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锐脸色一沉,又催过去两分内力,道:“白析皓,再拼下去,你不出片刻,定然油尽灯枯,何苦来哉?你只需将墨存在哪告之于我,我必定不为难你。”
白析皓勉力冷冷一笑,道:“放p,我白析皓,是那么容易油尽灯枯么?沈慕锐,你试试动下你的右肩。”
沈慕锐一动之下,方觉气息停滞,右肩越来越麻痹,且那麻痹之感,导通经脉,隐隐有向下之势。他心中大惊,当下再不留情,又加几分内力过去,狠声道:“白析皓,你适才那一掌,加了什么进去?”
白析皓嘴角渐渐流出一线血丝,脸色已然发白,满额冷汗之间,却还能强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是掌心涂毒,特地为你准备的罢了。”
沈慕锐只觉半边身子已经开始麻木,不由又惊又怒,右掌举起,大喝道:“你要找死,便怨不得我了!”
却在此时,只见一人自外院奔入,喊道:“住手!你要杀他,先杀了我!”
沈慕锐心头大震,生生退了一步,一眨不眨地瞧着那人快步奔了过来,依旧是那难描难画的眉眼,依旧是那令自己一见沉溺,继而倾心的明眸,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素雅锦袍,依旧是那松柏树下,人美如玉的晋阳公子。
时光仿佛在此停驻,仿佛那些不堪的回忆,惨痛的离世,走火入魔的狂躁,无人处心痛欲裂的懊悔哀恸,俱都不曾发生;仿佛在下一刻,这个人,便会带着他那惯常浅易温暖的笑容,会带着他满满溢出来的温柔爱恋,会奔到自己怀里,说:“慕锐,你怎的现下方来寻我。”
沈慕锐一时之间,只觉喉咙哽噎,大脑空白,怀想了太久,思念了太久,到得这人真个出现在面前,反而宛若虚梦,反而令他不敢贸然伸手前去,生怕那人美好如斯的脸庞一碰就碎,生怕那人温润如玉的声音一下消逝云里风中。他贪婪地瞧着那个人奔过来,他从没看过这样迫切的晋阳公子,那人在他记忆之中,总是儒雅风范,一派翩然恬淡;他从没看过这样焦急得脸都变色的萧墨存,那人在与他的相处中,便是强权威,刀剑加身,也从未慌乱失措,从未怕到连手都在颤抖。
忽然之间,沈慕锐意识到,这个萧墨存,奔向的是倒地的那个白衣男子;他瘦削的臂膀,竟然小心翼翼抱着那个男人的头;他只看向那个叫白析皓的家伙,波光潋滟的眸间,竟然满是忧心惶急;他精细洁白的手,被那个男人紧紧地握在掌中;从头到尾,这个萧墨存,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只是跟自己说了一句话。
一句,他怎么也料不到,会从萧墨存口中说出来的话:
“你要杀他,先杀了我!”
霎时间,沈慕锐的心宛如被人狠狠地劈出两半,鲜血淋漓之间,还要拖出来蹂躏践踏一番。萧墨存还活着的喜悦,顷刻间被一种不可能接受的痛苦所主宰,这种痛太过剧烈,剧烈到他从未流泪的视线瞬间模糊起来。沈慕锐张开唇,却发现嘴唇在颤抖着,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试探着,唤起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墨,墨存……”
那人猛地仰起脸,直视着他,视线清亮之极,宛若暗夜划破黑幕的闪电。那人绝美的脸庞上呈现出一种畏惧,继而勇敢及忿怒,继而回归安详的淡漠,然后,那个曾经在自己身下呻吟,在自己怀里轻笑,在自己耳边絮语,在自己记忆中铭刻的声音,淡淡的,宛若对着陌生人那般道:“墨存?墨存是谁?”
沈慕锐贪婪地看着曾经那么熟悉一张脸,舔舔唇,正想说什么,忽然一口腥甜涌了上来,他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下部 第章
他果然没死,这般秀美绝伦,风雅高洁,果然没有草草掩于一抔黄土;这般钟灵毓秀,冰雪聪明的人,果然不会那般黯淡离世。但是,他说什么?墨存是谁?如若你不是墨存,那么,那般刻骨相思,缠绵悱恻的记忆,我一个人记着算怎么回事?那般相知相爱,生死相随的誓言,我不与你说,又待与何人说?沈慕锐捂着胸口,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从未失态的他竟然一个踉跄,跌坐地上,顿时只觉四下俱静,满是萧杀,眼睛却舍不得从那人身上移开片刻,看着他轻手轻脚,郑重珍惜地扶起那个白衣男人,看着他脸带心疼,不住柔声问那个男人感觉怎样,看着他被那个男人反手揽入怀中,笑道不打紧,看着那两人,容貌均为上上之选,紧靠一起,柔情四溢,旁若无人。
沈慕锐只觉心中已然痛到麻木,便是萧墨存在怀中服毒自尽,也没有这般焦灼难受,那个时候,他虽死去,不可触摸,可还能怀想,还能期盼,或者在冥冥之间,或者在百年之后,仍能重执手相看,仍能再续前缘。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是真的失去那人,原来,痛失所爱,不是意味着天人永隔,而是意味着,你眼睁睁地看着他另有所爱,可你却毫无作为。
是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萧墨存爱起来有多干脆利落,孤注一掷,当日他肯抛下功名利禄、抱负雄心跟随自己,肯将天下人趋之若鹜的皇恩眷宠嗤之以鼻,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旁,那等勇气,非常人能及。同样的,这样的人,若不爱了,也会有同等的狠绝,会宁愿壮士断腕,也不拖泥带水,他若不爱了,那便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是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个男人是怎样的人,当初,能够那样没有顾虑将他算计进去,不就是笃信这人爱自己至深,便是沧海桑田,也是两心如一,便是风雨飘摇,也是坚若磐石么?可是,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人决绝起来,也同样是冷硬非常,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沈慕锐胸口一痛,硬生生压下涌到喉咙的一口腥甜,他知道自己适才手掌太快,功力反噬,气血翻涌才致使吐血。这时候只需运功一个小周天,便可痊愈。可看着那人在他人怀中,如何能静下心来运功疗伤?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我该认领的命运与结局,这不是我与他之间应该有的局面。沈慕锐一提气,忍着胸口剧痛,双手撑地,进而跃起,沉着脸缓步走近那两人。果然,两人见他重伤之下,竟还能站立而起,均大惊失色,白析皓更是一把将林凛护在身后,冷笑道:“沈慕锐,你已中剧毒,再强行运功,也只会加速毒素在体内循环,死得更快罢了。”
沈慕锐却不理会,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脸色苍白的人儿,凄然一笑,黯然道:“沈某何惧一死,只是墨存,你还不能原谅我么?你看看我,这一年来你不在我身边,我早已心神俱伤,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全身瘫痪;盟内经此一劫,早已元气大伤,能不能东山再起,均是未知;你看看我,看我的脸,我一生挚爱,尽皆在你,这等生不如死的惩罚,还不够么?墨存,你要我怎样,才肯消气?”
林凛心中一痛,微微抬头,眼前那人,依旧魁梧如山,只是脸颊瘦削,形容颓丧,哪里有当日号令群雄的风采。只是千愁万恨,尽作前尘往事,他别过脸,淡淡道:“墨存早已死了,沈盟主,你这唤的是谁?”
“不,墨存没有死,你就是墨存,你就是墨存啊。”沈慕锐急急地道,他转过头,却见萧宏铖站立一旁,看着林凛,眼光又悲又喜,已然痴了,沈慕锐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喊道:“狗皇帝,萧宏铖,你说,这不是墨存是哪个?这是我的墨存啊,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萧宏铖脸色一凝,与林凛四目相对,看了良久,忽而在唇边勾起一丝温柔的微笑道:“墨存自十二岁起便侍奉朕,这么多年,朕待他,可算不上好。”他语调轻柔,陷入回忆之中,缓缓地道:“他性子y狠,睚眦必报,见天撺掇朕给差事,耳根又软,心里又没个算计,被人利用戏耍了也不自知,为了些许蝇头小利,朕让他做什么,哪怕再屈辱,再违背他内心意愿,也全无反抗。这样卑下的玩意儿,朕身边不知有多少,随时都会有玩腻的一天,只是那孩子却毫无自觉,仗着朕的宠幸整日闯祸不断,坦白说,若不是瞧着那张脸,那身子无人能及,朕断不会容一个无用的宠臣如此跋扈骄横。”
他说的是原先那位晋阳公子的事,林凛听了,心下恻然,不禁牢牢握紧白析皓的手,白析皓微微一笑,贴着他耳边道:“没事。”
林凛点点头,却听得皇帝继续道:“朝堂j险,这孩子又得罪数位不能得罪之人,早已被人悄然下了慢性毒药,再加上他年纪尚小便侍奉男子,身子早已是七零八落,夭寿只是迟早。朕明知这一切,可却按捺不动,因为,他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不值得朕明着护他。”
“然而有一天,这个晋阳公子却骤然变样,不仅变得宽厚仁慈,温文尔雅,而且惊才绝艳,令满朝文武无不侧目。他提出边关戎植、土地变革、抗旱十三辙、秋冬粮食两耕法等等国策,为我大天启朝国泰民安、民众富庶建下不世功勋,可就算如此,朕仍然没有待他好。”萧宏铖的声音无比倦怠,带了深重的悲伤和苍凉,缓缓地道:“由始至终,朕看着他心力交瘁,看着他挣扎求生,朕却不施加援手,因为他是朕的小玩意儿,便是为朕而死,也是理所当然。”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愧疚和懊悔,摇头道:“朕没有待他好过,无论是作为皇上,作为主子,还是作为叔父,作为情人,朕从来没让那人过过一天舒心畅快的日子。到得最后,他终于到了强弩之末,身子再难大好,心,也给催成灰,朕想的却仍是,如何将他纳入后宫,锁进高楼,让他夜夜承恩,将他占为己有。”!
萧宏铖抬起头,看着沈慕锐,淡淡地道:“沈盟主,晋阳公子便这么被朕生生毁了,便是他自己没有服毒,他中的毒,也已深入五脏六腑,神仙难医,这毒是朕授意底下奴才下的,可也是在你眼皮底下,在你默许之中下的,咱们俩都有机会能让他不死,可咱们都以为无关紧要,咱们,都错过了。”
“我不是问你这些,我只问你,他是墨存,对不对?!”沈慕锐心中发慌,指着林凛吼道。萧宏铖目光哀伤温柔,看着林凛,微笑道:“他自然不是。晋阳公子讣文朕亲授翰林院撰写,昭告天下,他的灵柩朕早已葬入皇陵,这一位,怎会是墨存呢?”
林凛浑身一震,抬起脸,惊喜地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看着他,目光中似喜还悲,柔和地看向自己,小心地道:“这位小公子宛如故人,朕,见了,寥寄哀思,心中甚慰。不知,不知可否告知姓名表字,你此番救驾有功,朕,朕”他语气一顿,喉咙竟然有些哽噎,半响才道:“朕回京之后,定行封赏”林凛注视着皇帝,与他较量多次,这竟然是首次不带敌意,不怀警惕地打量这位君王。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姓林,单名为凛,去凛冽岿然之意,表字无字。”
皇帝含笑颔首,道:“林公子人物非凡,朕赠你明德二字,敕封明德公子,享宗室子弟俸禄,你若愿”
白析皓毫不客气打断皇帝,道:“我家凛凛志不在此。”
皇帝垂头,黯然道:“无妨,只盼你高兴便好。”
林凛见皇帝此状,虽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可却觉皇帝此刻有说不出的萧瑟寂寞,心中却有些难受,正待说什么,却闻得耳边一声疾风,再听得白析皓一声怒吼,却觉胳膊一痛,已被沈慕锐强行拉入怀中,林凛又惊又怒,喝道:“沈慕锐,你快放开我!”
白析皓被沈慕锐一掌推开,嘴角已然沁出血来,此时却不管不顾,扑了上去,沈慕锐一声冷哼,单手揽着林凛,终身后跃,一脚飞去,白析皓不躲不闪,竟视那踢向檀中x的一脚为无物,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被踹开,沈慕锐对他恨不得挫骨扬灰,手一举,冰魄绝焰神功便要使出补上一掌。林凛大惊失色,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怒喊道:“沈慕锐,你敢!”
沈慕锐一顿,收回掌力,抱住林凛,微笑道:“你说不杀便不杀,我总是听你的话。”
林凛急欲奔到白析皓身边,却被沈慕锐死死抱住,哪里挣脱得开,眼见着白析皓脸色煞白,捂住伤处,冷汗涔涔,不觉心痛如绞,喊道:“析皓,你,你没事吧?”
白析皓勉强抬头,笑了一笑,正待答话,却一口鲜血先喷了出来,林凛愈加惶急,使全力要掰开沈慕锐的双臂,眼中已经带泪,大喊:“放手,沈慕锐,莫要让我瞧不起你!”
沈慕锐臂膀一紧,将他整个身子板了过来,怒道:“你为了他要瞧不起我?墨存,你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也给你赔了罪了,咱们回去后,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你到底要气到何时?”
林凛大怒,一巴掌甩了过去,重重打在沈慕锐脸上,沈慕锐一呆,随即板过他的脸,将他狠狠抱入怀中,深吸一口气道:“你连我的名字都叫了出来,这下还怎么装不认识我,怎么装不是墨存?你摸着你的心问问,真的忘了我么?忘了咱们以往的快活日子?忘了崖底定情?忘了我们约好七八十岁,还同闯江湖么?若打我能解气,我让你打!墨存,只是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你这样,我心底受不住啊。”
林凛心急如焚,恨不得赶紧奔回白析皓的身边,闻得沈慕锐这番话,心下悲凉,与沈慕锐共处的往事骤然间涌了上来:狱中初见,把酒言欢,同看日出,崖底缠绵,这人本是自己来这时空认定的第一个挚友,第一个爱人,这人,本来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深情,多少爱恋,为了他,曾经放下自己的坚持原则,曾经如初恋少男少女那般随对方喜乐悲欢,曾经以为真的就能风雨同舟,生死契阔。这些事情,即便物是人非,却也不能全然无视,全然当作事事已休。他垂下挣扎的臂膀,幽幽叹了口气。沈慕锐大喜,抱着他颤声道:“墨存墨存,我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不会欺瞒你任何事,再不会令人欺凌到你头上。那刑堂执事已被我远远发配,此刻只怕早已死在朝廷兵马之下,我,我回去就拜你为副盟主,当日水陆道场上为难你的那些人,再不会为难与你,你放心,你先前住的屋子,还在,你喜好的东西,我都让人干干净净收着,墨存,跟我回去好么,墨存”
林凛浑身一僵,冷冷地道:“沈盟主,我适才已经说过,我不是萧墨存,我是林凛。请你放开”。“你爱叫什么都成,”沈慕锐微笑道:“和我回去吧,你不爱那些江湖中事,我便护着你,不让你沾染一丁半点,你若爱大展拳脚,我自然会做你的后盾”
“我让你放开,没听见吗?”林凛骤然提高嗓门,沈慕锐从未见他发怒的模样,不由松了手,呐呐地道:“墨存”
林凛迅速后退几步,凛然道:“沈盟主,我想咱们有几个事先得说明白。第一,墨存已死,你见着他死了,那是千真万确,非他矫情,实在是你们没给他留一条活路走;第二,我是林凛,萧墨存的一切俱往矣,你若以旧情纠缠不清,以为我能回头当那被你蒙骗的傻子,那便不妨拿凌天盟剩下的家当来赌一赌,试一试,看今日的林凛,会不会如萧墨存那般心慈手软。”
沈慕锐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可眼前这人,他如何能放手?他上前一步,柔声道:“林凛也好,墨存也好,你都是我心爱的人,你救了我,不是吗?”他惶然道:“你若对我无情,又何必救我?”
林凛冷冷道:“我救你,是不忍心看老百姓好容易过上两天安生日子,一打仗又遭离难之苦;是看在你凌天盟无辜盟众多为侠义之辈,不忍心你们洒血牺牲,却作他人嫁衣裳;是怜皇上整顿朝纲,海晏河清,政通人和之不易得;更是因为,我想杀一个人,也要对得住一个人。”
沈慕锐看着他,满心苦涩,半响方道:“你,莫非心中对我全无情意么?”
林凛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白析皓,白析皓满眼惊慌地看着他,眼底隐隐现出恐惧,不顾伤痛,反手握住他的手。林凛微微一笑,安慰地拍拍他,轻声道:“没事,我决不会离你左右。”他看着沈慕锐,道:“我想,沈盟主也不是那强取豪夺之人,对吗?”
沈慕锐眼睛微眯,冷声道:“你,都是为了白析皓?”他踏上一步,道:“你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他!”
林凛淡淡地拂开白析皓额头上的发丝,握紧他的手,微笑道:“好啊,你杀吧。”
沈慕锐愣住,却听他接下去轻声道:“你只要杀了他,我立即不独活,一个人若是存心想死,你怎么拦也拦不住。”
沈慕锐身形微微颤抖,道:“你,竟然为了他命都不要,为什么,你明明与我两情相悦,为什么顷刻之间,竟然移情别恋,墨存,你的感情,原来如此朝三暮四么?”
白析皓怒瞪着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林凛轻轻按住,朝他微微笑着摇摇头,转身对沈慕锐淡淡地道:“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这就是你对萧墨存的评价?”
沈慕锐急道:“你随我回去,我一概万事不究。”
“你倒豁达,”林凛募地站起,冷笑道:“只可惜,林某却不稀罕。沈慕锐,我原瞧着昔日情分,不愿令你过分难堪。如今都到这份上,有些话再不说,不是对你宽厚,倒显得我窝囊!当初萧墨存待你几分,你待萧墨存几分,这等往事,大家心知肚明,秋后算账等等,也只多说无益。你欺瞒在先,利用在后,数百条人命视为等闲,将人心所向,当作工具。你口口声声爱我敬我,然又何尝真正信过我?我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你,你回报的是什么?总坛被毁时的假死遁逃,还是水陆道场上任宵小欺凌于我?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自然要做大事,立大业,然而任你是谁,却也无权无视他人生死,无视他人苦痛,无视他人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你沈慕锐是人,是首领,可以挑拣伴侣,可以一面甜言蜜语,一面监视欺瞒;旁人也可以告别往事,知错就改,另觅良伴,重新生活!”
他静静地看着沈慕锐,淡淡道:“我们是曾经相爱过,然而我不属于你。慕锐,我们之间没有贵贱尊卑之分,我们都是人,这意味着,你喜欢我,我可以不喜欢你;你痛苦了,我会表示遗憾,但不会有更多同情;你说跟你回去,我可以说那又如何,我不乐意。”
沈慕锐双拳紧握,红了眼喝道:“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烧成灰,一个洒在高山之巅,一个丢入深海之渊,我看你们还怎么在一起!”他手掌一扬,就要迎头击下,林凛却并不惊慌,反而微微一笑道:“慕锐,活着的世界,你都作不了主,更何况死后幽冥?别傻了,我们会在一处的,你根本管不了。”
沈慕锐双手颤抖,满腔懊恼沮丧痛苦失落冲击脑袋,他大喝一声,想也不想,朝林凛天灵盖痛