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龙华后,恰巧另一艘“文171”号鱼雷快艇也赶到了龙华,但欧阳格司令仍决定只派先到达的“史102”号鱼雷快艇单艇出击。
8月16日晚,“史102”号鱼雷快艇按计划由龙华开动副机,悄悄地驶出十六铺附近的封锁线。一过南京路外滩即开动两部主机冒着敌舰艇的炮火全速向下游冲去。
由于江面上各国舰船灯光耀眼,驶至外滩陆家嘴附近江面时仍看不清敌舰“出云”号的具体位置,这时如再推迟发s鱼雷,则可能使鱼雷失效从而失去战机,攻击快艇不得已向预定的方位将一对鱼雷s出。在鱼雷的巨大爆炸声中,“出云”舰被击伤舰尾,但鱼雷艇也被击伤,不得不冲驶搁浅在九江路英租界外滩码头外档。
此次出击,虽未击沉“出云”舰,但这是中国海军第一次主动出击日舰。此后一连几天,日军晕头转向,连袭击究竟来自何方都不清楚。
1938年7月13日,海军司令陈绍宽上将在湖口上游的战舰上,通过望远镜眺望着湖口方向日军舰群,内心翻江倒海。
他太想出击了,当了一辈子海军,却由于实力太弱而无法与对手在海上舰对舰地大战一场,眼下他还有几艘小型舰艇,但这是海军未来强大舰群的种子,冲上去也许就再回不来了。
但看着日舰不断闪光的炮口和浮起的硝烟,想到陆军在敌舰炮的轰击下苦苦挣扎,他的心被刺痛了。哪怕全军覆没,也要为中国jūn_duì 再尽这最后一点绵帛之力。他当即命令,组织快艇袭击敌舰队。
7月14日,在陈绍宽的命令下,“文93”号鱼雷快艇开足马力,划开一道雪白的浪花,顺流直下,照直朝敌舰队冲去。
敌舰队慌忙开火,在江上组成一道严密的火网。雨点似的高s机枪子弹和轰隆隆的炮弹,落入空阔的江面上,激起一层层的浪花。
快艇冲过敌炮火织成的水柱森林,全速冲击,待靠近敌舰时,才发s鱼雷。“轰”然一声巨响,敌舰队中冒起一股浓烟,一艘中型军舰,渐渐倾斜沉没。
“文93”号得胜归来,艇身弹痕累累,艇上官兵几乎全部挂花。
初战告捷,海军上下一片欢欣鼓舞,7月17日,海军又派“史223”和“岳253”号快艇,再次袭击湖口敌舰队。两艘快艇装上鱼雷,顺江而去。但是,在途中却被自己陆军拉布的水下阻网绞缠,无法脱身。“史223”号快艇无声无息地沉人江中;“岳253”号也致重伤,无法开动,饮恨水上。
敌舰队遭到中国海军快艇袭击,受到很大威胁。于是,出动机群沿江搜索,终于在蕲春附近发现快艇停泊基地,立即进行高密度轰炸攻击,而且是一连几天。
继海军第1联队后,中国海军的快艇部队也几遭全歼,再也无力组织对敌舰队的进攻袭击了。
1938年10月下旬。
隆隆的炮声已经震撼了武汉城区。
海军部派出给军事委员会担任运输任务的“永绩”、“中山”、“江元”等8艘战舰,均遭敌机围攻轰炸,各舰虽与敌机殊死搏斗,却难以突出重围。
10月24日上午9时。
“中山”号军舰在武昌江面与敌机相迢,遭敌机辟头盖脑一阵扫s,舰体创伤累累。
双方对峙至下午3时许,敌再次组织飞机6架,鱼贯向中山舰俯冲投弹。中山舰用全部火力与敌对抗。舰尾、左舷中弹,舵机转动失灵。接着锅炉舱又被炸,江水猛烈地冲进舱内,官兵奋不顾身抢险堵塞也无济于事。不到3分钟,舱内水深齐腰,炉火被淹灭,锅炉无汽,机器停转。舰体逐渐向一旁倾覆。
此时,舰首又中弹起火。
舰长萨师俊正站在炮台上指挥作战,一条腿被炸断,猝然跌倒在血泊之中。瞬即,他用另一条腿支持着坐起来,继续指挥战斗。
在望台和甲板上战斗的官兵非死即伤,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便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来,爬到炮位,向敌机开炮还击。萨师俊舰长和全体官兵,连同军舰一起向滔滔的江水中沉没,沉没!
突然,舰首毅然地向上一昂,瞬即沉入江底,江面上顿时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渐渐地消失,一切复归平静!
“中山”舰最后那决然的一昂头,仿佛是神赐予了它的灵性,象征着中国所有不屈的抗日勇士,血可以流尽,生命可以抛却,但头永远是高昂着的。它亦代表着已经壮烈牺牲的全舰将士,向多灾多难的国土和人民作最后痛苦的诀别!
萨师俊,中国近代海军眷宿萨镇冰的侄孙,虽像他的先人一样,未能看到中国海军的强大,但他却为中国海军洒尽了最后一滴血。他没有辱没中国海军,没有辱没先人的殷殷期待。“义胜”、“勇胜”等炮艇被敌炸毁。
“顺胜”等炮艇、汽轮和铁驳若干艘,为阻止日海军继续西进,含恨自尽,横沉于d庭湖底。
海、陆军运输驳轮船20余艘,为阻止凶顽的敌海军舰队顺江深入,亦悲壮地“自尽”于石首附近江底。
另一些军舰,在战斗中不幸负伤,搁浅于岳州附近,有“民生”、“永绩”号等数艘,在敌军迫近时,不愿被敌军掠去用来打自己,于是自尽焚毁。
至此,中国国民党海军的战舰、炮艇已全军阵亡。
1938年10月25日,武汉已陷落日军之手。
直到战斗的最后一刻,海军总司令陈绍宽上将,才乘他的最后一艘战舰“江犀”号从武汉向长江上游撤退。
现在,他的身后已没有了往昔浩浩荡荡的舰队和炮艇。当他在岳州附近,看见他的那些受重创的军舰自尽焚毁的红红的火光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他仁立在隙望台上,庄严地抬起右手,向他的不屈不挠的战舰们致以军礼。
永别了,我的军舰,我的海军!
远远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脸,两道晶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海军上将长久地仁立舰头。他的海军,他的梦,他用全部生命所献给的事业,就这样随着血色的江水,东流而去。
“圣战”新舞台
中、日全面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随着华北、华东大地的相继陷落,武汉,就像个秋后熟透了的果子,孤零零地悬挂着,随时都可能落向地面。
贪婪的日本人垂涎它,是想把这颗肥大的硕果揣入腰间,再给中国一次重击。
中国人关注它,是想抵住外来强盗的暴虐,保护已越来越少的果实。
武汉,当年人们更多地称它为汉口。其实它是由汉口、武昌、汉阳三镇隔江鼎立而成。长江无所顾忌地从城中穿流而过,把武昌孤零零地划在了江南岸。
这里,机关楼堂、要员私宅云集,景点古迹遍地,在青翠的珞珈山、碧绿的东湖水和一片片优雅宜人的景区映衬下,透着一个政治抠纽不同凡响的气度。
江北汉口,则以其繁华、喧闹而名噪天下。作为旧中国的大商埠,其名气仅在大上海之下,因而紧紧地吸引住南来北往过客的目光。
龟山脚下的汉阳,同样不同凡响。这里有全国规模宏大的军火城,云集了旧中国军火工业的精华。“汉阳造”就是今天提起来,人们也不陌生。事实是,当时国民党军手中的枪炮弹药,除了进口的,其余大部分是从这里运上前线的。
当1938年第一缕春风吹绿武汉的千花万木时,焦躁不安的武汉再没有像往年那样,被春的魅力、绿的诱惑煽起激情。
大路上、田野里,一批批携金带银的商贾官吏、绝望无助的难民伤兵,像一股股令人沮丧的混乱的潮水,涌进武汉的大门。国民政府各部门名义上虽说是迁往重庆,可到了这儿,都没有再向西挪一步。
一队队西迁的工厂、学校、民间团体,也极其自然地在这里扎下脚来。工厂又冒出了烟,商店一家家地增多起来,政府的一些军事、政治机关也开始运转。
武汉成了当时中国的战时首都。“战时首都”使武汉三镇背上了不堪忍受的重负。洋楼私宅、旅馆寒舍,只要是个能栖风避雨的地方,都挤得满满当当,街巷市面上同样是人满为患。房租、粮米菜价,随着人潮的蜂拥而至,也像是雨后冒出的春苗,“呼呼”地往上窜。大武汉从未像今天这样,拥挤膨胀得像是要裂开来。
武汉南郊林木清翠的珞珈山蒋公馆里,蒋介石倚杖远眺武汉城区,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自退出南京后,他变得从未像今天这样对武汉充满依恋。想当初,国民政府建都金陵,蛰居秦淮,武汉从未真正打动过他的心。每年夏天,他一般都要在庐山的清凉中度过些时日。可每次上庐山、回南京,他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咫尺之外的武汉三镇,今天,他却突然觉得。武汉成了他手中最后一块明珠宝地。他曾充满感情地对武汉卫戍司令陈诚说:“武汉之价值,今日才真正体会到。
这里地处长江、汉水交会口,平汉、粤汉铁路必经此地。可以说是中部地区的水陆交通抠纽,‘九省通衢’名不虚传。
向南,它连接华南地区,国际社会对中国的援助,经香港、广州运到我们手里。
向东、则直通苏皖浙,是我们日后收复失地的桥头堡。
向北,它又依傍中原大地,是我们发起全面反攻的前沿阵地。可以说,控制武汉,足以控制东西、威震南北。”
蒋介石对陈诚没有完全讲出心里话。实际上,仗打到这份上,中国内地繁华的、有影响的大都会中,能容得了他蒋某人的,也就这武汉三镇了。他心里清楚,控制武汉,他就能吸引住全国、全世界的目光,他就仍能自豪地对外界炫耀:中国并未亡于日本,中国政府依然存在,他蒋中正仍旧领导着国共统一战线,在抗击着日本人。非常时期、特殊的形势,给武汉三镇又披上层神秘的政治色彩。
可他看到了这一点,日本人也看到了这一点。
1938年新年刚过,日军不待休整,便擂响了西进的战鼓,从战略上说,仰攻武汉,必先控制翼侧的安全。为此,东京日军军部,先拿右侧翼广袤的中原大地开了刀。徐州会战一浪高过一浪的枪炮声和随风飘来的阵阵硝烟,时时都在提醒着蒋介石:武汉血战已不会太远了。
半年多来,中国jūn_duì 在战场上是败了,而且败得挺惨,尽管其间也有台儿庄、平型关的几缕辉煌。
可中国作为一个保种保国的被侵略民族,无论胜败,她的最终意志都是不会改变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中国jūn_duì 已从战争初期的仓惶失措中镇定下来,仗越打越好。
几百年来,遍体创伤的中国对外敌入侵似乎已经麻木了,这是一个弱国、一个闭关自守的悲剧必然付出的沉重代价。
所幸的是,中国人几千年“大国梦”所激起的民族意识并未氓灭。他们以令世人无不为之惊叹的承受力,默默地忍受着战争带来的一切苦痛。一次次失败后,他们仍能站起来,舔抚着身体创口中涌出的鲜血,继续在沉默中希冀着、期盼着、战斗着。
中国人的威武不屈,使日本人3个月内灭亡中国的梦想破灭了,战争明显有一种拖向漫漫无期的趋势,岛国上下,北进苏俄、南下太平洋等种种战略目的不同而结成的军事集团,眼看着自己的战略意图因中国战事的久拖不决而变得日益无望,愤怒中把矛头抬向了内阁,政府一时出现动荡。恼羞成怒的内阁首相近卫文闾见军事威未达目的,便自做聪明,耍起了政治把戏。
1月16日,近卫首相在东京狂妄地向世界声明:帝国今后不以国民政府为交涉对象,期望真能与日本提携之新政府成立且发展,而拟与政府调整两国国交。唯恐份量不足,24日,日本内阁又急忙抛出对华新政策,再次强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日本均不与国民政府交涉。并绝对不容许第三国调停。
好一副胜利者盛气凌人的姿态。
风景秀丽的武昌珞珈山上,闻讯从开封前线返回的蒋介石震怒不已。日本人这时企图把他晒在一旁,在政治上给他重重的一击。他明知这是日本人黔驴技穷的一招,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厉害。日本人的声明,无疑是当着国际社会的面掴他的耳光。尤其日本人鼓励中国各地实力人物,取代他蒋某人,这可说是击到了他的痛处。疼痛中,他抛开了大国领袖矜持的架子,向东京发起了反击。
18日,他以国民政府名义发表了《维护领土主权和行政完整的声明》,指出:
“中国政府于任何情形之下,必竭全力以维护中国领土主权及行政之完整,任何恢复和平办法,如不以此原则为基础,决非中国能忍受。同时,在日军占领区域内,若有任何非法组织僭窃政权者,无论对内对外,当然绝对无效。”
向来不吃硬的蒋介石咽不下这口恶气,针锋相对,据理反击。
气出了,可话不能说说就完,“维护领土主权”,凭什么?两国交兵,真真硬气的话还是在战场上。手中如果没有强大的jūn_duì ,在战场上不能给对手以震撼,日本人当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要在战场上找出些加大这话份量的东西。
李宗仁成了幸运者。蒋介石第一次狠下心,真正帮了这个地方将领一把。尽管李宗仁是他多年的老对手,在他潜意识里也是未来的对手。
可非常时期,他顾不了这些了。李宗仁从中央得到了大量军火物资,并从蒋介石手里领到了调动附近中央军嫡系的上方室剑,奇迹出现了、台儿庄大捷,李宗仁不仅给中国人,也给蒋介石争回些脸面。在备受国际社会瞩目的情况下,让日本现代化jūn_duì 第一次扔下上万具尸体,败师而归。举国上下欣喜若狂,蒋介石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武汉,为此而度过了几个欢腾的不眠之夜。
蒋介石从东京讨回些面子。可一个台儿庄,并没能拉住中国jūn_duì 下滑的战车,李宗仁也无力为蒋介石独挽颓势。他毕竟只是中国jūn_duì 的一个普通高级将领。
5月19日,徐州沦陷。正当日本人为占领徐州空城而洋洋自得、举国欢庆;正当武汉军民议论纷纷,猜测着日本人的下一个攻击目标时,蒋介石却早把心思放在了武昌中央银行宽畅、坚固的地下室里,放在了正在召开的最高国防会议上。这时他已开始设计武汉未来的战争了。
客观地说,蒋介石心理上早已做好了血战武汉的准备。为此,他也采取一些他过去想都不会想的举措。既然他的中央军嫡系最终无法替他撑住战局,那他只有接受一切有利于战争的力量和建议,甚至包括中共和苏俄方面的。眼下只要能顶住,度过难关,其它以后再说。一向深谋远虑的蒋介石情急间,甚至抛弃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党派之争,信仰之异。
4月,根据共产党建议,国民政府在武汉召开了临时全国代表大会。
会上,蒋介石提出了抗战建国纲领。
这时的蒋介石,既摆出了一副抗战到底的姿态,又一改过去专断、独裁的法西斯作风,放出了一点儿有限的民主。
这点儿民主,虽然远不能满足民心、民意,可在被皇命党规束缚千百年的古老大地上,这一举动仍然赢得了阵阵欢呼。国际舆论、民主人士、中共党人和各界民众一片赞合。
蒋介石军事上虽不高明,政治上却相当老练。他不但是个创造环境的能人,也是个适应环境的高手。失地千里、损兵百万之际,如果不采取些措施安定军心、民心,争取国际社会同情,他很难想象如何应付随时可能袭来的铺天盖地的反对浪潮。他深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内忧外患,使蒋介石暂时停止了亲痛仇快的自相践踏,民主之风缓缓地在中国大地上吹拂开来。武汉,国共合作进入黄金时期。
2月,国民政府军委会在武汉成立了政治部。
新任部长,喜欢标新立异、风头十足的少壮派将军陈诚摆出一副开明姿态,请中共要人周恩来出任副部长。陈诚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连蒋介石都感到惊讶。为了把文艺界名流、中共党员郭沫若请进政治部,他三次致电,并亲自登门拜请。不知是民族正义的感召,还是陈诚的精诚所至,郭沫若终于铁下了心,把日籍爱妻安娜留在了日本,独自在武汉安下心来,出任主管宣传的第3厅厅长。
陈诚前言必践,在人事安排、制定计划、调拨经费等方面,给郭沫若大开绿灯。一批共产党人和进步之士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迈进了多年戒备森严的国民党政治部门,从隐秘的地下昂首步入政治前台。有蒋介石在后面撑腰,陈诚出手也极大方。第3厅一次就能从他手里拿到80万元的经费,足顶得上当时一个正规军的开销。这一切,使郭沫若和他的第3厅如虎添翼。宣传抗战、发起轰轰烈烈的“保卫大武汉”运动,政治部政绩斐然,第3厅功不可没。
滚滚大潮,冲击得武汉三镇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参加过北伐革命的郭沫若,目睹这座沉寂了十余年都市旧地的巨大变化,兴奋地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