能超度成功。
赵谦想要超度婉娘等人,必须得他本人有一颗虔诚之心,还要婉娘等人能够放下仇怨,接受超度。只有两厢契合了,这超度才能成功。
所以'img'dz_452。gif'/img',这次法事,能不能成功超度了婉娘等人,赵谦还真是拿不准。
但不管能不能超度了她们,了结了宿怨,赵谦仍是开了这水陆大会。
水陆大会一般开七天,最多是七七四十九天,赵谦不缺钱,为了消除自己的宿怨,自然是多多益善,办了个四十九天的。
这四十九天内,敬王府当真是铙钹长响,铜磬不绝,香烛不断,佛声连绵。
赵谦恭恭敬敬的沐浴吃斋,谨守戒律,天天诚心祈祷于佛前,只求他的冤亲债主,早日了结冤债,早日得到解脱。
水陆法会,极其庄重繁琐,赵谦心上时时想着夏玉泉的死和那个叫窈娘的女子愤恨的声音,自然不敢有一丝亵渎和懈怠。
谨慎恭谦的坚持了四十九天,水陆大会圆满结束。
在水陆大会结束后的第一个夜晚,赵谦做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梦,梦中,有一个女子反复的唱着一首曲子:“郎在东来妾在西,少小两个不相离,自从接了媒红订,朝朝相遇把头低。低头莫碰豆花架,一碰露水湿郎衣。”
声音温柔婉转,缠绵多情,还带着一股小女儿的娇憨与羞涩,憧憬与向往。
醒来后,赵谦躺在床上,反复的咀嚼这首曲子。
这曲子,自己肯定是没听过,不可能从以往的人生经历中寻找得到蛛丝马迹。
而这首曲子,浅白易懂,似是相爱男女随口而'img'dz_452。gif'/img'出来的情话,肯定是来自民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首曲子究竟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呢?
在做完法事后,就梦见这首曲子,这里又有什么寓意呢?
赵谦就是想破了头,也没有想通个中机关。
想不到,只好把它放到一边,等时机到了,这个谜团,自然也就解开了。
时光匆匆,转瞬又是半年。
这半年里,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静月依旧在沉睡,赵谦也依旧天天念佛抄经。
平静生活中,惟一不平静的时候,就是赵容来访的时候。
赵容这几年,可谓痛苦至极。
对李濮,她一直放不下。
她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得到李濮,可惜李濮是块滚刀r,极难对付,软硬不吃。
赵容曾用杀了他的妻子儿女,灭了他的九族来威胁他,李濮却哈哈大笑,只'img'dz_452。gif'/img'了一句话:杀吧,他们死,我不独活。
依李濮的为人,这种做法是极有可能的。
赵容想得到的是活人,不是死人,自然也就不敢拿李濮的命来犯险。
愤恨之中,她禁锢了李濮一家,让他们不得自由,不得团聚,更不得离开杭州。
这件事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任谁劝都顶不了用。
对赵容这种拆人姻缘的感情,赵谦曾经劝过赵容,让她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