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析皓视线锐利如刀,一下车便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只见马车此刻,正行到那苍翠山路之间,周遭林子虽说不密,可却也郁郁葱葱,一眼瞧过去,还真看不出有无埋伏。他倒不怕厉昆仑,两人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若是真刀真枪打一场,自己轻功不凡,只怕还要略胜一筹。况且他白析皓是何等人,用药用毒均是圣手,想兵不血刃,也非什么难事。怕只怕他手下带着精兵强将,那要脱身,便会很难。况且此刻车中那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周全的。
他率意妄为惯了,一生从不畏惧,往往越是凶险,反倒会越斗志昂扬。此刻瞧了厉昆仑,嘴角上勾,带了三分不羁,淡淡一笑,道:“厉将军别来无恙,身子骨如何啊?”
厉昆仑却不答话,只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将他那身白衣烧出一个d来。白析皓毫不介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叹道:“在下虽然医术浅薄,却仍要奉劝厉将军一句,似你那等伤势,还需静养十天半月,逢着y雨天,便记得在屋里烧个火盆,不然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可不是玩的。”
厉昆仑仍不搭话,忽而将目光投向那车厢,哑声道:“白神医气色倒好。”
白析皓眼睛微眯,闪身挡住他的视线,道:“托您的福,在下暂时,还不会让人在胸口上打一掌。”
他说话间,明着讥讽厉昆仑学艺不精,被徐达升拍了一掌,到现在还未痊愈。这等话若落入江湖之中,那便很有可能引来对方拔刀出手,以命相搏。然而厉昆仑却恍若未闻,只盯着白析皓,缓缓地道:“厉某有一个疑虑,想要请教白神医。”
白析皓脸上挂着笑,心下暗暗戒备,道:“白某江湖郎中,如何当得起厉将军请教二字。”
“白神医无需过谦,”厉昆仑冷冰冰地道:“这疑惑令厉某好几日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才星夜兼程,冒昧到此。白神医若能不吝赐教,厉某不胜感激。”
白析皓讥讽一笑,道:“废话少说。”
厉昆仑道:“厉某自打那日白神医莅临鄙处,赐药施针之后,便一直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混混噩噩,生不如死。每夜闭上眼睛,均似乎见着公子爷自尽那一幕。厉某自诩大好男儿,金戈铁马,却实为害公子爷的帮凶;我不愧天地,不负皇恩,却唯独,唯独欠公子爷一条命。”厉昆仑说着,直视白析皓,道:“厉某对公子爷的心思,当着万岁爷,尚敢坦诚以对,当着你,更不怕说。公子爷一死,厉某却苟且偷生,非我怕死,实是因着知道,纵是追随他于黄泉之下,却又有何面目见他?”
白析皓斥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厉昆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白神医对公子爷存的心思,怕比起厉某人来,只多不少。却为何我乍闻噩耗,寝食难安,你却只一夜白头,白头之后,能携着新夫人恩爱异常,泛舟游江,今日又弃船登岸,继续踏春?厉某好奇的是,到底要何等美人,才能令你如此迅速见异思迁?厉某这边余悲未尽,白神医那边,却已是新人如玉,旧人如敝履?”
白析皓怒道:“白某人与谁一起,爱做什么,干卿底事?你来此究竟意欲何为?若想动手,直管划出个道来,我未必会怕了你!
厉昆仑踏前半步,咄咄人地道:“不敢,我只是想求白神医新夫人一面。”
白析皓冷笑道:“贱内病弱,不堪惊扰,你这等粗莽之人,莫要吓到她才好。”
厉昆仑挑眉道:“厉某就站在此,绝不靠近车门一步,夫人只需在窗口露一面便可,这等小事,白神医素来豁达,又何必纠结不肯?”
白析皓骂道:“放p!你一朝廷命官,不知廉耻,无理之至,心存挑衅,白析皓虽不才,却也断不许你如此羞辱!”
厉昆仑踏前一步,固执地道:“就让给我见一面,只要一面即可。白神医,你莫忘了,厉某统帅龙骑尉精兵强将,此刻便布在外围,只需一声令下,便是你有通天本领,也会手到擒来。”
白析皓仰天长笑,大声道:“我这一生,最恨人威胁,你便是统御千军万马,白析皓又有何惧?你也莫要忘了,我纵是逃不开龙骑尉,临死前,也能拉你垫背。”
厉昆仑苦笑了一下,道:“你不怕死,那车内的夫人,也不顾及了么?”
白析皓笑容一顿,出手如电,大喝道:“厉昆仑,纳命来!”
他抢先出手,一掌拍向厉昆仑左肩,待他侧身一避开,却转掌为爪,直直抓向他胸口伤处。厉昆仑退后一部,凝神迎敌,手挥琵琶,四两拨千斤,将那利爪拨开。白析皓一心想着要保林凛周全,唯有先将这人拿下要挟,方有生路,不然待那龙骑尉一拥而上,事情便不可收拾。他见厉昆仑避开,立即右手暗扣近期制成的迷神锁功粉,就要当面扬去,高手过招,却冷不防出这等y招,确实有些下作,然此时此刻,林凛安危重于一切,什么江湖规矩,都无法顾及。然厉昆仑却仿佛未卜先知,临危急变,匆匆往后退了一二丈远。“哗”的了声将腰间佩刀拔出,冷声道:“白析皓,公子爷若见你我二人动手,会伤心的。”
白析皓剑眉一扬,反唇相讥道:“你的公子爷早被你们合伙死,又哪里会为你这样的狗才伤心!”
他骂完正待纵身而上,忽而听得车厢内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
厉昆仑脸上一呆,哐当一声,那战场上饮过无数鲜血的御赐名刀,竟然掉落到地。当日,他随晋阳公子南下赈灾,对他情愫暗生,一路上早将那人相貌声音,举止喜好刻到心底。此生乍闻这声叹息,如何会不认得?他浑身颤抖,虎眼含泪,愣愣地朝前走了几步,抖着声道:“是,是公子爷?”
车内传来林凛温润却疲倦的声音:“厉将军,别来无恙。”
厉昆仑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脸上却现出平日绝难见到的笑容,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定会平安无事,你定会平安无事……”
车内的林凛停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平安无事谈不上,只还没呜呼哀哉罢了。”
厉昆仑颤声道:“老天有眼,终究没让我抱憾终生,墨存,你没有死,我心里好生欢喜……”
“你是该欢喜,如此一来,你便得以遵照旨意,抓我返京,向你的皇上邀功请赏,是也不是?”
厉昆仑一震,不顾白析皓在一旁虎视眈眈,上前又迈了几步,哽噎着道:“不,不是,我,我不能相信你已然离世,白析皓,白析皓他骗我,墨存,你怎样,你还好吗?你让我见上一面,成不成?”
“若我不见你,你便要让龙骑尉团团围住此处,我不得不现身,又或者,”车内的人声音虽温和清淡,说的话却利如刀剑:“要以白神医的性命相胁?威胁利诱,迫人就范,就如你一直做的那样?”
厉昆仑呆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张开嘴,却不知说什么。此时始知,世上最令人痛苦的,并非只有痛失所爱,还包括,一番好意,却被所爱之人尽数以为居心叵测。
此时却听得那人继续缓缓地道:“厉将军,以往种种,你们得以那般设计利用,非那谋略有多高明,只因当日你们谋算那人天真蠢笨,不识人心险恶。那样的萧墨存死了,本就该死。庙堂江湖,俱是藏污纳垢,他却崇信人性本善,妄图在一群狼虎之人中谋求信赖尊重,自由博爱,这样的傻子,落得个服毒自尽的下场,原也没什么不能相信。他死后尸身让人裹了一领破席,就地草草掩埋,本就是最好的去处,这样的佞臣,若迁入皇陵,那才是荒天下之大谬!”
厉昆仑心痛如刀搅,这是他第一次自那人口中,听到对过往种种的评述,至此方知,萧墨存当日在沈慕锐面前服毒自尽,并非如自己揣测的那般,怨恨情人利用欺瞒自己,一怒之下,方寻的短见。而是一个高洁的灵魂在周遭污秽黯淡中寻不着一点光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绝望。他含泪盯住那紧闭车门,隔着薄薄一层木板,却如咫尺天涯一般难以跨越。他不顾伤病,劳累奔波,赶来截住白析皓的马车,只因心里那一股炙热的期望,然到了此刻,却禁不住要问自己,便是来了这里,知道了那人确实安然无恙,可又如何呢?
“厉将军,你究竟意欲何为,我不想知道。若愿一声令下,命龙骑尉尽数冲过来,我也无话可说。你放心,我决不反抗,阻碍你升官发财,只我可向你保证,萧墨存上次仅令你降了三级,这一次,我定会让你充军发配,没准丢了身家性命。你若存在侥幸,觉着我会手下留情,那我告诉你,世间已无晋阳公子。”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道:“厉将军,您说,世间都没晋阳公子此人了,您还纠缠不清,又是为那般呢?”
厉昆仑凄然一笑,哑声道:“到得今日,厉某在你心中,莫非只余这等见利忘义的j猾模样?墨存墨存,你心何忍?”
他想上前,那一步迈开一半,却怎么也走不上去,终究长叹一声,道:“墨存,我知你心中,对我成见太深,事到如今,早已万事休提,只是我敬你爱你,却非妄言。你志不在朝堂,却在青山,我又怎会不知?我已然迫过你一回,又怎舍得,再你一回?”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白析皓,黯然道:“无需忧心,若我真有心要带回他,便不会孤身一人在此。你对晋阳公子的一片痴心,旁人不知,可,当事人却一清二楚。如此携夫人招摇过市,我能猜出其中的蹊跷,旁人也能。江湖险恶,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他,他可不能再受第二回罪了。”
白析皓面色终究缓和了些,却始终戒备地瞧着厉昆仑,终于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多谢。”
厉昆仑摇摇头,转身对那车厢,近乎哀求地道:“墨存,此后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你,你终究是不肯见我么?”
厉昆仑等了许久,车内却始终无语,他面色颓丧,终于转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林子去。
下部 第章
白析皓待厉昆仑走得见不着人影,方解开那车夫x道,命他即刻赶车,自己纵身一跃,跳入车厢之中,却见林凛面色苍白,靠着车窗心事重重,见到白析皓进来,眼神闪烁,难过地道:“析皓,我适才,人太甚了罢?”
白析皓喟叹一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微笑道:“你说的什么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你令厉昆仑知难而退,三言两语,花去眼前危机,这等本事,白析皓可万万不及。”
林凛摇摇头,苦笑道:“口舌之利,不过雕虫小技,刚刚一番话,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句句是戳着人的痛处,析皓,”他顿了顿,踌躇着道:“我,我觉着今儿个,决绝过了头了。”
白析皓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他的手,轻轻揉搓,试图令那冰凉重新暖起来。
林凛眼神幽远,伤感地道:“如今想起来,厉昆仑也无什么对不住我之处。他自小便心存鸿浩之志,满脑子忠君爱民,皇帝便是让他取了自己首级献上,只要他觉着有利国计民生,怕也会毫不犹豫刎颈自尽,又如何顾及得上我这等非亲非故之人?王福全直接往我药里下毒,我都能原谅,更何况他?只是,只是不说这等狠话,”他心情低落地垂下眼睑,道:“不重重伤他,又怎能令他黯然离去,怎能确保他事后不上奏密报,我明知他一片真心,却到了了,还是利用他一片真心,我这般只为自己谋算考虑,对他人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当日那些人所为,又有何区别?”
白析皓叹了口气,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柔声唤道:“凛凛,凛凛,看我,”他抚上林凛的脸颊,看进他的眼睛,道:“这当中区别甚大。你当日,是被无奈,而厉昆仑,却是心甘情愿。如今他虽伤心失意,可待日后想起能如此助你逃离朝堂,当会有无尽欣喜。易地而处,我也必定如此,你,也会如此。”
林凛颤巍巍地道:“可,可我连那一面,都不肯相见……”
“凛凛,”白析皓打断他,道:“你若见了,岂不前功尽弃?再则,你见了他,又有何用?当断不断,不是你的做派啊。”
林凛点头道:“我自然晓得如何去做方为妥当,只是这么做了,心里却止不住要难过。”
白析皓心中忐忑不安,禁不住试探着道:“你,你对厉昆仑……”
林凛惊诧地睁大眼,道:“析皓,你怎会作这般想?”他有些赧颜,调转视线,支支吾吾地道:“别说我眼下这种状况,便是能,能,也,也断不会舍近求远……”
他便是立誓斩断过往,重新为人,那内里,却仍是温文含蓄的性子。能说到这个份上,已是极致,白析皓大喜过望,握着他的手禁不住有些发抖,连声道:“凛凛,好凛凛,你才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凛这次却紧闭双唇,怎么也不肯多说一句。白析皓呵呵大笑,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摇着他道:“你说的,绝不舍近求远,林公子千金一诺,可不许食言,不,是我定不会离你半步,定不叫你食言。”
他身上好不掩饰的纯粹欢乐似乎也有些感染到林凛,令适才不得已伤了厉昆仑的愧疚冲淡不少。他任由白析皓拥着自己,想着这人如此骄傲不凡,原本合该阅尽风花雪月,洒脱肆意,宠辱不惊,却因着自己一句甚至算不得承诺的话而高兴得如同一个孩童,心下感慨万千,脸上却也不禁露出淡淡微笑,纵是想提醒他,才刚那话,不过是假设,做不得准,自己心如枯槁,又如何能回应这等深情厚意?可白析皓的欢乐却太过温暖单纯,令人不忍破坏,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车马往前,继续奔走。厉昆仑既能找上门来,白析皓仔细想了想,游船上的杂役奴仆,不是白家多年的老伙计,便是受了自己极大恩惠的,若说泄密云云,不太可能,唯一有问题的,便是那自己医治过的病孩mǔ_zǐ 。自己当日冲撞傩礼,火中救人,想必在那等乡野之间流传甚广,而当中唯有这mǔ_zǐ 二人,知道“夫人”的存在。厉昆仑何等人物,只要稍微有心,一探之下,便容易推测那前因后果。白析皓心知自己虽为神医,平素却将医德等物视为狗p,如此大费周章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根本就情理不通,除非为了某人。而这世间,不会对这等事坐视不救,又能遣动自己的,除了当日的萧墨存,如今的林凛外,还能有谁?
他本就不是善于谋略盘算之人,如今一回想,才发觉自己定的行程计划,破绽百出,不由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他面有忧色,林凛与其如此亲近,如何不知?当下一笑,问道:“析皓可是忧心会被人察觉我诈死之事?”
白析皓满心不愿,却也不得不点点头,他虽艺高胆大,可那追查萧墨存的两拨人,都非同小可。想了想,白析皓道:“不若我们改道,不去温泉别院了。”
“不用。”林凛笑了笑,道:“只管前去,无需改道。”
“可我担心……”
林凛拍拍白析皓的手掌,微笑道:“无需忧虑,厉昆仑会帮咱们。”
“你,你如此信得过他?”白析皓心里有些吃味。
“析皓,”林凛好笑地看着他,道:“追查我的共有两拨人,皇上和凌天盟。凌天盟那边,当日萧墨存自尽,是有目共睹的事,那个二当家既然能允小宝儿将萧墨存的尸首运走,不管为了什么,只怕私心里,便是萧墨存死了,也是巴不得他离得越远越好。衣冠冢假墓地这些,他自然会做,一是要全了凌天盟j鸣狗盗的侠义之名,二是,”他顿了顿,淡淡道:“他一直觉着萧墨存是祸水,正好借此绝了他们首领的心思。故凌天盟有徐达升在那坐镇,暂时不用担忧。”
白析皓听他语气尽管平淡,可却透着深深的忧色,心疼得紧,忙岔开话题道:“那朝廷那边呢?”
“朝廷那边麻烦点,当今皇上精明过人,只凭传闻,断不会轻信。可厉昆仑为官十数载,虽不屑于钻营取巧,然官场上瞒上不瞒下的那一套,他也心知肚明,不然,不会年纪轻轻,就官居一等带刀侍卫。如我所猜不错,他定会想一条死无对证的法子来。”
“死无对证?”
“析皓,你是江湖中人,不懂得朝堂那些猫腻,”林凛微笑了起来,道:“下级糊弄上级,讲究的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萧墨存到底死了不曾,无人亲眼所见。可那小太监却是活着的,只有他最后见过萧墨存。厉昆仑要圆这个谎,便必须让小太监死。”
“怎么说?”
“那还不容易,世上险情处处,被盗贼劫杀了的,失足掉下深渊沟涧的,穷困潦倒,饥寒交迫饿死的,山高皇帝远,难道皇上还会指派人来求证不成?便是求证了又如何,伪造一场事故,对厉昆仑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有些明白了,”白析皓笑道:“厉昆仑上奏的,只怕便是一半实情,一半虚情。皇帝在凌天盟应有暗探,查证萧墨存自尽,非常容易,至于徐达升放了小宝儿出来这等事,有心查证,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小宝儿在寻厉大将军途中,出了意外,将那遗体并自己均翻下山崖,厉昆仑找到之时,只余下两具尸首,不得已当即烧成灰,扶灵北上,以全旨意。”
“是啊,”林凛赞许地点点头,微笑道:“如此一来,皇帝便是疑心,也无法责怪厉昆仑,该赏的还得赏。既然萧墨存都死了,林凛自然该干嘛干嘛,至于你白神医,伤心过度,一夜白发,从此闭门谢客,寄情药理,如此可好?”
“自然是好,本来我也需全力为你解毒,□乏术啊。”白析皓呵呵低笑,又道:“不过,若白神医不去找凌天盟的麻烦,似乎也说不过去,不若过几日,我让那等欠了我人情的江湖豪杰去挑他几个分舵,再嘱咐各地药铺,凡凌天盟的生意均不与他做,如何?”
林凛默然不语,良久方道:“能不要接触他们,还是,不要接触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