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修与祢衡旁若无人,谈笑风生,荀彧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不住说道:“德祖,我刚收到一个消息。”
杨修停住,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却不追问。荀彧见状,只好主动说道:“建业大水,听说连城里都受了灾。”
“是吗?”杨修垂下眼皮,轻轻哼了一声。“我说令君久不登门,今天怎么突然大驾光临,原来是告诉我这个消息。那么,令君是幸灾乐祸呢,还是打算施以援手?”
荀彧摇摇头。“德祖,怎么能这么说呢,建业大水,百姓受灾,我岂能幸灾乐祸……”
“那就是施以援手了?这倒也是,初平五年,关中大旱,吴王在大疫之后还拨了三十万石粮食救助关中百姓,想来令君这次是要以德报德了。这可是我到关中以来,听到不多的君子之行。”
荀彧顿时语塞,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他苦笑道:“德祖,也不用挤兑我。如果有粮,我一定会进谏天子,竭力救助百姓,可是关中的情况也清楚,别说三十万石,十万石都拿不出来。是,吴王行王道,陛下行霸道,境界有所不如。可是陛下又何尝愿意行霸道,这不是迫于无奈么。若非吴王割据,不肯臣服朝廷,又何至于此?陛下可是请大将军入朝主政,行王道于天下的,是他不肯来,只派来敷衍朝廷。”
杨修眉毛微耸。“荀文若,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大将军派我来是敷衍朝廷?大将军运粮入关中,赈济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是敷衍朝廷?大将军助陛下西征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是敷衍朝廷?是,我杨修年轻,门第不高,名望不够,施政经验不够丰富,比不得诸君德高望重,学养深厚,经验丰富,当不起佐陛下行王道的重任,可也没见们哪位辅佐天子行仁政啊,倒是在霸道的路上一路狂奔。恕我直言,朽木难雕,就算大将军亲自来也无能为力。与其修修补补,不如另起炉灶。”
荀彧又气又急,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祢衡有些厌烦的挥了挥袖子。“荀令君,我和杨德祖还有正事要谈,还是去太傅府吊丧吧,别在这里相看两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苦呢。”
荀彧自嘲道:“说得对,我是不该来。本为以建业大水,想劝双方罢兵,一心救助百姓,平白被们一顿抢白,何苦来哉。”起身拱拱手,转身就走。
“等等。”杨修扬手叫住。荀彧已经走到廊下,一只脚下了台阶,闻声转身,斜睨着杨修。“长史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但是看在那一句救助百姓的份上,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对说。”杨修起身走到廊下,负手而立。他本来和荀彧差不多高,此刻荀彧一只脚下了台阶,他便比荀彧高了一头,自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再加上他脸上那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让荀彧看起来很别扭。“文若兄,我虽然年轻,不配辅佐陛下行王道,却蒙吴王信任,在豫章做过几年太守,对江南的地理若知一二。江南卑湿,夏秋之季若逢大雨,常有汛情,城市被淹也是常有的事。没办法,这是天灾,有得有失嘛。不过吴王知人善任,在江南负责屯田的诸君都是通晓水土之人,他们会做好准备,必不使百姓流离。”
荀彧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