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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部分(1 / 2)

均是我儿带来的灾祸,可他才八岁,他什么也不懂,什么孽也没做啊……”


白析皓沉着脸道:“不是疫病,你若信得过我,我的船便在此停留三日,你带你的孩儿过来,我为他施三日的针,再开点药,虽不能令他健壮如常人,但总不至于早夭。”


那妇人一愣,哭得哽噎难言,只抱了孩子,又给白析皓磕头。


那边上的巫师此时回过神来,呵斥道:“大,大胆狂徒,毁我傩礼,若天神降罪,如何是好?”


白析皓猛地转身,也不知如何,一下子便到了那人眼前,他面带冷笑,低头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说得那人冷汗直流,再也不敢多加言语。白析皓也不多话,冷冷扫了那群村民一眼,淡然道:“那孩子不是疫病,你们还是少造些孽吧。”


说完,他翩然而去,仍如来时那般,一跃而起,借着船舷之力,直入二层窗户。众人只来得及瞧见他将一个身着毛裘的身影揽入怀中,便已然看不到其他。人人心底有些唏嘘,更有好事者向邬老大打听这人是谁,那上头的可是他的娘子。邬老大没好气地驱散众人,骂道:“还看,看什么看,我家主人说那孩子不是疫病,他就不是疫病。为啥?他娘的,他就是药师佛转世,他若要留一个人的性命,阎罗王都得让他三分。”


下部 第章


白析皓一跃入内,却见萧墨存含泪看着自己,眼神中有惊惶,有隐忍,有害怕,有释然,有太多深埋心底,从未道出的情绪。白析皓也顾不上自己满身烟尘,狼狈不堪,一言不发,上前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拥抱在怀中,犹如生离死别,劫后重生。


萧墨存愣愣地任他抱住,初时犹在神游,其后便开始浑身颤抖,犹如风中凋零的枯叶一般,他将脸埋入白析皓的胸膛,不一会,只见双肩耸动,拼命隐忍着的呜咽之声,仍有些细碎断续地听到。白析皓微微叹了口气,手掌托住他的后脑,不住摩挲,柔声道:“哭吧,哭完了,这事就结了。”


萧墨存埋头,眼泪汹涌而出,便是拼命咬着自己的手背,却也阻挡不了。他几乎将来到这个时空所遭受的所有愤懑、不甘、痛苦和绝望均倾泻出来,将那些往日掩埋在温文尔雅,纵是受尽欺瞒背叛,也无处哀告的伤心尽数发泄出来。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想到初来之时,为这身体所拘,被迫承受娈宠身份的屈辱和愤怒;想到以一身才学,却不得不夹杂在一干阿谀奉承的百官之间,平生抱负,便是略有施展,却也阻碍牵绊,忙活了半天,却只不过落得个棋子身份的伤心和怨恨;想到那原以为可以托付的下属朋友,竟然一夕之间,背叛欺瞒,杀戮凶残的痛心和失望;想到那原以为可以生死与共,白首不离的爱人,面不改色地对自己利用、谋算,毫不犹豫任那追随他,信赖他的无辜部众沦入敌人刀下枉死的寒心和绝望。


这一刻,萧墨存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不恨,不是不怨,只是那心底的伤口太大太深,痛到极致了,反而觉出一片空茫。自被救回,他不敢回忆往事,可那往事却时刻不断,化作梦魇纠缠不清,时刻提醒他,原来自诩聪慧的自己,居然置身一堆戏子之中而不自知。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想要活得腰杆挺直,想要像个人一样有尊严,所求不过如此,却在最终,所有的努力,俱成一个令人心酸的笑话。原来自诩仁厚,尊重生命,保护弱势的自己,竟然连累几百号人,惨死刀下,俱成冤魂。


“墨存,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你看,你想让那孩子活,那孩子就得救了不是?”白析皓耐心地抚慰他。


萧墨存略抬起头,满脸泪水,张开了嘴,却发觉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白析皓也不出声,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暖意和深情。萧墨存心底那根紧绷的弦,骤然崩塌,他颤抖着摸上白析皓的脸,似乎想替他拭去烟尘,白析皓微笑则抓住他的手,道:“不忙,我没事。”


“你,你差点,差点就……”萧墨存看着他,眼睛里惊恐未消。白析皓将他重新揽回怀中,安抚道:“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莫怕,我白析皓轻功冠绝江湖,区区小火,如何能难得了我?”


萧墨存伏在他怀里,却思绪万千,良久,方试着,断断续续地道:“那,那一夜,也是,也是大火连天。许多人在火中被杀,总坛,凌天盟那里,很多还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就这么眼睁睁地,在我面前,被杀掉。”他抖着嘴唇,流着泪道:“不仅被杀,还放火,到处都是血和火,我,我分明听见哀嚎和求救,可是,可是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他说到后来,已是哽噎难言,单手掩面,啜泣道:“为什么不连我也杀了,为什么……”


他想说的是,为什么在经历那样的人间惨剧后,却还要让他面对此后的种种不堪?


为什么,不让真相就此却步,为什么非要让他弄明白,一切信念和努力,均化为乌有。


若是当时葬身火海,又怎会面对那接踵而来的种种磨难?又怎么会如此身心俱伤,一败涂地?又怎么会,走到自己原本最为不齿的,以死明志的地步?萧墨存又哭又笑,揪住白析皓衣襟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他初时还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到得后来,却怎么也忍不住喉咙里的哽噎之音。白析皓的胸膛如此温暖,那怀抱如此安稳包容,他在这一瞬间,终于抛开一切,记不得自己是那冷淡自若,睿智温良的晋阳公子,记不得自己那些忍耐、不打扰别人,不影响别人情绪的原则,只像个憋屈了许久,终于扑到家人怀里的小孩,任性撒泼,肆意痛哭。


白析皓只听只言片语,却也猜得出,那大概是个极为骇人的场面,萧墨存一介书生,如何见过那等打打杀杀?他心中愤怒难耐,暗忖沈慕锐这混蛋也不知做了什么,不是口口声声爱他么?又如何舍得令这白璧无瑕的人沾染半点血腥之气?他静静地抱着萧墨存,任他哭泣,待他哭到最后,却觉气息紊乱,手足冰凉。白析皓恐他再哭下去会伤了自己,忙点了他几处安神入眠的x道,放他软倒在自己怀里。隔了一会,再将萧墨存打横抱起,走回卧房。


他低头见萧墨存那张素日君子如玉的脸上犹自沾有泪滴,鼻子眼睑哭得红红的,红唇湿润,宛如雨后花瓣,说不出的惹人怜爱。白析皓禁不住俯身在那唇上亲吻了一下,本是蜻蜓点水,却怎奈一接触那绵软甜美的唇瓣,登时那些心疼爱意都涌了上来。这个吻变成缠绵辗转,似在安慰,又似诉说,终于带了悠悠的未尽之意,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


怀里的人适才哭累了,长睫低垂,此刻已浑然不觉自己在他唇上的掠取和倾诉。白析皓微笑着将他轻放在床榻上,盖上厚厚的锦被貂裘,又意犹未尽地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今日之事,看起来虽凶险,效果却甚好。瞧那人此刻睡梦之中,已经不自觉舒展眉头,呼吸也绵长均匀,似乎终于得以睡个安稳觉。


白析皓瞧出了神,只觉此前为此人所付出的诸般心血,所涉及的无尽凶险,拿来换取此刻的安宁喜乐,尽数值得,半响,方轻声道:“一切有我,好好睡罢。”


萧墨存这一觉睡得甚长,直到第二天午后方转醒。他起来如释重负,忽觉神清气爽,似乎多日不曾回来的力气也稍长了不少。他见四周静谧无人,便自己慢慢下了塌,拿了边上的衣物穿戴起来。他已经记不起上次能自己下榻,自己穿戴衣物是何时了,此时做起这等日常小事,竟然有些激动莫名。


然他到底是久病之人,虽然精神尚好,手足却无力,稍微穿了一件外袍,便要停下歇歇,喘口气再继续,待到扣那玉勾带,却是手指发颤,怎么也用不上力。脚上也有些酸软,不得不摩挲着坐下。却在此时,只听珠帘一响,小宝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见到他已然醒来,笑得眼睛眯眯的,欢喜地道:“主子,您起来了?呀,”他忽然察觉到萧墨存坐在那,衣裳完备,不由叫了起来:“您,您怎么自己个起来了?”


萧墨存淡淡一笑,道:“我本就该自己起来的。”他站了起来,道:“腰带没勾上,你来帮我。”


小宝儿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主子吩咐,忙跑过去,轻手轻脚帮他穿戴好,又拿了那狐皮大裘,给他披上道:“白神医吩咐了,要披这个的。”


萧墨存点点头,自己系好带子,见小宝儿一脸呆呆地瞧着自己,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小宝儿忙跑开,将洗漱用具一一捧来,先服侍萧墨存拿青盐漱口,再拎了热手巾递过去,萧墨存道了谢,自己拿过擦了,还给小宝儿,却见他偏着脑袋,皱着小眉头瞧自己,便温言道:“小宝儿,你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不是,”小宝儿困惑地道:“就觉得主子今儿个不一样。”


萧墨存哑然失笑,弹了那孩子脑壳一下,道:“去端膳食过来,我饿了。”


小宝儿诧异得睁大眼睛,自打他开始伺候萧墨存以来,总是见着自家主子缠绵病榻,无论是在皇宫、晋阳侯府抑或后来在凌天盟,从未见他主动说过“我饿了”这般的话。小宝儿熟悉的是,但凡哪天主子多吃一口东西,皇帝陛下是要打赏下面奴才的。他愣了愣,忽而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重重点头道:“嗯,主子,我给您备去!”


小宝儿这里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不一会,便咚咚地跑回来,摆上案几,却无非往日那样药膳并几样精致小菜。小宝儿在旁边眼巴巴瞧着萧墨存将那碗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又想哭,可嘴又咧开着,一个劲想笑,他磕磕绊绊地道:“我,我去告诉白神医,我,我这就去说。”


他也顾不上收拾,转身就跑,萧墨存刚想按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换成一丝微笑。他进了东西,只觉浑身的力气,又一点一滴回聚了些,遂起身,来到那日观景的小耳房,推开一扇窗,只觉清风徐来,对岸翠微,春光明媚之下,到处生机盎然。


萧墨存低头,便见着白析皓一身白衣,正在甲板上为一个小孩施针把脉,他认得那孩子正是昨日险些被烧死的,此刻被母亲牵了手,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模样虽为乡村孩童,可瞧着倒也乖巧可爱。萧墨存淡淡笑了,知道白析皓应承为这孩子医病,则他的性命就算保下。如此风和日丽,再弱小的生命,再卑微的人生,却也有权撂续生存下去,也有权力沐浴在这样的日光之下,也有权力笑、做梦并汲取属于自己的快乐。


就在此时,他瞧见小宝儿跌跌撞撞地跑向白析皓,面红耳赤地向他说着什么,从那孩子一脸兴奋上,大抵可猜出,说的正是自己精神大好等等之事。白析皓停下手,面上一楞,不一会,脸上浮现同样欣喜的笑容。萧墨存自那个角度望过去,从未觉着,白析皓早先那张令他颇为介怀的英俊脸孔,竟然有一天,也能笑得如此动人。他生平首度,好好地从一个旁观角度,打量白析皓。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当初自以为是,蛮横歹毒的神医,现如今瞧起来却有了许多改变,以至于脸部轮廓,也似乎显得柔和良善了许多。只除了,那一头极为不相称的花白头发。萧墨存脸色一黯,若不是自己,这人仍旧是那翩然若仙的神仙医师,又何需少年白发,缘愁悠长?


就在此时,白析皓抬头,正看见伫立在窗子后的萧墨存。他脸上笑容加深,匆匆为那孩子施完针,又喂他服下一颗丸药,嘱咐他明日此时再来,便施展轻功,一个飞跃,轻飘飘纵身跳入窗户。萧墨存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已被那人拥入温暖的怀中。他心下一愣,不忍当即推开,待他抱了一会,便伸手拍拍白析皓的背脊,微笑道:“怎么就这么飘上来,吓我一跳。”


“这样快些。”白析皓心忖,这样能立即让你离了窗口,再站下去,没的便宜了底下那些不相干的人。只这话却不好说,他笑着松开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觉今日的萧墨存,神采熠熠,便如白云出岫,美玉新琢,美不胜收。他心下甚喜,握住萧墨存的手,反手搭脉,脸上笑容愈发深,放开他的手道:“墨存,你的身子终于有所好转,这样一来,我为你解毒的把握,又多了三分。”


萧墨存淡淡一笑,道:“析皓,你叫错了。”


“有吗?”白析皓问道。


“是错了。”萧墨存脸上笑容不变,美眸中闪烁着那久未见着的坚定和智慧,他缓缓地道:“萧墨存已然服毒自尽,此后世上,再无晋阳公子。”


白析皓一愣,随即微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那这位公子,可敢请教尊姓大名?”


萧墨存对视着他的眼睛,也同样微笑着,一字一句地道:“不敢,在下姓林,双木林,单名凛,取凛冽巍然之意。”


下部 第章


三日之后,那病孩身子已然大好,白析皓索性好人做到底,亲自开了一张方子赠予,那母亲自是感激涕零,跪下直呼神仙大恩。小孩儿虽是恪醍懂,可却拉着白析皓的袖子不撒手,眼睛里尽是依依不舍之情。白析皓这一生几时有过这等耐性,不仅越火救人,而且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施诊不收分文。他行医向来但求心里畅快,旁人便是将金山银山堆到他眼前,感恩戴德将他的长生牌位供在家中,在他看来,也抵不上那人唇边一抹赞许的微笑。


因而,在那母亲拉着孩子冲他磕头之时,白析皓侧身避过,道:“无需谢我,要谢就谢我家那位吧。”


他说的含糊,脸上依稀带着暧昧不明笑容,那妇人便迟疑了一下。倒是边上的邬老大甚为识趣,闻言忙在旁指点道:“你家孩子可是夫人让救的,主人伉俪情深,这才出手,你当随便什么人都能有这般好运么?”


那妇人恍然大悟,忙道:“如此,当拜谢夫人才是。”


白析皓心里甚喜,也不想辩白,道:“不必了,他,身子弱,经不得风,也不堪叨扰,我救你家孩儿,不过是为内子积德罢了,无需多谢。”


他虽如是说,可那妇人仍旧千恩万谢,终究还是跪了下来,朝那二楼船舱紧闭的窗户恭敬磕了几个头,念叨了几句好心自有好报,夫人一定吉人天相之类的吉利话,方拉了孩子离去。


“内子”一词,单单只是说出来,都有种情不自禁的甜蜜涌上心头,白析皓自顾自低头微笑,想到那人调养了这许久,身子总算开始有所起色,更兼放下心结,抛开过往,宛若重生,那水光潋滟的双眸,竟比之先前,更多一分神采。世上诸事,再比不上那人笑靥重开来得更令自己悸动。


只一样,那人自身子略好,能开始自己下榻行动,举止之间,便俨然又是一个清风朗月的儒雅君子。风姿卓然是不必说,却轻易不再呈现羸弱之态,也在无形间,绝了许多白析皓往常亲密搂抱的机会。他千方百计寻着机会想抱着他喂个药,却也被屡屡避开,理由居然是“力所能及的事多做一些儿,也能恢复得快些不是?”


这样的话被屡屡提及,白析皓便是再不想承认,却也明白,这是重生后的林凛,在用另一种委婉的方式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他虽不明白沈慕锐与当时的萧墨存,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那情字最伤,显然将那人伤到了根子上。便是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可那刻在根子上的伤痕,又哪里是说忘记便能通通忘记?明明自己一直在他身后,只要他回头,只要他伸出手来,这等深情,便再不会成憾事。可是,他终究不能坦然受之。


或者,那样坚强恬淡的人,其实是在用婉拒来掩饰内心的恐惧。无论如何,他都是怕了,怕到明知眼前有一人一腔深情,尽数系在他身上,却仍忍心视而不见;怕到明知自己内心伤痕累累,亟待温情来抚慰,却仍旧选择转身回避。白析皓与他这等亲近,如何会不知他的害怕和迟疑?一想起这些,他便觉着心疼莫名,又有些沮丧,反倒颇为怀念,前些日子那个六神无主的萧墨存。


好在白析皓以照顾他的病情为由,坚持如常的同塌而眠,林凛倒也并无过份反对。这几个晚上夜凉如水,入睡后的林凛,仍如小动物寻暖一般,会本能地偎依到自己怀里。此刻一想到将那人揽入怀中的温情脉脉,想到他贴着自己胸膛,安稳入眠的柔顺依赖,白析皓便有些心猿意马,恨不得即刻施展轻功,飞奔上楼,抓住他的肩膀,强要他接受自己,与他成为那名正言顺的伉俪眷侣。


可是白析皓的烦躁只是维持片刻,便随即烟消云散。他深吸一口气,负手临江而立,心忖那等最为艰难无望的日子都捱过来,当日看着萧墨存与别人恩爱黯然离去,却又每每思君不敢忘怀的挫败与痛苦;看着他在怀中气息全无,回天乏术的焦灼与绝望,这些无法想象之苦都一一忍耐过来,又怎会忍不下这区区的婉拒和疏离?白析皓抬头望天,吁出心中郁结之气,挥手吩咐邬老大开船,随即迈着步,慢慢跨入船舱。


他尚未进房,却听得里面林凛温润和煦的声音,轻轻地道:“习字习了这许些天,怎的连这几个字都习不好?”


其后是小宝儿支支吾吾的声音:“我,我不懂什么意思。”


里头似乎传来一声笑声,林凛继续道:“也罢,我再重给你讲一遍。听好了。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指的是在一条叫淇河的水湾里,有丰茂的绿竹婀娜多姿,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是,有一位有德又文采斐然的君子,就如被精心雕琢的美玉一样湛湛生辉。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嗯,这两句有些难懂,说的是,这个君子相貌庄重,为人既威仪又宽厚,懂吗?”


“这,这个小宝儿想不出是什么样子。”


“傻孩子,你想想白神医的模样,”林凛似乎忍着笑,继续道:“白神医好看不?”


“好看。”小宝儿乖巧地应着,临了又补充一句道:“不过没有主子好看。”


白析皓听到此处,心里怦怦直跳,他自小相貌非凡,引来无数赞美和折服,以至于常常要易容行事,省得招惹麻烦。可这等优越感,在那“天启朝第一美人”面前却荡然无存,有时候甚至会惴惴不安,恨不得换一张如沈慕锐那般英武威仪的脸庞。此刻是首度听得林凛谈及他的容貌,心下不禁又是期待,又有些担忧。只听得林凛叹道:“我倒想张得如他那般,或许少吃点苦头也未可知。罢了,与你小孩子说不得这些,我问你,既然你觉着白神医好看,可为何每次见了,却会怕他?”


“因为,因为白神医不如主子和气。”小宝儿嗫嚅地道,忽而又为自己辩驳道:“主子,可不是小宝儿胆小哦,船上的邬老大,好多叔叔哥哥,见着白神医都像鼠儿见着猫一样……”


“这就是白神医有威严啊,”林凛又问道:“可小宝儿觉着,白神医是不是好人呢?”


“是好人。”小宝儿振振有词地道:“他待主子好,就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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